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可是我给你争来得好机会。”林县令脸上挂着笑容,一脸谄媚的盯着他。
“你这不是刚来,总得做出点什么成绩才好让大家信服!”
半推半就的,江疑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这个任务。
“妈的,我又不是来当县令的,我做什么成绩啊!”
江疑窝着火,猛踹向路旁的树干。
这是他来这里的第三天,说是要查什么人口失踪案,可是除了第一天晚上丢了点菜叶子以外,什么都没发生。他还记得林县令将手里的卷宗交给他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一度让江疑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圣光闪瞎了对方的眼。
“要不是……”他看向手腕,衣袖下似有什么在轻轻晃动。
“算了”。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在树后传来,江疑吓了一跳,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靠,这树成精了?”
还没等江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女人便从树后跑了出来,衣衫褴褛,发髻散乱,一边跑一边喊,“打人啦打人啦。”
江疑还愣在原地,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女人就已经一溜烟没影了……
“那是——阿水?怎么又跑出来了。”他想到三天前刚来的时候,正赶上夜晚,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疯女人。
“大人啊!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村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因为年岁稍大,跑几步路就扶着树干,弯着腰喘的像个虾米。
“怎么了?”
“老李头不见啦!快跟我走。”江疑手腕被一把抓住,村长刚才还喘得不行,这么一会儿就缓过来了,拉着他健步如飞的往回走。
“慢点,你先跟我说是怎么回事?”江疑被拽了一个趔趄。
“我今天中午去给老李头送饭,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出来,我寻思是不是老头岁数大了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就找人把门撞开了,结果发现家里门闩完好,但是屋里没有人。”
“你是说,门是在里面插上的?”
“对啊,后来我看了一圈,发现窗子是打开的。”
村长口中的老李头就是江疑第一天借宿的人家,当时临近子时,他坐了一天的牛车来这,找了靠近村口的一家去借宿,当时整个村子都死一般寂静,他也是敲了好久的门才等到人出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位置,门口处那两个陈旧的红灯笼还是半死不活的挂着,风一吹,灯笼与架子的衔接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院子依旧很干净,窗边挂着风干的鱼,鱼旁挂着渔网,落满了灰尘,似乎很久没有用过了,院子左边,一只小黑狗正在懒洋洋的晒太阳。
江疑没有着急进屋,而是走向了小黑狗,小黑狗的眼睛半眯着,似乎正晒得舒服,江疑伸手在他头顶摸了一把,小黑狗舒服的发出哼哼的声音。
“哎呀大人,你不急着进屋,怎么还逗上狗了?”村长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你记不记得第一起失踪案发生的时候,也有一只狗”。
“狗嘛,我们这家家户户都有,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江疑站起身,“是吗?阿水家中不就没有吗?”
“阿……”
江疑没有等村长的解释,径自走进了屋,门闩确实只有一道裂痕,经比对也确实是村长所说,从外部暴力撞开导致的,唯一打开的窗子是东屋的那扇,西边的屋子是老李头儿子和媳妇住的,不过自打他儿子打渔落水失踪后,儿媳也走了,那间屋子便空了下来,只有三天前江疑曾借住过。
江疑走到窗前,伸手碰了碰插销,木头完好没有损坏。
“窗子是他自己打开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
“不光如此,你看这儿……”
他在窗沿上摸了一把,“是鞋印,也就是说,不光是他自己打开的窗子,他还从窗子翻了出去”。
“那更不可能了,你又不是没见过老李头,他那身子骨,根本不可能做这样的动作”。
江疑回忆起第一晚借宿的时候,当时他一度以为家里没人,正要走的时候门才打开,第一次见到老李头的时候他还被吓了一跳,那人的皮肤像是干枯的树皮,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声音听上去也像是破旧的风箱,嘶哑不堪。
老人行动不便,一条腿只能拖着移动,确实无法做出这样的行为。
难不成……江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不过很快又被他推翻,“阵法落成后应该没有妖怪存活于世了”。
“大人您说什么?”
村长只听到江疑嘟囔了什么,疑惑开口,江疑忙摆手,“没什么,对了,我今天看到阿水了,她又跑出来了。”
“哎呀,这我得赶紧和她家里人说一声,前两天你不是发现那菜叶子都是阿水偷得吗!村里人现在更不待见她了,我得赶紧让她家里人把她关起来”。说着村长急忙跑走了。
江疑独自在老李头的屋子里四下查探,却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再次来到窗边的时候,他将手轻轻搭在上面,却听到腕间传来清脆的声响。
他看向自己的手腕,隐藏在衣袖下的白皙皮肤上套着一条手链,半边银竹半边翠珠,尾上还坠着两个玉质的褐色叶片,美中不足的是银竹那侧,有一道不轻不重的划痕。
那声音,便是两片叶子碰撞而发出的。
“还真是有不得了的东西”。
江疑出了门,循着记忆来到了阿水的家中,院子似乎许久没有人打理了,窗下还有个一碰就倒的狗窝,只有栅栏旁挂着的渔网看上去比较整洁,看起来主人颇为爱惜。门已经上了锁,阿水就坐在窗边,神情呆滞的看着外面,江疑与她目光对视的瞬间,阿水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偷菜叶呢?是因为吃不饱吗?”
阿水自然不能给他回应,她只是痴痴地看着江疑,时不时的发出笑声,嘴中嘟囔着江疑听不太清的东西,江疑虽不愿干涉他人命运,但还是心下不忍,他学着村长之前的样子,将两个馒头顺着上方打开的小窗扔了进去,阿水还是像之前一样,捡起来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对于阿水,江疑并没有从村长那听到过多的信息,只知道她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而被夫家磋磨至此。
“万恶的人性”。
这是江疑第不知道多少次发出的感叹。
因为老李头的失踪,村里人心惶惶,不过戌时,家家户户就紧闭房门,似乎只要这样,就能将那未知的恐惧隔绝门外。
江疑今晚没有住在村长家,反而是住在了老李头的家中,对于今日手镯发出的异响他甚是在意,打算晚上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入夜,万籁俱静,江疑不知何时靠着窗边睡着了,睡前他隐约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梦中,又是那一片虚无,虚无中依旧站着那个人,背对着他,看不见脸,唯一不变的是他反复问起的那句话——
“为什么要抛下我。”
江疑是被哐哐的砸门声吵醒的,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门刚打开,村长就一脸惊恐的抓住了他。
“出什么事了?”江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丢了个孩子,村里人怀疑是阿水干的,正打算烧死她”。
“什么?”江疑顾不得衣衫不整,赶忙来到阿水家中,大门上的锁头已经不见了,门口堵着一群人,江疑破开人群挤了进去,就见阿水缩在墙角,身边围着一群人,手拿工具,疾言厉色。
“怎么回事!”他大声喝止,来人一看是他,也都安静了下来。
一男子挤在最前面,刚才也是他喊的最凶,他看向江疑,“大人,这事你别管,我家儿子昨晚好好在屋里睡着觉,今早就不见了,之前这疯女人就偷过我儿子,这次肯定也是她干的。”
江疑抓住他正欲打人的手,看向村长。村长也只好过来解释,原来这阿水刚疯癫不久的时候,家里人并未将她锁起来,村里的人见她可怜也都对她甚是照顾,可没想到,就是村里人的放纵,竟让她钻了空子。将隔壁刚满2岁的孩子偷走了,等众人发现时,她正抱着孩子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孩子的妈,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孩子抢回来,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阿水便被锁在了屋中。
听完,江疑问向那人,“村中人口失踪之事不是第一例,你不能只因之前的事就断定这次也是她做的,若是冤枉了好人,岂不是平白搭进去一条性命。”
“一个疯子而已,就算冤枉了她又怎样!”男人不依不饶,似乎今天不把阿水烧死不罢休。
“若依你所说,难不成之前人口失踪的事也是阿水做得不成!”
男人言之凿凿,“那可说不准,毕竟村中先是丢菜,而后才开始丢人的,她是偷菜贼这事可是大人您查出来的,既然她能偷菜,怎么就不能偷人了”。
江疑觉得有些头疼,这群人摆明就是想推阿水顶罪,“她偷菜是因为吃不饱饭,可是偷人对她来说有什么用处,再加上昨晚她是被锁在屋里的,怎么可能出门”。
听到这句话男人冷笑一声,“大人您有所不知了,我们今天来的时候您猜怎么着,门可没上锁”。
没上锁?怎么可能!白天的时候江疑明明来过,那时候门还是锁着的。
“钥匙在谁那儿?”
“在我这儿!”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举起了手,村长介绍这人便是阿水的丈夫。
因着之前听道的传言,江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钥匙有几把?”
“就一把,一直在我手里。”
“门锁呢?”
“不、不见了”,男人心虚地说。
江疑看了他一眼,将钥匙收进袖中。
“这样吧,各位既然认定阿水是凶手,我也不多争辩,只是我朝律法,犯罪之人应押回县衙受审,你们不能私自处刑,不过我一个人带她回去也不方便,只能修书一封让县衙来人接我,在他们没到之前,我会和阿水待在一起,寸步不离,诸位看,如何?”
村长也在一旁帮腔,那男人这才罢手,临走时还不服气的瞪了江疑一眼,江疑自然是装做没看到。
他发愁的看向墙角的阿水,心里第两万次将那个糟老头子骂了一遍。这就是一个十分麻烦的差事,还让大家信服呢,这案子要是解决不了,怕是他刚得来的官职都要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