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树表示,如果冉离忧不跟他交代清楚自己接下来打算去哪、什么时候回羚城,他就一直赖在这不走,并且到处跟人用大喇叭说她逃学。
冉离忧:“……”冯子吗,跟他站一起智商会不会下降。
“从现在开始,我将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一直盯着你。”
贺嘉树抽走了她手里的身份证,作为交换,把自己的给她了。
没有身份证,他们俩谁也坐不了飞机高铁,哪也去不了,也算是一种互相掣肘的方式。
高铁站外面有家星〇克,冉离忧坐在落地窗前,无聊地把玩手里的证件,室外变幻的灯光映着她的脸。
贺嘉树很快回来了,在她面前放下两杯喝的。
“你下一站打算去哪?”
“……拉萨。”
“挺行啊,去完拉萨咱们去火星吧。”贺嘉树咬牙切齿地道,“把你航班给我。”
“……你要跟我一起去?”
“那不然?我说了要盯着你,这样你家里还有老师那边也放心。”
贺嘉树的眼神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向她伸出手,神情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航班。”
看起来比驴还倔。
冉离忧打开订票界面,把手机反过来摆在桌面上。
“你别打乱我的计划。”
“好说,你把我当个随身行李寄存点都行。”
贺嘉树照着航班号和时间买了,明早七点出发,天府机场到贡嘎机场。
买完之后,他放下手机,对上冉离忧略带不解的目光。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微博。”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之前互穿的时候,王小红让他打开微博和她互相关注,登录前,贺嘉树无意间发现登陆列表里还有个小号,名字叫“便利店最后一把伞我买走了”。
他当时想,冉离忧还有这种账号?在心里留了个印象。
冉离忧失踪后,他用尽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手段,找了所有可能和她失踪有关的人,企图找到她的踪迹。焦躁地反复切换手机屏幕的时候,他看到那个红黄相间的app图像,忽然想起来,她似乎还有两个微博账号,自己可以找过去看看。
还真让他顺藤摸瓜地找到线索了。
根据推算,冉离忧是8月10号从家中离开的,今天是8月14号。这几天里,大号毫无动静,小号每天都有更新。大概是因为没有关注和粉丝,账号的主人更新得很随意,一张照片编辑一条,配两三个字,内容跟ip对应,很像是随手拍下来即时发的。
8月13号,18点46分,【照片】,轻轨穿楼。
雾蒙蒙的天,一辆轻轨正在驶入楼道,楼上标着李子坝站。
8月13号,12点10分,【照片】,蹄花汤。
筷子夹着一块炖煮得软烂的蹄花,放在红彤彤的蘸水碟里,看着很有食欲。
8月12号,19点32分,【照片】,酸汤火锅。
黑色圆锅,红色汤底,顶上码着很多香菜。
8月12号,14点56分,【照片】,猕猴。
毛茸茸的土黄色小猴子,蹲在路边吃游客给的苹果。
8月11号,17点47分,【照片】,螺蛳粉。
清淡版本的螺蛳粉,应该是特意说了少放辣,但看起来还是很香。
8月11号,10点25分,【照片】,漓江。
和二十块人民币上面的风景差不多,小舟上还有被吊着脖子的鸬鹚。
像个机器人bot,把自己用传感器检测到的东西记下来发到网上,不,微博上的机器人都比她活泼,至少会到处阴阳怪气。
这么想着,贺嘉树又往下划了一段。
8月10号,16点31分,【照片】,我的世界就算你要走进也没有意义。
这是一张高铁车窗的照片,从车厢内往外拍摄,高铁在站内还未发动,窗台上放着一个贺嘉树很眼熟的摆件,一只小狗,背对镜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配文是歌词,他听过,这首歌的名字是《蠢货》。
“……”
怎么可能没有意义。
桂林,贵阳,重庆,下一站会是成都吗?
他看了一眼账号主页的ip,还没变。
算了,赌一把,总比干坐着强。
贺嘉树立马订票,收拾行装出发,一分钟也没耽搁。
没想到还真给他赌对了。
此时此刻,贺嘉树打开自己的微博,光明正大地给冉离忧的小号点了个关注。
“看你粉丝列表。”
冉离忧闻言拿起手机,发现小号空荡荡的粉丝列表多了一个红色气泡+1。
【新增粉丝:老公出走心碎185男高转战4i的那个雨夜】
为了防止她发现访客记录,还开了超级会员。
冉离忧:“……”阴成啥了。
能想出这种网名的家里要请高人了。
-
这段时间,冉离忧总是在做相似的梦。
雪山。说话的声音。贺嘉树。拼凑的画面。支离破碎的声音。她时常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家发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内容。
是心魔吗?
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是这个地方她一定以某种形式在某处见过,不然画面不会如此清晰。
是那幅叫做《离忧》的画。
冉离忧利用闲暇时间收集资料,对比了高原上的数座“神山”,她发现,画面上的那座山与冈仁波齐最为相近。
冈仁波齐,意为“宝贝雪山”,被包括藏传佛教在内的许多宗教认为是世界的中心,受到无数信徒朝圣。不知当初的冉秩在面对神山时受到了何种感触,画下了这幅画作。
现已证实,冉秩为这幅画题的名字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尽管如此,冉离忧还是想去看一眼。
既然冉秩能找到“离忧”的意义,为什么她不能?
去看一眼,就当是和过去的自己告个别。
做出这个决定后,冉离忧本来打算直接买机票飞到拉萨,但是,做好攻略,准备出发的前两天,她突然又改变想法了。
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省,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外面的世界。
她忽然有一种想撕碎过去的冲动,不想再继续这种枯燥的人生,当一个无趣的人。
既然都做出这种决定了,那多见见世面又何妨?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旅途正式开始后,她圈了几个城市,到站了就下去逛逛,尝点好吃的,领略当地风光。
来到成都,她下了车原本打算去吃砂锅,现在多了个贺嘉树,只好带他一起去。
今天是周日,又正值暑假,公共场合很热闹,到处都是人。
下了地铁,走在去往砂锅店的路上,贺嘉树非要挽着她,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脱。
“……不是换过身份证了吗?”
“街上那么多人,我怕我丢了。”贺嘉树紧紧搂着她的胳膊,大鸟依人地靠在旁边道,仿佛这样让他很有安全感。
冉离忧:“……”神金。
越往景区走人越多,几乎要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音响里放着各种音乐和商家的宣传,还有游人叽叽喳喳的讲话声,现场比菜市场还吵还乱。
“那边有川剧变脸!”
“真的诶。”
贺嘉树属于那种有热闹不凑就浑身难受的类型,听到有戏看,目光马上被锣鼓喧天的街头舞台吸引走了。
果不其然,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刺绣服装、脚踏虎皮靴的人,举着一柄大黑扇表演变脸,扇子往脸上一挡,再放下时,已是另一幅面庞,接连换了好几张脸,技艺精湛,惹得路人拍掌叫好。
“看看,看看再走。”贺嘉树两只眼睛都离不开舞台,对一旁的冉离忧道。
期间,周围一直是人挤人的状态,贺嘉树看了半天,觉得自己参悟了其中的奥妙,转头想对冉离忧说,结果发现自己挽的根本不是冉离忧。
他刚刚看得太入迷,连挽错人了都没发现。
一旁的花臂大哥上下打量他,“兄弟,我直男。”
贺嘉树:“……不好意思啊。”
环顾四周,他发现冉离忧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在旁边砂锅店取的号,好像看着他们有段时间了。
贺嘉树面露紧张:“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也是直男。”
冉离忧:“……”
晚上吃完饭,回到冉离忧在机场附近订的酒店,前台说没多的房间了。
越是临期的酒店越难订,别说这家,附近其他几家情况应该也差不多,贺嘉树想找地方住,完全可以找更贵的,比如那种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冉离忧想。
但是贺嘉树说:“我可以睡地上,睡厕所也行。本人睡眠习惯良好,不打呼不梦游,你要是担心我品行不端,就拿麻绳把我捆起来。”
前台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
冉离忧:“……你闭嘴。”
最后还是让贺嘉树跟自己住了,反正就凑合一下,明早还要一起去机场。
他们回来的时间比较早,电梯里除了彼此空无一人,有点过于安静了,只听得到轿厢上升的嗡鸣。
冉离忧神情漠然,一言不发,几乎全程都是这种状态。贺嘉树好几次想开口,又因为她的表情把话咽了回去。
等冉离忧吹完头发出来,就看见贺嘉树坐在床尾,表情有点沉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她出来,贺嘉树直接站起来了。
他用很严肃的表情说着很糟糕的话:“如果你不高兴,可以朝我发泄。”
冉离忧:……?
“骂我,打我,都可以,咬我也可以。”
此人张开双臂,闭上眼,宛如耶稣受难,拿根十字架就能把他钉上面。
“只要你心里能好受点。”
他的出发点很高尚,但言行实在是诡异了点,不仅使气氛介于严肃和浮夸之间,还使自己沾上了有字母圈特殊癖好的嫌疑。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和贺嘉树这个人在一起做什么事,最后气氛都会变得轻松。可能就算是世界末日,他也会拉着你的手,在你旁边唱《没关系》。
冉离忧走近了几步,就着这个姿势抱住了他。
贺嘉树一愣,睁开眼,身体因重量后倾失去平衡,脚底一滑,倒在床上。
冉离忧双手环着他的腰,侧脸贴在他胸口上,“别动。”
她想听一会儿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