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编织出银网，原本被哈利规规矩矩摆好的魔法书籍现在正凌乱地散落在地板上。

寝室内一片寂静。

罗恩站在橡木门外，扫了眼里头的景象，在心里默默叹了声气——

真是糟糕。

他走进去，把地上的书整理好放回一旁的柜子上，走到窗边的那个台子上——哈利蜷缩在窗台阴影里，眼镜歪斜地躺在月光中，镜片折射出破碎的光斑。

“哈利？”罗恩蹭着窗台边沿坐下，凉意穿透校袍，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哈利转过脸，眼角干涸的泪痕已经昭示了答案。

“你觉得呢？”他的反问带着被砂纸磨过的嘶哑。

罗恩对于哈利的情绪总是捕捉得十分到位，他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埋怨。

为什么？罗恩盯着自己破洞的羊毛袜，突然希望此刻有赫敏在场——她总是知道该说什么。

“不太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道。

哈利的下巴绷成一道锋利的线条，月光在上面投下阴影。

“这种事……”罗恩绞着袖子，声音轻得像羽毛，“谁也预料不到。”

“想开点，哈利。”

罗恩的安慰反倒像一枚炸弹，彻底让哈利失去了理智。他猛地转过身，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

“想开点？！”他大声喊道，“如果你希望我现在能想开点，那你们之前就不应该告诉我——

话语在喉咙里打了个结，哈利的眼角泛起泪光：“告诉我那些愚蠢的、该死的注视和傻笑都是因为……”

他哽住了，“因为喜欢。”

罗恩感觉自己的胃都在翻转，而哈利还在继续说，“还有洛林对我的好……你们说那也是因为——”

他没有说出剩下的那个词语。

“是你们让我想不开的，罗恩！”

“哈利·波特！”罗恩再也无法忍受，他大喊着哈利的名字，像被灌了毒触手汁，“你现在是把所有错都推到我和金妮的身上吗！”

“我——”哈利还想要说什么。

“是你抱着枕头在宿舍转圈！是你把那封圣诞贺信读上二十遍！如果不是你喜欢洛林喜欢的不得了，以至于露出那副傻乎乎的表情问我们，没人会关注你无聊的感情问题——你竟然还怪上了金妮！”

罗恩的脸在怒火中涨得通红，他转过手，甩上的门震得地板上的灰尘浮在了空中。

没开灯的房间又再度陷入昏暗，只有零碎的月光落在地上，像被打碎的镜子。

哈利的手指深深陷进校袍袖口，把它抓得皱成一团。

罗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哈利突然想起一年级时，这个红发男孩在火车上递给他一块巧克力蛙。

他重重地呼吸了几声，突然站起身，冲出门外。

桌边的青铜烛台差点被撞翻在地，鞋子在地板上踩出不规律的声音。

罗恩没有走远，他蹲在楼梯转角，烛光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对不起，罗恩。”楼梯的阴影切割着两人的轮廓，哈利的声音沙哑，“对不起，因为我的情绪……刚刚说了些毫无道理的伤人的话。”

罗恩的袍子上沾满了灰尘，他盯着楼梯缝隙：“宴会前，金妮还和我说很开心你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不是你和金妮的错，也不是洛林的错。”哈利捂住眼睛，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像个误服迷情剂的傻瓜，对吧？”

“自以为是地心动，又自以为是地心碎。”

“我想我还需要些时间，但……我为刚刚说的那些话而感到抱歉，罗恩。”

罗恩没有说话，他坐在楼梯上，黑色的袖子处灰尘格外显眼。

哈利注意到他的胸口仍在剧烈起伏着——他被刚刚的那些话气得不轻。

“对不起。”哈利又说了一遍。

罗恩终于转过头，哈利注意到他的眼眶泛红，红色的发丝凌乱地搭在额前，但呼吸已经慢慢平稳。

“对不起……”

“……那些话。”罗恩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比斯内普的魔药课还让人难受。”

哈利低着头，一言不发。

“但……我明白。”罗恩扯了扯皱巴巴的袖口，轻声说。

远处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罗恩突然把什么塞进哈利掌心——是块被压扁的巧克力蛙，糖纸还粘着羊毛絮。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随意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赫敏说吃甜的能缓解情绪。”

“虽然我觉得你需要的是提神剂。”

“谢谢你，罗恩。”哈利揉了揉发酸的鼻尖，声音闷闷的。

罗恩对这种煽情的场面天生过敏，他一把跳起来，灰尘从袍子上簌簌落下。

“真心想道歉的话，就陪我玩几局巫师棋！”他拽着哈利的袖子往楼下冲，差点撞翻墙上的画像，“总比在这儿胡思乱想强……”

哈利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

“来来来。”罗恩快步走向公共休息室的棋盘，手忙脚乱地摆好棋子，骑士的宝剑差点戳到哈利的鼻子，“这次我让你三步！”

*

晨光透过彩窗洒在长桌上，洛林机械地搅动着碗里的蘑菇汤，勺子与瓷碗碰撞的声响让她想起昨晚走廊里哈利离开的脚步声。

她和哈利不是没有过争吵，但没有一次会让她觉得如此的……奇怪。

哪怕是之前任何一次，她都能找出一个理由，可这次，她真的搞不懂哈利在想什么了。

对面的哈利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餐盘，仿佛那上面写着下节魔药课斯内普提问的答案。

洛林张了张嘴，却只搅动出一圈圈涟漪。

赫敏气定神闲地享用早餐，罗恩的叉子在香肠上戳出无数小洞。

他们两人对这种尴尬气氛已经习以为常，就像习惯了皮皮鬼的恶作剧。

“洛林——”赫敏吃下最后一口早餐，正准备活跃下气氛，就被门口走过来的人打断了。

棕色头发，蓝色眼睛，校服标牌上写着泰瑞·布特，赫敏对他有点印象，是拉文克劳学院的学生，他径直朝洛林走过去，声音像图书馆的索引卡片一样工整：“洛林·霍华德，外面有人找。”

赫敏注意到哈利的眼神往门外看了一眼。

顺着他的眼神，赫敏看了过去——什么也没有。

“找我？”洛林皱着眉，男生说完后就离开了，她甚至没来得及疑惑他怎么会认识她。

对面的哈利一如既往得安静，洛林看了眼赫敏，就站起身往门外走了。

礼堂的橡木门大开着，现在还比较早，礼堂外来往的人并不算多，洛林刚走出去，就被一旁石柱后伸出的手拽进了阴影里。

也多亏了乔治·韦斯莱的磨炼，洛林这次异常的淡定，尤其是看到面前的人后。

熟悉的红头发，脸上挂着韦斯莱式招牌笑容。

“……弗雷德？”她看了眼他的身后，问道，“你一个人？”

“啊呀——小洛林不想和我单独待在一起吗？”弗雷德夸张地捂住胸口，伸手擦了擦自己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你果然就是更喜欢乔治对吧——”

“伊斯灵顿区的剧院在招演员。”洛林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弗雷德的笑容更灿烂了，好像没听出洛林话里的讽刺似的。

“演员……听上去是很有趣啦。如果以后我的恶作剧事业结束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

洛林叹了口气，她总是斗不过韦斯莱的厚脸皮：“所以呢，找我到底什么事？”

“洛林。”弗雷德眼中的戏谑褪去，他问，“你昨天和乔治待一起？”

看来乔治的确把秘密保守得很好，听到弗雷德的问题后，洛林第一时间冒出这样的想法。

出乎意料，她本来对他并不抱以希望的——谁都知道，他们这对双胞胎关系好得不行。

“对。”洛林点了点头，她不打算隐瞒。

听到她的回答后，弗雷德脸上又挂起熟悉的笑容，他凑近半步，晨光中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好洛林，你们究竟说了什么小秘密？”

他的语调甜得像掺了十勺蜂蜜的黄油啤酒。

“你很好奇？”

弗雷德连忙点了点头。

看他这样子，洛林心里久违升起了一股捉弄人的冲动，她勾了勾手指，弗雷德立刻弯腰凑近。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时，弗雷德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们……”洛林故意拖长语调，“讨论了怎么让你在下次恶作剧时长出猪鼻子！”

“哈！”弗雷德猛地直起腰，假意恼怒地瞪大眼睛，“你竟然——”

“就准你捉弄我？”洛林抬眼瞪他，丝毫不觉得捉弄韦斯莱是什么很值得愧疚的事。

“如果你非常想知道的话，还是去问乔治吧——你们不是最好的恶作剧搭档吗？”

“他要是肯说才奇怪。”弗雷德小声嘟囔，眼神里露出几分焦躁。

看着他难得吃瘪的样子，洛林的心情倒是比刚才好上了不少。

反正这件事现在也不止被一个人知道了，而且——弗雷德的话，有韦斯莱夫妇在，迟早也是会知道的。

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告诉他。

“等假期的时候。”她笑着说，“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距离假期也不剩多久了，弗雷德听到这话，立马点起了头，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一言为定！”

得到满意的结果后，弗雷德终于肯放过洛林了，他兴致满满地朝她挥手告别，说自己要去逗弄一下皮皮鬼。

尽管认识了弗雷德这么久，有时候洛林还是难以理解他的想法。

她转过身，打算回到礼堂，却看见石柱旁的楼梯拐角处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了多久。

德拉科·马尔福，还有西奥多。

“好久不见。”她甚至有心情朝他们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