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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疯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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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坠入冰湖,在被神秘而怪异的力量拖入虚空之时,彻骨的寒意不断地夺走聂云筝身上最后的温度。

之前在房间中不断蔓延的寒冷,并非是由于秋雨带来的寒凉,或许应当是这座怪屋中游荡的恶灵的杰作。

聂云筝并没有觉得恐惧,而是觉得一阵坦然。

大概就是,活着真没有什么趣味,但是死掉也太过丢人了。

活着也行,死了也可以。都行。

闭上眼睛,等待着无尽的虚空吞没自己的身体。

无聊。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向这个讨厌的世界投降了吗?”

很轻的,带着叹息的声音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开。

很熟悉,却如同再也听不到的声音。

聂云筝的眼睛突然开始流泪。

即便在无尽的,无边界的黑暗中,她依旧泪流满面。

聂云筝心中升起了一阵强烈的叛逆感。

那么,就看看你究竟有多么厉害吧。

周围的寒意愈发粘稠,聂云筝开始试着借助它们,努力向着上方游去。

似乎是因为开始努力活动,身体也开始生出热意,随着她的努力,周围的冰河逐渐化为暖流,带着她不断地上升。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的时间如同凝滞一般,或许过了一天,也或许过了一年,似乎是撞破了巨大的气泡,无尽的黑暗自一条刺目的白光而被分割开来,化成了满日的白昼。

并非黎明,而是眼前的,如同摩西分海般,开阔的山洞的出口。

聂云筝从地上站起,轻轻拍去身上的灰土,包裹也还背在身上,而她却孤独地站在一个不知是哪里的山洞前,远处,是个炊烟袅袅的小村子。

她大致明白自己的位置。

那么何方庆是不是也在这里?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与那座大宅完全不同的是,这里一直是明亮的白昼,远方有着炊烟,应当也是有人生活的地方。

她清点了下随身的物品,自己的包里还有点剩下的润喉糖,一小包话梅,还有日记和那两本破旧的书。而乔麦的包里,则是一副准备春游时拍照用的墨镜,还有矿泉水瓶里装着的大半瓶水。

应该是日记的原因?

那么,这样说来,这里是日记里记载的那个村子吗?

收起了自己的疑惑,聂云筝沿着小路,想着那个村子走去。

艳阳高照,她稍微适应了一会,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周围确实是如此的安静,但却仍旧有着蝉鸣和鸟叫,让人更加安心和舒适。低矮的灌木中长着些玫红色的浆果,看上去多汁而饱满。

她轻轻摘下几枚浆果,收在包里。

村子不远,没有多久,聂云筝就站在了村口。

“果然,并没有人在。”聂云筝无奈地看着如同画中布景,设施详尽,所有乡村生活的画卷中需要的元素林林总总、事无巨细都被堆叠在一起。

只有其中最精髓,最需要的元素-----人,并没有包含其中。

聂云筝随意走进了一间房子,里面的陈设如新,像是有人一直打扫的样子,纤尘不染,但是就,毫无生活的痕迹。

不论是从未点燃过的灶台,堆叠成山却太过整齐的柴垛,还是空荡的鸡舍狗窝,都让人觉得,这里只是个画卷,如同真实,却无火而炊烟袅袅。

画师的技巧太过超群,足以媲美清明上河图,但是却也太缺乏生活,连个人都画不出来。

咚。

不知是什么东西在聂云筝的身后重重地跌落。

“你……你好?”

一个怯生生的,温和的,善意的声音响起。

聂云筝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少年,抱着一只小小的幼犬,旁边是摔破的一个小瓮。

那个少年长得极好,聂云筝见遍了整个娱乐圈多少俊男美女,却从未见过如此美好的一双眼睛。那是如同满天星光落在湖中映出的,璀璨而清澈的眼睛。

如果在尘世中沾染了哪怕一滴尘俗,就会失去光芒的,美好的眼睛。

他抱着的幼犬轻轻咬着男孩的袖子,像是被抱得有点用力,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呜呜呜呜。”

“乖乖,不闹。”男孩轻轻抚摸了两下狗子的头,狗子立刻乖巧地发出喉咙里呜呜的舒适的声音,伸出小舌头舔起男孩的脸颊。

聂云筝不知为何,眼里的泪水一直不断地流淌着。

“姐姐,你为什么哭了?”小男孩有些手足无措地走过去,“不要哭,我把乖乖给你抱。”

他踮起脚尖,努力举起手中的小狗。

乖乖也努力地举起自己的小手,想要伸手去抱住聂云筝。

聂云筝拭去眼泪。

她大致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或许这就是日记中的,那个可爱的孩子?

一个无辜的牺牲者。

因为自己的不同,便被牺牲的孩子。

只是……

这个乖巧而温柔的孩子,明明是一头短短的黑发,除了皮肤白皙得像是清透的白瓷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有白化的痕迹。

“我没事的,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

“我叫陆远宁。”小男孩咧开嘴笑道,“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呀,我好久都没有见到过别的人来了。”

“我也不知道呢。”聂云筝对孩子的耐心极高。

如果没有去做演员,她大概率应该会是做一个幼师。从她有记忆开始,聂云筝就对孩子们有着无尽的耐心。可能对于一个成年人,她不能接受超过两次的错误,所谓事不过三,但对于孩子,她大概率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六七八九。

不过,孩子们对于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也都带着十分的亲昵,从来不过过于顽劣,伤害了这个大姐姐的心思。

聂云筝轻轻抱起乖乖,又牵起小小的陆远宁的手,心里仿佛被融化了一块。

如果世界太过冷酷,那么可爱的小孩子一定能够温暖整个世界。

她握着小家伙的手,感觉之前从黑暗中带出的萧瑟的寒意一扫而空。转而是钻进了骨子里的温暖。

天空中的太阳也驱散不去的寒意,就这样消散无踪。

“姐姐,那我带你去我家玩吧,我家里可大啦,能够住下好多朋友呢。”小家伙鼓着嘴,像是只可爱的小松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聂云筝。

恍惚间,聂云筝觉得自己并未在拍摄那些鬼怪丛生的恐怖片,而是在拍摄一部亲情为主的温情片子。

“好呀。”她顺着陆远宁的手,跟着他往前走着。

小家伙似乎是非常开心,脚步不断地加速着,明明是小小的短腿,却让聂云筝这个成年人都稍微有些跟不太上。

他的开心不似作伪。

聂云筝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对于人心的把握早就已经出神入化。

虽然她也十分疑惑,为什么仿佛一直有人在默默保护她,但却从未在她的面前出现,如同并未有过这样的人一样。

可她在此之前从未多想。那就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十分熟悉的规则。

所有人,都无法“伤害”聂云筝。

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仍旧在她周围一直上演着。

耳濡目染中,她也成了其中的高手。

而那些保护,也逐渐减弱,近来,也终于快要消失了。

她的厌世,也逐渐加重了。

就像,应当如此一样。

聂云筝挥去了心中的阴霾,跟着小小的陆远宁不断地往前跑着。

路旁开满了各色的花朵,山野路旁开放的野花,只有着几瓣开得热烈的,颜色不同的花瓣,多是红色、黄色、紫色和粉色,像是燃烧一般的热烈奔放。

只是没有什么路人能够观赏,唯二的两个人也步履匆匆。

良久,小陆远宁拉着聂云筝的胳膊,站在了一座二层的建筑前。

“当!当!当!”

陆远宁举起手中的乖乖,在聂云筝眼前旋转了几圈,然后献宝一样,将远处二层的小楼指给她看。

“这里就是我家了,姐姐!”

聂云筝神色微暗。

这座屋子,从外表看,和之前的那座鬼怪丛生的奇怪屋子基本上一模一样。

但是这估计是视线的问题,因为那座屋子从内部来看的话,明显要大上许多。

但她不愿意伤害小家伙的心思,仍旧游刃有余地露出一个微笑,“嗯,真是不错的房子,我很……喜欢呢。”

这座房子应该就是那座鬼屋,但是那座屋子有三层,而这座屋子也不过两层,难道是因为后续有过加建?

但是房屋自从设计时就应当估计过承重,无休止地进行加建,一定会损伤房子的寿命,甚至可能会导致房子变成危房。

而且从日记中的描述来看……

聂云筝看向小陆远宁,微笑着说,“对了,你的爸爸妈妈呢?他们不在这里吗?”

小陆远宁就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

“爸爸、妈妈出远门了,我都好久没有收到他们的来信了。”

他抱着乖乖,蹲下身,委屈地说道,“好久好久了,大家都不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和乖乖在这里。”

“只有姐姐一个,这么久了,就只有姐姐一个人来过这里。”

“我好孤单。”

聂云筝靠过去,轻轻把小家伙环在自己的怀中,拍着他的背,想要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之前的想法出了些问题,小家伙明明不是白化病的患者,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异常,为什么会被村民攻击?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而那些文书中,明明提到了白化病人不详的说法,但关于献祭的日记指向的内容却有所不同。究竟是因为思路出现了错误,还是那些文书只不过是恰巧和日记放在一起?

聂云筝摇摇头。

这里再真实,也不过是恶魔创造出的含有鬼怪的世界,不可能出现完全没有意义的内容。

但,一切的问题都比不上眼前委屈地小家伙。

她从包里拿出墨镜,半蹲下去,戴着它对小陆远宁做了个鬼脸。

“别哭啦,看我的眼镜好不好看。”

话音未落。

聂云筝的视线穿透墨镜,周遭的色彩如同潮水一般转瞬褪色,如同从未有过颜色般清晰。

只有白色,无尽的白色。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只有白色,充斥着她的视线。

滴答。

滴答。

熟悉的,粘稠的水声不断在她的耳边响起。

如同警铃一般。

她迅速摘下了墨镜。

一切都归于平常,仿若从未变化过一般。

仍旧是乖巧的,可爱的,小小的陆远宁望着她,“姐姐,我可以戴戴你的墨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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