“高队长,你真的住这里吗?”
高途拿了针线盒过来沙发这边,搁在茶几上,反问:“你可以过来缝了,为什么这么问?”
年媱转回身,实话实说:“你家也太干净了,就像个偶尔回来住住的酒店。”
高途没说话,看她坐在沙发上,拿出一根针和白色线准备缝衣服,线穿了半天,低头去缝的时候还把自己扎了两下。
绝了,高途看不下去地皱起眉。
“你这么缝针脚不都露在外面了么?”
“那怎么办?”
“我给你找件外套先换上,你把它脱了翻过来缝才行。”
年媱顺杆爬:“那太好了,谢谢高队长,不过麻烦你帮我找件薄一点的,天太热了。”
事儿还不少。
高途进去卧室,没多久出来的时候手上搭着一件白色T恤。
“给,”他把衣服递给年媱,下巴冲开着的卧室方向一扬:“进去换,哪屋都行。”
接过衣服的年媱站了起来,颠儿颠儿快步走进高途刚刚进去找衣服的那一间。
关上门,年媱好好对这间卧室参观了一番。
比酒店还干净,床上连被子枕头都没有。
别说被子,床单上甚至都没个褶子。
这人难道是有强迫症有洁癖吗?
年媱悄悄把衣柜门拉开一点往里打量,赫然吃了一惊。
原来这位队长并不是几天不换衣服,同款黑T恤柜子里挂了好几件,看到这儿年媱好奇举平手里的白T恤看了看,果不其然,跟那些黑T恤都是同款,就颜色不一样。
看来这位队长很专一呀。
“换好没有?”
门外的男音打断了年媱美美的分析,她立即红着脸回应:“好了好了。”
说着三下五除二地脱掉穿着的那件,换上高途的白T恤。
这衣服也太大了,穿她身上比睡裙还肥,从上往下都快盖到膝盖了。
不过年媱心里实在很美,因为进展飞速,不仅知道了他的具体住址,还穿上了他的衣服,所以相亲又能怎样,那位周医生肯定没有这种待遇。
卧室门开了,小姑娘拿着破损的衣服出来,正给绿植浇水的高途侧目瞥了眼,玩笑地揶揄一句:“不错啊,这么合身。”
年媱话赶话故意把气氛往暧昧上引,她低头瞅瞅,笑嘻嘻地答:“是吧?我也觉得,给我量身定做的一样,你对我怎么这么了解呀?”
“……”高途无语地收回目光。
“高队长我渴了,你家有水吗?”
这话问的,谁家能没水?
高途伸手往厨房一指:“饮水机在厨房。”
年媱把衣服往沙发一扔转头进了厨房,然后就有了新问题:“高队长,我用什么装水?旁边的玻璃杯可以吗?”
高队长高队长,真是麻烦透了。
“那是我用的,”高途大步走进厨房,举手从上柜里拿了一只黑色杯子出来,冲水洗洗递给她:“这个没用过。”
年媱今天没有散着波浪发,她把头发都扎起来梳成了一个丸子头。她往耳后掖了一下碎发,眉间眼里都是爱慕的俏笑:“哎呀太客气了,其实我用你的就行。”
你行,我可不行。
高途没说话离开厨房回到客厅,年媱端着杯子跟在后面。
“高队长,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收拾起来不累吗?”
“不累,我比较喜欢收拾房间。”
年媱两眼发光:“真的吗?我最讨厌收拾屋子了。”
那以后这项工作就不需要她来操心了。
她的房间总是很乱,但也有情可原,正所谓乱室佳人嘛,不乱一点怎么对得起佳人这个称呼。
高途没接话,因为不知道怎么接,总不能夸她干得好,他属于屋子乱会烦躁的那种人。
不过年媱的问题足够多,想让气氛冷场都很难。
“那高队长,你一个人干嘛买这么大的房子?”
“本来想接我父母过来一起住的,他们不肯。”
“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不肯?”
这问题一个一个是真多。
“你不赶紧缝衣服么?”
“呃……”年媱决定实话实说:“我其实不会缝,高队长,你家有针线,那你是不是会针线活?你能不能帮我缝一下?拜托拜托。”
“……”
这特么跟他料想的分毫不差。
高途感觉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她的,没办法,不这么自我安慰他怕自己会立即把人丢出去。
缝,赶紧缝,缝完去买特产,然后把这神送走。
高途坐在沙发上,拿起那件衣服看了看破损处,而后利索地行针走线起来。
年媱简直想尖叫,忍不住拿起手机调成静音偷偷拍照,啊啊啊太帅了我的天,拍好以后迅速给田芋发了过去。
很快有消息传回。
田芋:“哎哟?什么情况?去他家了还让他给你缝衣服?”
年媱:“就回答我帅不帅?”
田芋:“不错不错,看着挺像贤夫良父的,这是表白结束了吗?”
年媱:“还没有呐,再等一会儿。”
田芋:“祝好运。”
年媱:“必须的。”
高途动作利落,手法熟练,没几分钟就把衣服缝好了,他将其递给年媱:“好了。”
年姑娘七窍飞出小心心,把衣服翻回正面仔细看看,彩虹屁都是发自肺腑的:“高队长,你也太帅了吧?这完全看不出呀,一个男的长得帅就算了,怎么针线活也这么厉害!”
高途收好针线,无视尬夸提醒她:“行了快换衣服吧,然后我们去市场。”
年媱倒是没着急,还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了。
“高队长,问你个事情,你跟周医生怎么样了呀?不会已经交往了吧?”
这孩子是真八卦。
想到之前她的种种行为,高途多了个心眼。
他云淡风轻地答话:“交往倒没有,才见一面而已,还得再多了解了解彼此。”
年媱的话立马跟上:“那你能不能一起多了解了解我呀?择优选择不香吗?”
“……”
高途无语无奈地别过脸。
年媱向前探身跟他对视:“我可是很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高途站了起来:“赶紧换衣服吧。”
“那你先回答我愿不愿意多了解了解我呀。”
事已至此,高途言简意赅:“不愿意。”
“……为什么?”年媱也站了起来,蹿到高途面前与他对视。
高途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见她一双无辜大眼睛水汪汪的,又是那副随时都可能泪如雨下的表情。
不过这回高途不打算再被小姑娘的眼泪影响了,她爱哭就哭,他又没做什么不法的事,直接明确拒绝总比拖拖拉拉纠缠好。
高途绷着脸看她,耐心即将耗尽:“我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就算将来有,我也会找个门当户对三观一致的爱人,你一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小姑娘,不要整天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这个世界比乐观人眼中看到的糟糕,但也比悲观人眼中看到的美好,踏实的活最重要。”
“什么意思?”成功和失败的结局昨晚都预料到了,年媱有一点难过,不过远不至于崩溃。她歪着头问:“我活的很踏实呀,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知道我们三观不一致?”
高途被她盯得很不自在。
要说这小姑娘喜欢他那高途是完全不信的,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俩人一个在达骊一个在海盛,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对他产生喜欢之类的感情,这不是扯淡呢么?
再不然就是童话书看多了,架子上一排儿童类幻想书。
哎。
高途不禁想到年媱的父母,心说为人父母也真是不容易,他们会知道自己的孩子正对个堪称陌生的人表白么?
答案必然是不知道,如果知道还不得冲到达骊跟他理论拼命。
所以不恋爱不结婚就对了,否则谁知道将来的孩子什么样。
职业习惯使然,高途还顾及着小姑娘的自尊心,思虑片刻,他想出来一个最不伤人的答案。
“小姑娘,听我跟你说,”高途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真诚自然,他的眼里映着她的轮廓:“我呢,不喜欢比我小的,你明白了吗?”
年媱怔了怔,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自己比他小,还小六岁,这是个无解的理由。
见小姑娘脸色变了变,高途气定神闲地继续推波助澜一把:“周医生比我大两个月,我其实是嫌她年纪不够大,如果要恋爱结婚,那最好比我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你听过没?”
“……”
很难相信一个警察居然会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俗语。
他倒是特别,人家都想找小的,他想找比自己老的。
这种话她也可以信手拈来。
“那还有一句‘女小六,乐不够’呢,你听过没有?”
高途诚实摇头:“没听过。”
好吧,她也的确没听过,但气势上不能输:“不重要,都是旧社会的俗语啦,我妈也小我爸好几岁,可是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队长咬定青山不放松:“就像有些人会对同性有好感,你会因此觉得我奇怪么?”
“不会不会,”年媱直摆手,深怕他误会自己:“怎么可能呢,对同性有好感我也不觉得奇怪,更何况你只是喜欢比自己大几岁的。”
“小姑娘,谢谢你的理解。”
年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再多辩驳一句都担心高途会认为自己在歧视他。
这无解的理由,听上去又合情合理。
难道自己的暗恋就要终结于此了吗?
不甘心啊,仙女叹气。
“先换衣服去市场吧,市场下午关门早。”
“好。”
年媱拿着缝好的衣服进卧室了,有点没精打采的。
……
从高途家出来,年媱就一直没再多话。
往市场开的路上,高途耳根清净却有些于心不忍,便主动问起她来:“你们怎么会选大学城附近住呢?那么远。”
因为她想看看即将报考研究生的学校。
但是年媱没有这样说,毕竟已经没有考来这里的必要了。
她打起精神,告诉自己那以后就把他当做关系不错的朋友:“因为听说大学城附近就是骊香湖,想去湖边看看所以就直接定那边的酒店了。”
“你们还真识货,”一身轻松的高队长忍不住跟她分享:“我们本地人休假最爱去骊香湖,这个景区政府没有过多对外宣传。”
“哦。”
年媱没什么兴趣地敷衍回应。
政府宣传不宣传跟她有什么关系,本地人休假爱不爱去跟她有什么关系。
跟她有关系的就是高途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
呜呜呜。
看出小姑娘情绪低落了,不过高途并没放在心上,他相信这是对她好的办法。
难过只是一时的,无谓的暧昧却是一种长久的消耗。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便抵达市场。
两人下车,高途正打算锁车带她进去,却被年媱拦住。
热风烈烈,他低着头,她仰着头,阴影里也并不凉快。
“高队长,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慎重的回答我,好吗?”
“嗯。”他警惕起来,郑重点头。
年媱深吸一口气,拳头握在身侧:“你能不能试着跟年龄比你小的交往看看呢?我还挺不错的,真挺不错,了解以后你就知道了,绝对绝对不会后悔的。”
高途礼貌地听她把话说完了。
“抱歉小姑娘。”
他淡淡地说出这五个字,看着她眼中忽闪忽闪的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年媱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松散开来,好吧,她努力过的,可是就像她也接受不了比自己年龄小的男生一样,这种事该如何勉强。
她抿嘴舔舔温热的唇,压下心里的种种悲伤,抬头冲他弯起眼睛:“好,不必说抱歉的,这不是你的错,当然也不是我的错,祝你心想事成高队长,你回去吧不用陪我了,我买好就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