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样,咋说的?”
魏萍属于闲杂人等,在外边实在好奇的不行,一见人出来就问。
徐润玲笑道:“说是云霞29岁有子,今年她28。”
魏萍看向面色明显和缓了的云霞和大力,道:“神仙说了有,你们两口子就把心放宽,凡事最怕急。”
两人连忙点头称是。
几人又看向齐为家和胡玉芳。
齐为家咧嘴一笑:“说是明年8月有姻缘。”
此刻她还不知这年八月,果真有人给齐小林介绍了对象,对方是个寡妇。鳏夫对寡妇,齐小林膝下一女,寡妇膝下两男,还真是一对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齐为家兴冲冲畅想着儿子的新生活,却被儿子一句话气的差点吐血,家里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冲突。只因寡妇公婆要齐小林入赘,齐小林被哄的竟也满口答应了。
午夜梦回,齐为家想起当日“角子”的话,竟真是应验了。一边是孤苦到老,一边是有妻有子,她苦思几日终还是咬牙向不孝子低了头,本该顶门立户的长子就这么当了上门女婿。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时齐为家心里只有些莫名不安,便把后半句没往外说。
“妈,你问的咋样?”喜子溜达过来正好看见几人站着,便径直开口问道。
胡玉香面色有些纠结:“说是生命无忧,归期在五年往后了。”
喜子“嗤”了一声,“没死就行,爱回不回,没他我过得好着呢。”
众人即便知道喜子说话不过脑子,也不免有些尴尬,胡玉芳面上却没有丝毫恼意,只轻拍了媳妇一把:“你这娃竟胡说……”
还要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喧天的锣鼓声传来,人群顿时朝着广场涌去,喜子爱看热闹,一马当先往前跑,其他人也被吸引着往前走。
这会儿离上午戏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广场中心被腾开了一块四方阵地,两只金红色的狮子正伴着鼓点摇头摆尾,时而腾跃,时而翻滚,眼睛一眨一眨的,活灵活现,引的围观人群阵阵喝彩。
舞狮下场,苟支书拿着话筒上场:“乡亲们,今儿是咱们小沟村庙会的第三日,我们村班子特意邀请了上官村的社火队前来助兴,大家欢迎……”
随着苟支书下场,舞狮、跑马、花船、关公、秧歌、高跷等节目逐个登场。
社火队的队员们平日里都是朴实的庄稼汉,这会装扮起来一个个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尤其是反串的两个妖婆子,手持烟斗扭起来比女人还妖娆,赢得现场观众的阵阵叫好。
扮演关公的壮汉也格外受欢迎,他手持青龙偃月刀耍了几下,就在场下帮小孩过起了关。
“过关”也是清塬的老风俗了,有道是“关公的袍下过关,关关难过关关过。”“过关”不仅寄托了长辈对晚辈的祝福,还象征着孩子能够得到关公的保佑,茁壮成长。
即便简简单单的过一关要收五块钱,领着小孩的家长还是排起了长队,杨力领着两个女儿也在其中。
秦树也有些跃跃欲试,可挤到跟前看了一会儿就打了退堂鼓,人家过关的都是不超七岁的小孩子,他太大只了。
……
欢乐时光总是飞快,社火队表演完,戏子登场,众人一边回味着精彩的社会,一边把目光投到台上。
散戏时分,满场飘起了阵阵食物香气。别说孩子了,连胡玉凤闻着都有些饿了。干脆做出个决定,下午饭就在摊子上解决,话音未落一群孩子就爆发出热泪欢呼。
“奶奶真好,奶奶万岁……”
“姨奶奶万岁……”
“外婆万岁……”
声音之大,路人都忍不住侧目,胡玉凤被他们逗得直乐。都喊上万岁了,干脆好人做到底,给了钱让想吃什么买什么。
打发走孩子们,他们一行人循着香味来到小吃区,只见摊位一个挨着一个,俱是热气腾腾。有色泽金黄的蒸鸡肉,有香辣扑鼻的砂锅菜,还有香气四溢的羊肉串,有软糯香甜的黄米糕,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选了一家店坐定,见亲戚们都不好意思选,胡玉凤干脆挑着好吃的各样来了一份,不一会儿就摆了慢慢两大桌。饭都上来了,亲戚们也不扭捏,各自挑了爱吃的动起筷子。
胡玉凤全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心里暖暖。
当晚,老秦家留亲戚们住了一日,第二日徐润玲一家子就欢欢喜喜回家了。
胡玉芳在姐姐的陪同下去看了王家姑姑。已是年逾九十的老人了,从年前开始,意识就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哪怕是王家精心照料,人也肉眼可见的消瘦萎靡了。
两人也没多待,王天荣两口子把两姐妹送到门口。他转身的瞬间,胡玉凤才瞧见他板正的腰杆微微佝起,头发也花白了。
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也要暮年了。
……
回到家玉芳便张罗回家,见喜子似是没玩够,便嘱咐了两句,领着大孙子先回去了。
至此家里的客人就只剩喜子和小儿子,魏萍和孙子孙女,至于杨老虎也是个操心命,当天来当天就回了。
家里难得热闹,胡玉凤自是欢喜他们留下,魏萍便也没扫心,打算欢欢喜喜住到正月十八。
是日傍晚,因着白天给先人们做法事,老秦家一众人既兴奋又疲惫,熬到夜戏散场一个个倒头就睡。
却不想一阵尖利的哭骂声冲天而起,撕裂黑夜,把刚进入梦想的一众人拉回现实。
“咋了这是?”
魏萍骤然被吓醒心狂跳不止,胡玉凤也是一样。
镇静下来穿上鞋出了院子,各房里的灯相继亮起,有人探头,有人快步出来。
胡玉凤侧耳细听,是秦文庆家方向传来的。几个大人对视一眼,把探出头的小脑袋一个个劝回去,留下杨秀和魏萍几个给孩子作伴,胡玉凤和秦文礼往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碰上闻声出来的秦文正,他低声打了招呼,加入队伍。
“你狗大个年纪,好的不学专学人勾三搭四,看你个贱样,和你那婊子妈一样……”
三人还没到跟前,恶毒不堪的骂声已经越过砖墙钻入耳朵。
“秦文庆,你死下了不知道言喘?看你们女子干的不要脸事,把我脸都丢光了……”
胡玉凤和秦文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秦文正更是快走几步去推门。
“大晚上的你们咋了这是?”秦文正率先开口。
见了三人,刘荣登时来了精神,快嘴道:“二婶,你给评评理,玲玲这丫头才十五就跟人谈对象,拉拉扯扯的让我撞上了,就这还不知道有没有做出啥不要脸的丑事,万一……可咋办哟……”
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替玲玲担心的样子,可脸上确是明晃晃的恶意,无端叫人觉得扭曲。
胡玉凤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看向靠着墙垂着头,恨不得和墙融为一体的秦玲。
“玲玲是个老实孩子,许是有什么误会,你问过孩子了没有?”
“二婶,你不常在家,不知道她那老实面孔全是装出来的,我天天和她一锅吃饭,早看出来她那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刘荣反驳道。
几人说话的时候,秦文庆就那么吊儿郎当靠着门框,也不说媳妇也不说女儿,像是个误入的旁观者。
秦文正看了他好几眼,狠狠一皱眉。
“行了,我问问……”他喝住刘荣,转身走向秦玲。
“玲玲,你说说咋回事儿?”他用自以为温和的语气问道,秦玲却听得一个哆嗦。
秦文礼叹了口气,走上前低声道:“玲玲,没干过的事儿咱不怕,有啥说出来你大伯和我帮你。”
秦玲哭声大了些,却什么也不说。
刘荣骂道:“哭的谁冤枉你了,之前你就和闫小军就眉来眼去的,我还想着再给你个机会,没想到转头和旁人就拉上手,送上鞋垫子了。”
说到这儿刘荣真来了气:“一天天都说我把你催的忙得很,没想到你还有功夫偷摸给男人做鞋垫子呢,你冤枉?我看最该喊冤枉的是我才对,装模作样的像是我磋磨你呢,得亏我把你盯得紧,不紧你怕早跟人跑了!”
胡玉凤听到鞋垫这里眉头狠狠一跳。不对劲,玲玲他妈走得早,刘荣又不给孩子教针线,她压根不会怎么做出来一副鞋垫?
更何况做鞋垫又不比其他,那是要先有鞋样子,再用布和浆糊粘成一体,最上面一层必须是崭新的白丝布或者白酬绸,后续还要在白布上画花样,再用各色丝线绣制。
就这些材料,秦玲能凑齐还不被刘荣发现?
她心里各种可能划过一个又一个。
这头秦玲闻言还是哭,哭的秦文正恨铁不成钢。
“有事你说出来嘛,哭能解决啥问题。”
秦文礼弯下腰,轻声说了几句,秦玲哭声减小,半晌才哽咽道:“我……鞋垫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谁的,还能是那男的送你不成?”刘荣讥讽道。
秦玲不说话,只是偷偷瞄了一眼秦文正,心里剧烈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