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路明霜照例查房，跳过苏琅的病房，推开六号病房的房门，与护士一同走了进去。
他都快忘记昨晚是怎么回去的了，既要趁着韩云深不注意，把门牌换回去，又要找机会将他换门牌的监控删掉。
三头六臂都不够他用的。
眼下一片乌青，在那雪白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出。
哪怕是平时关系不怎么样，甚至对他颇有微词的护士也没忍住询问。
“路医生，你这是没休息好吗？”
路明霜点点头，扯了扯嘴角回应。
他们走到一号床病人床边，轻轻唤醒他，可不论他们怎么喊，病人都毫无反应。
路明霜直觉不对劲，伸手去摸他的脉搏，不出所料，人已经凉了。
医院死人并不少见，但路明霜看过他的病历本，对比起其他的病人，这个一号床还只是比较轻微的精神分裂。
而他还在饭堂见过一号床与昨晚那四个玩家一起吃饭。
让护士处理完后事，他便将医院下发的药物分配给所有病人，房间内还有几张空着的床位，路明霜猜想是昨晚的玩家。
回想起医院所谓的规则里说过，超过十点后不要离开病房，作为npc玩家，他的身份是医生，但也同样需要遵守规则。
所以他才与保安聊天，寻求所谓的帮助。
可他们呢？
难道说这一条规则是假的？
将死亡病人以及失踪病人的资料整理好，拿去找段修杰，敲响他的办公室三声后，里面的人才让他进去。
把资料放在办公桌上，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讥讽。
“呵，以后怕是没有资格让路医生亲自送资料了。”
“？”
阴阳怪气，甚至还有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嫉恨。
路明霜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段修杰又犯病了，自己懒得花时间与他纠缠，但很显然，段修杰并没有打算放过他，随手翻看了一下资料，便开口让路明霜回去修改。
“你要是不想把心思放在工作，可以安心做你的金丝雀，趁早滚出医院。”
路明霜冷笑，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位“正义之士”对这些不正之风这么厌恶，原本还盘算着怎么应付韩云深，这么一看，他倒是有个不错的办法。
垂目敛眉，忧愁写满了整张脸，摇摇欲坠，湿漉漉的双眸落下两行清泪，却又倔强地咬了咬下唇，似乎不愿意让别人嘲笑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没有替自己解释，随手擦了擦眼泪，强行笑了笑，说自己会尽早改完报告，给他添麻烦了。
段修杰微怔，目光紧紧停留在那滴泪中，他哑言，有些手足无措，见路明霜转身离开，脑子一片混乱，竟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我……”
话都没想明白，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心揪着，似乎是后悔自己所说的话。
其实你情我愿的事，与他有何干系？
他做他的工作，哪怕影响正常工作，也只是影响医院的生意，而不是他自己。
可内心的萌芽肆意生长，根本没有给时间让他想明白。
“段主任，你这是何意？”
路明霜抬眼，嘴角拉平，毫无表情的样子竟也让段修杰感到手指发麻，嗓子一痒，轻咳两声。
“昨天保安说，你半夜还去十层，所以我才，”
话音刚落，就被路明霜打断。
“所以你就觉得我和院长发生了什么，是吗？”
其实也不怪保安瞎传，他昨天跟他说自己是要去档案室，但因为顶着这张脸，在医院太过有名，加上一些骚操作，所以保安心里有数，猜他是为了蹲院长。
等到第二天，保安与其他护士聊天，一来二去的，便传来了。
路明霜眼神微暗，想不到副本里竟也和现实世界那样这么爱八卦。
“段主任，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听信流言蜚语，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过也怪我自己，也不怪你误会。”
见他暗自神伤，段修杰立马解释，“不，是我的问题。”
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肮脏的想法和内心的嫉妒去揣测路明霜。
他没忍住，伸手将路明霜搂在怀里安慰，那张精致得像个玻璃娃娃一样的人，埋在自己怀里，用那颗饱满的后脑勺对着他，心想，若是路明霜愿意，恐怕没有人会拒绝吧。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几声抽泣和拍背声，轻柔得不像话。
谁也猜不到，医院里最冷漠无情的段主任，竟然也会像哄小猫一样，僵硬得使出全身力气哄人。
更猜不到，这位主任，还乐在其中。
“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段修杰难得露出几分愠怒，而怀中人一把推开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等他叫护士进来，那人便主动关好门离开，并不打扰他工作。
隔了好久，护士汇报完工作后，突然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道。
“段主任，你衣服上的纽扣呢？怎么少了一个。”
……
“萧哥，又死了一批人。”
萧鹤倚靠在食堂的围墙上，双手环胸，神色漠然，听到这话也没太大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副本不会因为完全遵守规则就不杀人，但这才第三天，没理由会死这么多人。
而且昨晚十点之后他们也离开了病房，并没有出事，难道说这条规则的触发点是别的东西？
两人走进食堂，惯例排队，拿起餐盘等阿姨打饭，这是每天的流程，想躲也躲不过。
站在队伍最后面，萧鹤眼尖，看见那个漂亮庸医乖巧排队，连招呼都没打，便换了一条队伍排。
等杨穆回过头，“诶萧哥，你吃娃娃菜还是大白菜，诶人呢？”
路明霜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个人，见玻璃窗后面的阿姨目光如炬，嘴角勾起一丝瘆人的笑，好像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轮到他大菜时，有几分鼠相的阿姨，张开嘴，露出两颗啮齿动物专有的门牙，嗓音扭曲。
“吃什么？”
她好像在笑，审视的目光令路明霜感到恶心。
“油麦菜，娃娃菜，不要米饭，我最近减肥，戒碳水。”
“……”
那张老鼠脸扭曲了一瞬，不情不愿给他打了他所说的菜。
轮到后面人时，却听到那个人来了句，“我要跟他的一样。”
阿姨的脸色愈发难看，恶狠狠瞪了一眼面前人，只见萧鹤朝着他笑了笑，洁白的牙齿显得格外阳光开朗。
萧鹤跟着路明霜，往他对面一坐，心情似乎很好，只是连筷子都没拿，撑着脸道。
“医生，你能借我你的筷子嘛？”
路明霜狐疑，不过还是起身去给他拿了一双筷子，但萧鹤并没有借，反而眼里带着几分玩味。
“我要你手上那双。”
“这双我用过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他介意啊。
路明霜嘴角抽了抽，这个人十足十的精神不大正常，他没有递过去，一动不动，似乎好奇如果自己不给，萧鹤会怎么样。
不过这倒是让他意外，萧鹤其实没有非要他手上的筷子，很快，他便随手拿起那双筷子，在那盘绿油油的蔬菜上翻了翻，随后大喊了一句，“哎呀，这是谁做的菜，怎么这么难吃。”
没一会，三个阿姨齐齐闪现在萧鹤身后，脸上得逞的笑丝毫不带掩饰。
路明霜不说话，默默端起自己的盘子往旁边走过去，生怕牵连到自己。
好在阿姨目标明确，并没有为难他。
“是你说的嘛？”
萧鹤颔首，嫌弃地看了一眼盘子上的菜，“你们的青菜不新鲜，好难吃。”
“呵呵，是吗？哪不新鲜了？”
杨穆见状，心都凉了半截，哪怕萧鹤再强，一次性对上三个鬼怪，也很难有什么胜算。
他急忙走上前解释，慌乱摆手，“阿姨，他开玩笑呢，哈哈哈哈，谁说这菜不新鲜，我吃的可好了。”
只是三个阿姨并不理会，一把拽起杨穆，将他丢开，连一半的力气都没使上。
其他玩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萧鹤身上，有看热闹的，也有着急担心的。
“萧大佬这是想干什么呢？我们可指望他带着我们通关的。”
副本里不是没有主动找事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于一个作字。
路明霜事不关己，慢条斯理夹起一根娃娃菜，清脆甘甜，味道像极了五星级餐厅做出来的。
“哪哪都不新鲜，上面还有虫子爬，真恶心。”
挑衅的语气，似乎不客气。
他还嫌阿姨不够生气，嗤笑道，“就你们这功夫，不如趁早回家种田。”
阿姨气笑了，三张相似的脸上，都出现了杀意，和蔼可亲的人脸被硕大的鼠头所取代。
“吱吱吱”
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便纵身一跃，张嘴就要将萧鹤咬下一层皮。
好在他反应极快，侧身一躲，像只花孔雀开屏一样，朝着路明霜笑。
“你们看，就连路医生都觉得难以下咽。”
路明霜瞪了他一眼，他不是他没有，别扯他下水。
本就对他怀恨在心的啮齿阿姨试图将他们一网打尽，张牙舞爪就要啃食，下一秒就被一张巨网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