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江疑费力的将自己手往外抽，奈何十二月力道过大，他挣扎了半天愣是没成功。
忍无可忍，他大喊道：“我不是浮霄，你到底在透过我的脸看谁！”
十二月听闻此话更加生气，他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不少，江疑甚至感觉自己的手骨都要被掐断了，他脸色发白，但眼睛却不服输的瞪着十二月。
“你……真枉费浮霄对你寄予的厚望！”
十二月冷笑一声，“正如你所说，你又不是他，怎么能知道他是怎么看我的”。
江疑放弃了挣扎，转而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你说浮霄是你的爱人，他为了苍生选择祭阵，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他一定要做这件事，你只怨他抛弃了你，岂不知如果不是他，或许就会是你！”
十二月脸色明显一愣，抓住江疑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他无措的呢喃，“会是……我？”
江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腕，“这种级别的封印阵法，除了上古神还有谁能完成，天道的神明会放弃维系大荒平衡的职责去做这件事？不可能，而其他的神皆有自己无可替代的使命，所以，只有浮霄或你可以去做这件事，他会如此选择，你又怎知他不是为了你”。
说完江疑转身离去，十二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印痕，是江疑的手链造成的。他眸色暗了暗，将那只手覆在了脸上，指缝隐藏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
江疑也不知道怎么，自己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他现在越想越后悔，那话说出去，和变相承认自己就是浮霄有什么区别。
“妈的”，他一脚踹向旁边的城墙，但忽略了自己现在身受重伤的事情。
嘶——
背上的伤口受到了牵扯，江疑扶着墙缓了半天。但就在此时，狂风大作，险些将他从楼梯上掀下去，他抓住了一旁旌旗的杆子才勉强站稳。
“十二月又发什么疯呢！”
也不怪他会直接想到罪魁祸首，毕竟刚才站在城楼最高处也只能感受到微风，如今快到城墙角，怎么可能起狂风。
不过他现在疼的没心思深究，好不容易痛感稍减，他刚想走，身后一股大力突然将他带了起来。
尖叫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是十二月！
“你有病啊！”他缓和了下心绪说道。
“蛮蛮传回来了消息，你让他去查什么了？”
江疑有些心虚的说道：“圣婴塔”。
“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
“你先别管，蛮蛮是不是调查到什么了？”
十二月点头，“我带你去景山，抓紧我”。
话音刚落，江疑便被一股大力抛了起来，等落下时，他发现自己稳稳的落在了十二月的——背上。
“你这是……”他甚少看到十二月露出本相的样子，虎身人面，还有九条尾巴。小的时候倒是经常会显现出来，还总举着那双小虎爪捧着东西到他面前。等越长越大，他倒开始注意起自己好不好看了，就几乎再没现出本相过。
“是我的本体，抓好”。十二月说的坦然，一点也没有曾经江疑问他时的扭捏样子。
江疑低下头看了看，心里不禁嘀咕，“抓哪儿，总不能抓他的皮毛吧！”想了想江疑决定趴下抱住他的脖子。
十二月见他坐稳，脚下生风，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蛮蛮很快就注意到了十二月的气息，但他万没想到十二月是以这种形象出现的。在他的印象中，自那次之后，十二月再没露出本相过。
那一次浮霄去办事，因为比较凶险所以并没有带着十二月，便让蛮蛮跟随十二月在人间市集闲逛，结果二人正巧遇上一队迎亲队伍，十二月对此很感兴趣，跟了一路。
“蛮蛮，他们说新娘子是最好看的，我觉得不是啊！没有浮霄好看”。
蛮蛮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新郎的眼里，新娘自然是最好看的。”他还叮嘱道：“你这话可别让新娘听到，不好”。
“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
蛮蛮知道自己的小主人还心智未全，耐心解释道：“在爱人面前，当然都想给对方展示最好的样子啊！”
十二月若有所思，没再说话。可等浮霄回来后，他就一个劲儿的追问自己的本相是不是不好看，最后浮霄十分无奈，摸着他的头哄道：“很可爱的”。
奈何十二月不肯信，之后就再也没现出本相过。因着这件事，浮霄还难得的把蛮蛮训了一通。因为没有可爱的小虎爪能摸了。
十二月落地后，等江疑下来站稳才变回了人身，江疑笑了下，“你本相，很可爱啊！”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十二月的脸好像有点红。
蛮蛮其实也好奇，但碍于之前的经验他并没有问出口，可他不问，自然有人会问。
“哎？主人，你怎么现出本相了，呦呦，你不是从来不肯的吗？”
蛮蛮在胸前敲了一下，示意她闭嘴，因为十二月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
“你打我干什么呀！”
“闭嘴，别说话了”。
女声哼唧了两声后没动静了。
江疑也察觉到气氛有一些微妙，急忙打圆场问道：“蛮蛮，查到什么了吗？”
蛮蛮点点头，指向身后的山，“这是教山，在山上有一片塔林，我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婴儿的尸骸，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圣婴塔了”。
“教山”，江疑在脑中搜寻了一下这个名字，“教水之源，产玉宝地”。
蛮蛮点点头，指了下南边，“往那边走三百里就是景山了，也就是酸与的老巢”。
“我们先进教山看看，我想知道圣婴塔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那你就让蛮蛮查？”十二月质疑道。
“我……你先别管了，信息来源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说完他自顾自的往山上走，十二月与蛮蛮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跟在了他的身后。
教山照比钩吾之山可好走的多，山上一点石头都没有，整座山像是被泥土堆砌而成，幸得此处少雨，否则这山被常年冲刷，早就该不存在了。
塔林就在半山腰，只是隐匿在了树林中，江疑穿过丛林，果然看到了被侵蚀严重的石塔。石塔处于深洼中，江疑正犹豫着怎么下去，十二月的手伸了过来。
江疑没有迟疑，将手放了上去。
石塔的高度大约只到江疑肩膀，所有的石塔虽模样参差不齐，但高度大差不差。塔底是中空的，中部有凸出来的斗拱，上方尖尖的，在斗拱到塔尖之间，有个放置蜡烛的平台。
而那些婴儿的尸骸，就放在底部中空处。
江疑伸出右手放在塔上，闭上眼睛感受塔内传来的哀鸣。
“这里……”他喃喃道，“他们的灵魂还被困在这里”。
脑海中传来哀鸣冲击着他的神经，江疑不禁蹙紧了眉头，眼角也不受控制的流出了眼泪，十二月见他状态不对，急忙将他拉开。
啊——
江疑猛然从那种状态抽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心有余悸，握紧十二月的手，“这些孩子，是被自己的父母活生生掐死的，灵魂又无法得到超度，他们的怨气太重了”。
“没事了”，十二月轻柔的拍着他的背，“我会想办法的”。
“等抓到酸与和饕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带回昆仑山，重新囚于阵法之中”。
“那这些孩子呢？这些孩子已经成了怨灵，你该不会是要将他们全都驱散吧！”
十二月沉默了……
江疑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千年前也没有出现过这么大规模戕害人命的事情，现在海清何晏，这些妖物反而隐匿在神的庇护之下对凡人做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十二月，就当我拜托你，这些孩子……给他们重新投胎的机会”。
十二月看着他恳求的双眼，应下了。
“主人……”蛮蛮似要阻止，但十二月伸手阻止，朝着他摇了摇头。
江疑定了定神，问向蛮蛮，“你可曾去过景山？”
蛮蛮摇头，“我找到这儿后就给主人传了消息，还没来得及去景山”。
“那我们去看一下吧！”他看向十二月，“我觉得这种塔林，景山一定也有”。
“好”，十二月应下，随手甩出一个结界将教山围住。
景山距离这里只有三百里，神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到。三人很快来到景山脚下，一到这里众人便发现了不寻常，自山脚向上看去，整座山黑漆漆的，但在江疑的印象中，景山南望盐贩泽，北望少泽，山上遍布草木，应是个景色秀丽的好地方，怎会是如今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
十二月也察觉到了不寻常，更不寻常的是，明明景山的妖气已经冲天，但是却察觉不到任何妖气的存在。
“这是……”
十二月伸手向前探去，但他渡出去的灵气很快便被黑气吸纳。他将江疑推到蛮蛮身边。
“待在这儿，我去看看情况”，末了，他还不放心的叮嘱蛮蛮，“除了我，谁叫你都不许走”。
待到十二月身影消失在黑雾之中，蛮蛮才向江疑说道：“江捕快，你真是会为难主人”。
江疑何尝不知道，将已经成了气候的怨灵引入轮回要费多大的力气，可他没法坐视不理，若是……他还是以前的浮霄，这种事他绝对不会让十二月去做。
可现在……他没办法。
不是他想逼十二月，但作为神，总要面对这种无能为力却又不得不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