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心爱之人,阮景不服气的臭脸无意识缓和,露出温柔神情。
他不会暴露她害她被抓,但他相信自己已经将爱人保护得很好,所以现在也不吝于分享他波澜起伏的热烈爱情故事。
像偶像剧一样的完美发展,他和真命天女偶然相遇,一见倾心,相识相知,心有灵犀,热情不减。
他叫阮景,她叫顾瑾,连名字都很像。
他以为她们会顺利走入婚姻殿堂,一起走完余生,结果等来的却是毫无预兆的结束、断崖式分手和悄无声息失踪。
阮景不明白,明明两人在一起好好的,没有三观不合,没有犯错,为什么顾瑾突然离开了。
他不肯放手,想尽办法联系,甚至动用警局里的技术找人。
最后发现顾瑾藏外地某处,孤零零苦兮兮,每天在江边徘徊,坐在黑暗里。
他找到合适机出现,让她退无可退。
于是顾瑾主动坦白了自己的罪孽想要吓退他。
她说自己就是画婴儿血图的连环杀手,那些人都是她杀的。
江水奔流不休,冲刷着顾瑾的声音,她的声音翻涌进耳中冲刷着他的神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顾瑾本意,他没想到他的人生会从此刻开始偏移。
在他爱得最无法自拔的时候,顾瑾主动现出脆弱和真实的残酷,明知道他会不理智,明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实在太狡猾。
顾瑾痛哭流涕着道出自己一桩桩残忍。
她哭诉自己被父母虐待的童年,痛斥自己从小到大因长得漂亮被忮忌而经历的永无天日的霸凌和折磨,说自己多身不由己。
她十几年来深陷仇恨中,不会被拯救了,谁也救不了她。
“等我杀完该杀的人,我会以死谢罪,我会遵循我内心的愧疚了结自己,不会留在世间祸害别人。
“我也想阻止自己,可我头脑里的另一个自己不让我停下。
“她受过太多伤害和痛苦,怀着太多宣泄不掉的恨,只有报了仇才能让她闭上眼安睡片刻。
“阿景,是你让我感受到世间还有爱,我还有运气得到一点爱,但也到此为止了,我必须抽身离开,得在你陷得更深前离开。”
见他靠近,顾瑾连连后退,被逼得转头决绝要跳江,最后被困在他怀里及时拦下,失去挣扎的力气。
“阿景,是你的感情软化了我的刺,外甲融化后理智逃逸解脱,我才清醒几分。
“因为你,我才开始悔恨,我为什么做了这么多错事?
“如果我没犯错,我就能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站在你身旁,陪你一直走下去。
“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已经深陷泥沼,满身血污了。
“阿景,你来得太迟了,为什么你来得这么迟?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怎么能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可我忍不住要埋怨,否则我该拿满腔的痛苦怎么办?
“你给我希望,也让我真切看到绝望,你让我体会到幸福,也让我真切明白我不配拥有幸福,我是小偷,这份纯粹的爱不是我这个杀人犯该拥有的。
“我会害了你的,你优秀正义,前途光明,身边怎么能是我这种人,你会被我毁了的,我会成为你的污点,所以你赶紧走吧。”
阮景疯狂摇头:“我不会走的,我不会离开你。
“我懂你的伤痛,我不会因为这些而离开你,我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吗?
“阿瑾,我真的爱你,哪怕你手上血债累累我也爱你。”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顾瑾哭得更伤心,又滋生愤怒,挣扎出他的怀抱怒吼:“我只会拖累你!”
她抹去泪水说道:“你别想着会成为救世主,人连自己都救不了,哪会有余力拯救别人?自负的下场只有一种,双双沉进泥沼窒息。
“这世上根本不会有救世主,人脆弱的心承载不了神话中救世主的宽厚和强大坚定,只会被引诱拖累,被影响和摧毁。
“人心里只有魔鬼,我会把你拖下地狱的。
“所以你别傻了,分手吧,我不想拖累你。
“等你完全消失在我生命中,等任何人都忘记你我曾有联系,我就会去自首。”
阮景觉得自己大概真是被魔鬼引诱了。
顾瑾越否定自己、越推开他、越脆弱,他就更心疼怜爱,偏要靠近守护她。
他洗脑自己这一切都是对的,顾瑾有苦衷,她也是受害者,她只是在想尽办法救自己,但是用错方法而已。
这是可以被原谅的,他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她推他拽着痛苦来回拉扯中,不知怎么的,他明明原本站在原地拉,最后惊觉自己一直在一步步走向她。
江水浪流长鸣,他站在江边,以为会被打湿,但江水却越退越远。
于是他情不自禁许下承诺,迈出坚定的步伐站到她所在的火海里。
“下地狱就下地狱,你去哪我都陪你。
“我会救你的,我会的,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我爬到如今的位置就是命中注定要来帮你的。
“你不想手上再沾血,我也不希望你冒险。
“所以我来替你做,我来帮你解决害你痛苦的人。这是我的投名状,证明我对你心如磐石。”
或许他只是想看顾瑾动容的模样,看到她得到拯救的感激与依赖。
他也的确看到了,那双湿漉漉眼中满含他想看见的情感,他也因此头昏脑胀,信心膨胀。
“现在你相信了吗?我真心爱你,永远爱你,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所以别再推开我,好吗?
“让我拯救你,我会救你于水火,我会带给你宁静和幸福。
“我才不要拖你下水。”顾瑾板起脸再次推开他。
阮景再往前一步:“是我自愿,绝不是拖累,我会证明的。
“你想杀谁?我会帮你,我替你杀、给你善后,害你痛苦的人都是我的仇人,我本来就不会放过她们。
“阿瑾,求你相信,我会是你最忠诚的骑士,永远守护你,我会证明的。”
廖怀霖抓起一把糖果,目光黏在屏幕上挪不动,生怕错过一个字,恨不得找点瓜子来啃。
她疯狂点头摇头感慨:“哇塞,好家伙,叹为观止,好一段震撼的训狗文学,这位神秘女生简直掐准了男人DNA里的救风尘冲动。”
季渊知神情复杂,慢吞吞扶眼镜:“礼拜——以真实身份接触被利用者的概率不大吧?应该也不会用视觉屏障替换成女性去接近阮景吧?”
“是啊,还不能断定。”
“之前侧写也提过,礼拜有时会展现出偏女性的气质。”
“如果不能断言礼拜是女性,至少可以说礼拜一定是受女性影响颇深的人。”
乔琅深以为然,用牙签扎起苹果旋转着,哼哼冷笑:“如果礼拜是普信男,就凭那些留证的通话记录,我只用0.0000001秒就能猜出性别。”
阮景回顾完坎坷爱情,心满意足重回现实:“我已经发誓要保护她了,所以你们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觉得她就是礼拜吗?”
“当然。”
谭誉道真不知道该不该笑他天真:“礼拜哪有可能那么轻易显露真身和你接触?
“那个女生大概率只是礼拜派来拉拢你的帮手,她只是看中了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是警长,手里没有资源情报,她根本不会接近你。
“就算她真是礼拜,你以为这算计和利用里有真正的感情吗?”
阮景仰起下巴坚定回答:“当然有,我感受得到她爱我,有我站在她身边为她抵挡苦难,她也很依赖我。”
谭誉道眉毛抽动,想叹气但硬生生忍住了,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电话另一头的人高声说话打破沉寂。
“怎么了?”
“日月,有点事要你去处理。”
“哇,有人能杀啦?”她的声音顿时轻快。
“嗯。”
“太好了,我都快无聊死了,杀谁?在哪?”
礼拜望着屏幕上的照片,厌恶之色更重:“杀一个不中用的废物。”
本以为派经验丰富的警长杀个菜鸟成员是大材小用,没想到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虽然有金牌教练秦观秋指导,卫崧从手无缚鸡之力的新人飞速成长很正常,但也远没到燕逸岫那泥鳅似的狡猾程度,按理说不应该会失败,但最后却失败了。
连卫崧那个嫩茬子都搞不定,甚至都没逼他使出异能,阮景真是废到没边了。
果然是没用的人才需要靠偏门旁道晋升,自己也真是信了他的邪。
废物就算是最后一次派上用场也能给人搞出点意外来毁了大事。
原本完美的一箭双雕之计没能圆满闭环,礼拜窝火至极。
好在阮景最主要的用处按原计划实现了,否则就不只是给他吃一颗子弹这么简单的事了。
还是姜韫命好,能搜罗到那么多听话忠心又有用的手下。
“明天就动手,计划书我发给你了,小心点。”
“没问题,警局又不像被闹怕了的监管局天天门窗紧闭,好下手得很。”
姜韫打开窗透透气,胳膊支在窗台弯腰望远方。
安竹靠在墙边吃冷掉的晚饭,含糊不清说道:“万德一兄弟那边问了人来打招呼。”
“他们不是看不惯程菱吗?”
“是啊,所以他们打招呼拜托照顾的对象只提了万仕,将来的公司继承人,或者叫他们想捧的傀儡,另外还暗示尽快把程菱罪行锤死。”
姜韫笑了声点点头:“我还是把他们想得太好了。”
“要怎么应付?是上头的人发话打点了,说万仕只是罪行不重的帮凶,要照顾很容易,差不多就得了。”
姜韫直起身拍掉胳膊上的灰尘,嗤声冷哼:“有钱有关系就是好,不过我这个外省来的可不吃这套。
“没事我会应付,你们不用管,再来闹就搬出我的名头搪塞,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软硬不吃。”
说什么来什么,她刚说完安竹电话就响了。
“是打点的人?”
“嗯。”
姜韫记下号码,拍拍安竹的背:“不用接,你现在在审程菱,没空,我来打过去应付。”
看了眼时间,她催促道:“差不多也确实轮到程菱了,你先去准备吧,我打完电话就过去。”
“好,谢谢姜姐了。”
目送安竹转身离开,姜韫沉下脸定定盯着屏幕上的号码,酝酿好措辞打给对方。
谭誉道展示监控,开场没多久就打出亲情牌:“你儿子还未成年,他协助你逃跑帮你脱罪,现在也在接受审讯。”
程菱禁不住笑出声:“是为了帮我脱罪还是为了给我定罪?”
她转开目光不看屏幕,神色中的厌烦几乎压不住:“你们别被这拙劣的母子情深戏码给骗了,他鬼精着呢。”
“而且,”程菱慢条斯理抬眼直视两人,一字一顿,“他也不是我的孩子。”
“我的第一个孩子,在出生的第一天,在万仕出生的同一天,就被万德一杀了。”
话音消散,屋内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