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音左右睡不着,心里担忧得厉害,总感觉要出大事。
一夜煎熬,直至天明。临街商铺果然开始议论起昨夜的马蹄声。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消息,说是昨天夜里,太子被禁足于东宫,就连陆指挥使也被禁足在家,不得外出。
林轻音吓了一跳,不由得想起昨晚,陆瑾在长街上纵马狂奔的那一幕。
“难道真的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通天楼翻案的事情出了岔子吧?”林轻音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周景寒。若真是因为通天楼的案子,那他也一定会受到牵连!
林轻音心急如焚,可这些宫门之事,哪里是她能打听到的?
思来想起,还是忍不住飞鸽传书,询问张从岩是否知道其中详情。
偏偏张从岩像失踪了一般,好几天没个消息。
林轻音也去张家打听了一番,却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只有王衍让她回去等待消息。
林轻音没办法,只能压下心中的焦灼,安心在铺子里等待。每日清闲时,就到左右店铺转转,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
一来二去,倒是和邻里之间熟稔起来,无意之间听到了京城里不少的宫闱秘史。
诸如太子腿疾之后性格大变,怡王乐善好施颇得圣心,两王相争斗得厉害,唯有明宣侯府独善其身等等。
流言纷纷攘攘之际,杜娘子顺利完成了文昌伯府老太君的寿衣制作。林轻音带着寿衣前往文昌伯府。
一入府,林轻音就察觉到文昌伯府内气氛低沉,所有丫鬟小厮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像是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她一路走进老太君的院子,一眼就瞧见了孙嫣然,她正板着脸坐在院子里。
林轻音礼貌问好:“见过孙小姐。”
孙嫣然瞥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林轻音有些诧异,她虽只见过孙嫣然两次,但两次都是笑容满面、巧笑嫣然,不像现在脸色阴沉得可怕,满是不耐烦的神情。
尤其是孙嫣然看见她手中的寿衣时,更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给她过寿!”
林轻音心中一凛,忙低下头,不敢接这样大不孝的话。
她捧着寿衣站在门口,听嬷嬷进屋传话:“老太君,寿衣做好了,要现在试试吗?”
很快,屋子里传来声音:“让她先候着。”
林轻音只好站在院子里等候。没多久,她隐隐约约听见屋内传来的争吵声。
老太君声音苍老:“嫣然还是孩子,怎么可以拿她的婚姻大事做筹码?”
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幽幽传来:“这怎么能是筹码呢?整个京城除了皇室、就属明宣侯府身份最尊贵。您跟侯府的老夫人又是表亲,若由您出面撮合,想来婚事必能定下。”
“可嫣然前些日子还说,要带周家那孩子来见我呢?”
“呸!快别提那个人了!原先让嫣然接触他,不过是想着太子将他接回,必会委以重任。咱们只需略施小惠,日后便可让他铭记恩情。谁曾想现在太子都被禁足了!”
妇人的声音里满是嫌弃,巴不得和周景寒尽快撇清关系。
老太君又说了些话,可天空却打起了雷,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天上阴云密布,很快飘落下几滴雨来。
孙嫣然叫了起来:“娘,你们聊完了没啊?”
嬷嬷赶紧出来:“小姐别急,等老太君和夫人聊完了,自会请您进去的。”
孙嫣然跺了下脚:“真是麻烦!”
她气呼呼地走到屋檐下避雨,跟林轻音站在了一起。
林轻音点头问安:“孙小姐别生气,您这样花容月貌的脸,生气可就不好看了,多笑笑才能越来越漂亮!”
被她这样一哄,孙嫣然的心情略微好转了一些。
她看着林轻音手中的衣服,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来。
她将林轻音拉到一旁,小声道:“你还记得上次在店里,我让你给一个男人做衣服的事吗?”
林轻音点头:“记得,怎么了?”
孙嫣然立刻瞪大了眼睛,警告她道:“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林轻音吓了一跳,心中却明白,孙嫣然这是急于和周景寒划清界限。
她表面上点头应允,心底却忍不住讥讽了一句:“可上次孙小姐还说心悦于他呢。”
孙嫣然面露嫌弃:“他一个罪臣之子,也配得我的喜欢?我警告你,不允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林轻音忙不迭地点头:“小姐放心,我什么也不知道。”
正说着,一个中年妇人从里面出来。
孙嫣然立刻站起身来,满眼期盼:“怎么样?老太君答应了吗?”
妇人笑道:“答应了。等过几天老太君寿宴之时,她会帮你跟侯府说亲的。”
“太好了!”孙嫣然激动地拍起手来,高兴地挽着妇人的手离开了院子。
林轻音看着她俩远去的背影,默默压下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只道这京城女子确实多变,前几日还羞着脸说喜欢,今日就嫌弃地不行了。
身后,嬷嬷拍了下她的肩膀:“秦掌柜,请跟我来吧。”
林轻音点头,进屋为老太君试衣服。
试完衣服后,她跟嬷嬷商定了一些修改的细节,小心地将衣服收好放在怀里,撑着伞准备离开。
临走时,她还听到老太君自言自语:“可惜了周家那孩子。”
一句话,让林轻音的心里变得苦涩极了。她想起刚才孙嫣然善变的嘴脸,忍不住为周景寒不值。
这就是他自小长大的京城,自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吗?
她叹了一声,撑着伞走回布庄。走着走着,却迷了路。
漫天的大雨遮挡了视线,天黑沉沉的辨不清方向,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林轻音打着伞,站在原地,不知该去向何处。
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幽灵,在这人间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她走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开门的面馆,正准被问月华布庄怎么走,话到嘴边却成了“陆指挥使府邸”怎么走。
林轻音也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看来她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
面馆老板有些奇怪:“这么大的雨,你去那儿做什么?”
林轻音胡乱解释:“兄长在那当差,我给他送伞去。”
老板瞥了她一眼,见她一个弱女子,想来不是什么坏人,好心道:“陆府被官兵围起来了,怕是要出事。你那兄长暂时回不了家了。”
话虽这么说,老板还是好心给她指了路。
林轻音赶忙道谢,冒着大雨去了陆府。果然,还没靠近,就看见陆府外围了一圈官兵。
有人想要进去,被官兵拿着刀赶走。也有人想要出来,哭着跪在门口,求官兵放她离开。好像陆府真的变成一座死牢,再不逃就没命了。
林轻音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
她忍不住想着,周景寒呢?他费劲心思,不惜放弃她也要回到的京城,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林轻音在门口站了很久,一个官兵看她可疑,准备上前盘问。
她不敢再逗留,忙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刚走到一个小巷子,一个人从高墙上翻身而下,溅起巨大的水花。
林轻音吓了一跳,她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男子。
“你……”她尚未开口,男子已抬起头,露出那张清俊锐利的熟悉面庞。
四目相对,林轻音的心陡然一颤。
“景寒哥哥!”她忍不住唤了一声,幸好暴雨雷鸣,将她的声音淹没在雨水之中。
身后,一名官兵发现此处异常,大声喝问:“什么人?”
她心中慌乱不已,周景寒却已迅速站起身来,躲进她的伞下,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秦掌柜,真巧啊。”周景寒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轻笑。
林轻音还没说话,只觉腰部一痛,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腰间!
周景寒贴近她的耳朵,声音带着一丝威胁:“听话,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