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暴风雪结束还有两天。
一觉睡醒,我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四目相对。
暴乱嘴巴一张就要咬我鼻子,被我眼疾手快抓着耳朵拉开了。
惩罚般故意逆着毛使劲揉搓,直到它忍不住吱吱哇哇叫,我才松手饶过它。
脱离魔掌后,野兔第一时间跳下床躲到角落里,银色液体飞舞着拍打自己的身体,仿佛粘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本以为它就是普通的欠揍,等我打着哈欠下床换好衣服,一回头却看见这兔子还在盯着我看。
呵呵,又想♂要了吗?
邪笑着走近几步,我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在我快碰到它的时候,野兔突然爆起,冲着我的小腿来了个回旋踢,借着反作用力玩命地跑,窜到另外一个角落继续盯着我。
又玩了几回这样你追我逃的游戏,我突然意识到它好像是有话和我说。
“毒液。”我指着躲在床底下的兔子,“你能听懂它说话吗?”
黑色液体动手把它拖了出来。
【我不懂兔子的语言】
“那共生体的语言呢?”
【你不如直接给它换一个人类宿主】
“你没听巴基说吗?它会吃了宿主的。”从他手里把倒吊着的兔子解下来,我拍了一下它的屁股,“会写字吗?”
兔子怒视我一眼,后腿一蹬跳到地上,银色液体在空中组成几个大字。
[别碰我!蠢货!]
“OMG!它真的会写字!”我抓着一条黑色液体激动道,“我们发财了!一只会写字的兔子!”
大概是被我的脑回路无语到,野兔跳过了这个话题,银色黏液不断变换着。
[别太得意忘形了]
[你能戏弄我,也只是因为我现在的宿主不够强大]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你的身体会变成我的]
[到时候我会加倍奉还今天所受的屈辱]
屈辱……指的是被我追着撸毛拍屁股?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一大段话,我和旁边的黑色液体小声蛐蛐,“它在和我调情吗?”
【它在和你调情】
我摆出真诚的表情看着它,“不好意思,我不喜欢母兔子,等你变成183cm的冷脸帅哥再来和我说这些吧。”
暴乱无能狂怒地冲过来咬我脚趾头。
蹦蹦跳跳躲过它的攻击,我一把捞起它。
[FUCK YOU!]
“谢谢,不用了。”
晨间娱乐活动以暴乱被气个半死为结局落幕,悲伤的铲屎人下楼用过哈迪斯太太准备的早餐,拿起铲子前往牛圈。
183cm的冷脸帅哥比我早起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他是个机器人,根本不需要睡觉。
“等事情结束,你准备去哪?”我一边干活,一边找话题聊天,“外头那些雪花我已经看腻了,真想去海边玩玩。”
巴基似乎早就有了打算,他搬着杂物抽空回答道,“我得回一趟布鲁克林,看看那里变成什么样了。”
“噢,你要回家。”我看着那些哞哞叫唤的奶牛们,突然感觉有些惆怅。
他还有家可以回,我连自己能去哪儿都不知道。
这么多天过去,以往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我想不起来自己的国籍、年龄、父母和朋友,只能通过毒液读取记忆时在眼前闪过的画面和巴基嘴里的只言片语窥探到过去那些悠闲时日。
【别为这种事烦心】
毒液从肩膀上伸出来拍了拍我的脑袋。
【在我看来,我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他的话成功安慰到了我,把脑袋上的黑色液体抓下来捏着玩,我认真思考今后该去哪儿。
“我想找个带花园的别墅住着,种种花养养草,提前享受退休生活。”脑子里浮现出一些预想中的画面,似乎自己曾经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天气好的话,可以去湖边坐着,晒晒太阳钓几条鱼。天气不好就搁家里躺着,看几本趣味杂志,或者做些好吃的。”
巴基看了我一眼,“听起来不错。”
“是啊,但是我没钱。”耸耸肩,我回归现实,继续拿干草叉给那些奶牛喂饲料。
别说别墅了,我现在连以后要怎么养活自己都不知道。
【我们可以去洗盘子,哈迪斯太太说我们干得很好】
“谢谢你的提议,毒液。”
一想到自己打完BOSS战还要去餐馆后厨洗盘子,我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整个人都抑郁了。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布鲁克林。”巴基停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之后,我会送你回家。”
我惊讶,“你知道我家在哪?”
“我还记得大概位置。”看到我脸上肉眼可见的欣喜,他不得不打个预防针,“但现在是2014年,而且这是在不同的宇宙。”
“我知道,我会做好最坏的打算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只要一想到以后终于不用再早起吹冷风挨冻铲大便,心情就变得无比愉快。打了鸡血一样唰唰唰给食槽上填满草料,我又活力满满地帮着巴基搬运超大塑料桶。
这东西看着轻,实际上手才知道有多重,我干脆把它推翻在地,滚着运过去。
牛圈的地还算平滑,大大方便了我滚塑料桶,可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
我控制不了它的速度。
眼见塑料桶越滚越快,马上就要突破畜栏冲出牛圈,我一个心急扑了上去。
桶没抓稳,人反而摔出去老远。
危急关头,毒液及时冒头想要覆盖住我,却在看清前方后,又立即缩了回去。
搞毛啊??
在脑子里骂骂咧咧几句,我撑着胳膊支起身,一抬头就撞见那双漂亮的蓝绿色眼睛。
显然我的袭击对他来说也是意外,和我短暂对视几秒,巴基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趴他身上了,但凌晨四点那次天都没亮,我根本看不清,现在仔细一看……嗯,果然还是会暗爽。
他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动弹的打算,只好无奈开口,“还不起来吗?”
“腿断了起不来。”我胡乱瞎扯完,凑近了一些,“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巴基伸出手指头把我推远,“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话术太老套?”
“哥们儿,我是80年代的人,老套才是正常的。”
占够了便宜,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发现那个超速的塑料桶并没有掉到外头去,反而老老实实停在了刚刚的位置上。
走进一看,原来是有个东西卡在了前头。
……是一动不动的暴乱。
年轻兔子就是好啊,睡到现在还不醒。
【你再不把它拉出来,它就永远都不会醒了】
不会吧,你们共生体有这么脆弱吗?
把它从超大塑料桶底下拔出来,我发现这兔子确实被压得半死不活,于是带着它去外头吃点冻兔肉回血。
上次抓了很多野兔,哈迪斯夫妇根本吃不完,用来投喂暴乱正好。
毒液看着我把地窖里的兔子一只又一只往外拿,扭捏了几下,终于忍不住说道。
【其实我也很脆弱】
……
下午,外头罕见地出了太阳。
阳光撒在身上暖暖的,风也停下了。
趁此时机,我经过哈迪斯先生的同意后,把那些牛羊马全放了出来。
被关起来十几天,突然获得自由,动物们都疯了。
马儿们围着农场撒蹄子狂奔,绵羊们像狗一样躺倒在雪地里左右扭动。
真好啊。
被它们的情绪感染,我脸上也挂起笑容,拿起扫把哼着歌打扫圈窝。
本以为这样的好天气持续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但直到下午五点半,太阳依旧高高挂在天上。
看来天气预报也没那么准,暴风雪提前结束了。
和巴基商量过后,我们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抱歉了,温妮太太,冬天早晨铲屎的活儿真不是人能干的。
做完手头的农务,我也想好了大概告别说辞,拉着巴基一起去屋子里找人。
往常这个点温妮太太都在厨房准备晚饭,哈迪斯先生则会拿着那些书坐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门一推开,本该各做各事的哈迪斯夫妇却聚在一起,拉着一个陌生男人说家常话。
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估摸二十出头,长着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你们回来了。”温妮太太率先发现了杵在门口的我俩,热情地做起介绍,“查理,他们就是我刚刚说的客人。”
“你们好。”陌生男人十分有礼貌地扬起笑容与我们握手,“我是查理·哈迪斯。”
“你好,我是苏……”咬了下舌头,我及时住嘴,思考自己的假名是什么。
这是巴基要求的,不能透露自己的任何真实信息,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觉得他谨慎过头,但我还是老实遵守了这项准则。
“抱歉,她还有些想不起事情。”巴基非常自然地接过话头,“我是艾利克斯·乔沃维奇,她是辛西娅·波特曼,这些天多谢你父母的收留。”
“我听他们说了,没想到附近会有这种事发生,那些劫匪真是无法无天。”查理做出愤愤不平的神情,说话的语气却有些试探的意味,“你们是在哪里遇险的?对方有多少人?我认识镇上的警察,也许能帮上忙。”
巴基淡定地沿用起之前编造出来的话术,已经过去十几天了,大雪和狂风能掩盖一切痕迹,他并不担心对方真的去求证后能找到什么。
趁着他俩说话,我对后头的哈迪斯夫妇说了明天就要离开的事情。
温妮太太十分不舍,劝说许久也不见我改变主意后,终于放弃了挽留的打算,扭头去厨房忙活了。
而哈迪斯先生在一开始听见我的决定后,就风风火火地跑去收拾那些书,想把自己的珍藏送给我们当临别礼。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先进来。”得知我们明天就走,查理话语间最后一点试探也消失了,笑着为巴基让开了一条路。
今早出门还是大雪纷飞的景象,因此我和巴基都是围巾帽子口罩手套大棉袄的全副武装。
脱掉手套把帽子摘下,我又去解脖子上的围巾,最后取下口罩时,气氛突然凝固住了。
我正奇怪这两人怎么都不说话,一抬头就看见查理直勾勾瞪着巴基的表情。
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的眼神中带有四分震撼,三分恐惧,两分狂热和一分不解。
画完圆形统计图,我开始理智分析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震撼、恐惧、狂热、不解。
该不会是……一见钟情?!
我被这个猜测弄得也紧张起来了,正要走过去挡在他们俩之间,外头忽然传来几声羊叫。
我不是把它们都关回去了吗?还是说又有什么奇怪外星生物在偷吃家畜?
想到这个,我急忙伸手抓了一把腰间宠物框里头的野兔,成功收获了暴乱愤怒地吱吱回应和一脚反击。
没跑就行。
查理还在盯着巴基猛瞧,但这会儿我又不觉得他是坠入爱河了。
比起心仪对象,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路边无人监管的一大堆巨额钞票,其中夹杂着贪婪和隐约的忌惮。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面对查理诡异的狂热注视,巴基看似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家伙肯定早就计算好了逃跑路线和反击角度,藏在袖口里头的那把小刀大概率也已经落到了掌心。
哈迪斯夫妇还在各自忙活,丝毫没有察觉到客厅凝重的气氛。
无人解围,接下来的发展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咩咩——”
外面的羊又开始叫了,我干笑着走过去,“一定是刚刚漏了几只没关好,我去看看。”
查理没有搭话,也没有出言制止。
我心下一松,经过巴基时顺手拉住他一起往外走,指尖轻轻往他手掌心摸索,果然摸到了一点金属触感。
巴基看了我一眼,手指动了动,把小刀又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