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酸与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飞上半空，她的额间现出四目，六翅伸展，目光如电一般锁定了位于半山腰的身影。
十二月虽然继承了风神的衣钵，但是他对于风雨雷电的控制其实没有浮霄那么得心应手，尤其在这种环境下，微弱的风速变动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而蛮蛮，虽然作为一只鸟，对风向风速会有很敏锐的判定，但是毕竟她也属妖身，被山上的妖气影响后也难以察觉酸与悄无声息的靠近。
唯一一个能发现不寻常的人，此时还被关在了锁妖笼里……
酸与的目光破开黑雾精准找到了二人，在十二月抬头的那一瞬间，酸与捕捉到了他的眼神。
十二月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探他，但是抬眼望去，四周除了黑雾就是黑雾，他回身望去，刚刚还陪在他身边的蛮蛮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蛮蛮？”十二月唤道。
可四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若是蛮蛮遇到了危险，她不可能一声不吭，若是那东西真有这种本事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让蛮蛮瞬间失去反抗能力，那就说明……这东西，难缠的紧。
但他到不太担心蛮蛮的安危，毕竟能杀掉她的人屈指可数，纵然一时被偷袭，等蛮蛮反应过来也一定能逃脱。
他双指贴上手背，轻声唤道：“江疑！”
“怎么了？”
十二月松了口气，“没事，你还好吗？”
“嗯”。
十二月继续朝山上探查，可越往上走他越觉得不对，在半山腰时还明显浓厚的黑雾，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反而越来越淡，等他离开黑雾范围，面前的景色却让他呼吸一滞。
面前出现了一座府邸，门前种着两排沙棠，大门微微敞开，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的白色石子路，以及悬挂在回廊下的青色帷幔。
汩汩的水流声自内传出，须臾间，有风在庭院上方飞出，旋入天际消失不见……
吱呀——
大门被从内完全打开，一席火红色带羽飘纱长裙率先映入他的眼帘，随后他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赤鵉？”
“十二月，你回来了，主人正等着你呢。”
“主人？”十二月脚步不受控制的上前。赤鵉是浮霄的坐骑，那她口中的主人，只有可能是那一位。
他大踏步的走进去，看到了正堂执棋对弈的浮霄与少昊。这幅画面，一如千年前，他沉溺其中，竟忘了自己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愣着干什么？”赤鵉推了他一把，“下山一趟不认识主人了？”
“我……不是”，他脚步踟蹰，浮霄看过来，笑着朝他招手，“回来了，快来，少昊要输了”。
十二月飞奔而去，在少昊的注视下一把抱住了浮霄，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中，肆意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
浮霄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干什么呀！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
少昊一手蒙眼，但是眼睛却在两根手指的缝隙间露出来，鬼鬼祟祟的盯着二人。
“行了行了啊！少腻歪，我还在呢！”
十二月不满的看向他，“有本事你去找玄素”。
少昊“啧”了一声，“臭小子你故意的吧！明知道玄素回东夷了，刺激我！”说着他把棋子一推，“不下了不下了，我回长留山了”。
浮霄把十二月的头推开了一点，看了看已经没法复原的棋盘，“你这是明知道要输了故意的？”
少昊“哼”了一声，化成一道白光消失了。
见人走了十二月更加肆无忌惮，他抱住浮霄的手死活不松开，浮霄推拒了几下也没能成功，索性由着他去了。
“在山下遇见什么了？回来这幅样子，可是受了委屈？”
十二月闷声摇头。
“那你是……想我了？”
“嗯”。
浮霄轻声笑道：“这要是以后我不在，你可怎么办啊！”
十二月像是被这句话拉回了神志，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景山，怎么会回到符愓之山。
“浮霄”，他缓慢抬头，捧住对方的脸细细端详，这张脸他太过熟悉了，额间淡蓝色的风纹，海天蓝一样的长发以及像是冰雪一般的瞳孔。若不是……他的眼中没有看向十二月时一如既往的温柔，十二月还真就信了。
“怎么了？”‘浮霄’还在柔声问他，手上抚摸他墨色长发的动作没停。
“没事！”十二月将自己埋进他怀中。纵然是假的又如何，他就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就一会儿。让他再感受一下浮霄在身边的感觉。
他试图沉溺，可有人却想将他拉出泥潭。
江疑发现十二月那边没了动静，就算他连接锁妖笼也得不到回应，可是刚刚十二月扑到‘浮霄’怀里时，一股熟悉清冽的气息传到了锁妖笼中，江疑一个激灵，这感觉太熟悉了。
他伸手按在锁妖笼上，外界的气息便更加明显，没有错，这是……属于他的气息。
而在山谷中的饕餮看着酸与腰间悬挂的拘妖令，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浮霄啊浮霄，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江疑在锁妖笼中急得跳脚，可是现在他根本出不去，又与十二月断了连接，心急如焚之际，他看到了自己的手链。
“妈的，只能一试了”。
他置身于锁妖笼中，将手链脱下置于掌心，手上快速掐诀。
“灵本位，风如形，裂！”
随着咒语出口，自指尖而始，他体内发出了撕裂的声响，一寸一寸的剥离他的灵识，痛感很快蔓延全身。随着手链的方向，一缕泛着荧荧蓝光的风灵顺着锁妖笼的空隙传了出去……
在一半灵识脱离的瞬间，他喉咙一甜，噗嗤一口血吐了出来。
咳咳——
他擦了擦嘴角，这种方式无疑是要了他半条命，这具身体本就是在阵法中撕出来的一半灵识，如今又强行撕裂，他连身体都无法支撑，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浮霄’抚摸着十二月发梢的手一顿，随后柔声问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瞒我的？”
“没有不开心，你只要不走就好”。
“十二月，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十二月抱住他的手紧了紧，不甘道：“你骗人，你从来不出现”。
浮霄叹了口气，揉捏着十二月的脖颈，“不要一叶障目，不要追根究底”。
十二月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不想让我留在这儿吗？”
浮霄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向前方，这里的一切他都很怀念，但他心知肚明他无法回来。他想让十二月快乐，但是他不能让十二月困死在这里。
“你不能……”
“我要听实话”，十二月猛地起身将他推到在地，手掌紧紧扼住他的咽喉，声音中带着危险的信号，“说！”
浮霄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十二月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也没有对他动过手。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想，想让你留在这儿。”他移开目光，“但你不能！”
果然……
十二月松了手，转而向后探去揽住了浮霄的后颈，另一只手揽住了浮霄的腰，俯下身吻了上去。
这一切的动作来得太快，浮霄甚至没来得及反抗，或者说……他本就不想反抗。十二月侵略性的气息裹挟他的全身，让他不由自主的沉溺。
唇齿相离，十二月轻笑出声，在他额上蹭了蹭，低沉的嗓音响在他耳边。
“是你，对不对”。
浮霄没有反驳，十二月的吻足以说明一切，他已经发现了。
“回去吧！十二月，你还有你的职责”。
“职责？”十二月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刺痛了他，“又是职责，我履行职责，你就能回来吗？”
“这不是一回事！”
“不是吗？若是我不履行职责，是不是你就能回来了。”
“你别犯傻”，浮霄抚摸上他的脸，“我的死亡和这没关系，就当是为了……为了我想守护的苍生，好好活着，完成自己的使命，别让我失望”。
十二月却不依不饶，“若我说不呢，你要怎么做，打我吗？”
浮霄轻笑，“我可不舍得”。
“那你就舍得留我一个人，你……没有死，待在我身边，看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什么，你怎么就能那么狠”。
“十二月”，浮霄叹道：“江疑不是我，他只是……手链的化身，别把对我的感情放在他身上，这不公平”。
十二月没有回答，而是抓起了他的右手，腕间手链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一直带着？”
“你做的，我自然带着”。
“是吗？”十二月细细摩挲着，银竹上光滑如新。“可是少了一样东西”。
浮霄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抽回手，别过脸去，“走吧，十二月，如果有的选择，我也不想丢你一个人，但我们都无可奈何”。
十二月看着他的侧脸，起身走到了门口，庭院中常年有微风流动，此时却风平浪静。他的声音像是来自于遥远的雪山之巅，疏离又冷漠。
“浮霄，既然我知道你还可以出现，我就不会放过你。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总会找到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