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海底的活死人吗？”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徐小橙也陷入了思考，“因为我就是海边长大的，确实听说过死灵海这样的地方。传说每一年，海底都会爬出一些东西，它们改头换面，变成人的样子，混迹在人群中。对了江先生，你听过18区的传说吗？没被编入联盟以前，18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亚特兰蒂斯。那里的人信仰着海神，自称是神明的后裔，后来这个地方被海水吞噬，一切都成了传闻。”

“海神？”江凌翻了翻自己的知识储备，“我还以为那些都是传说，原来确有其事吗？”

“有一种说法，说生命起源于大海必将回归于大海。”徐小橙摇摇头，露出讥讽的笑容，“我小时候呢，城邦里或者小山村，都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神庙里祭祀，他们坚信海神的存在，相信神明可以保护自己的子民。所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来显示自己的虔诚。可不是我说啊，当它的子民承受痛苦时，那所谓的神明都在哪里呢？”

那一瞬间，徐小橙脑海中全是自己幼时的嘈杂声音，海水突然暴涨，海边的村民来不及撤离，身边都是惊呼喊声逃命的声音，到处都是惨叫。

“我小时候就在想，所谓的神明到底在哪里。你知道吗？我八岁那年，家里人还非要把我送进神庙去献祭给神，结果仪式结束了，海水也涨上来了，全家人逃命都来不及，最后只有我死里逃生罢了。”徐小橙毫不避讳地冷笑，“就像我们这个时代，变异随处可见，人类的生存岌岌可危，根本没有任何神明站出来拯救人类，信奉那些东西根本没用，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这点江凌倒是很赞同，最早时人类创造出了圣人陆见深，那是一代神明，自他死后他们又创造了沈慈夜，这又是新的人造神，人类何其坚韧又强大，根本也从不信奉什么。

至于8区的沉没，那是个漫长而折磨的过程，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凌迟。

最开始是小范围岛屿沉没，专家也组织其他人撤离，但海水上升是随机的，今天淹没一个岛，明天淹没另一个，大海宛如一个反复无常的恶童，在随心所欲夺取人们的性命。最后这场漫长的折磨是自己停止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仅剩的陆地和一部分海水中，活下来的人建立了新的第8区，这也是全帝国唯一一个半水下的人类聚集区。都是人类的勇气和智慧保留了最终的火种，但活下来人却要永远承受失去和随时被淹没的恐惧，这又怎么不算来自海神的诅咒呢？

“抱歉，我说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情。”徐小橙在大卫房间翻找着，忽然盯着保险柜里某样东西愣住了，“但刚才我就看这些红色的符咒比较熟悉，再看这个就更眼熟了，江先生，你快来看。”

江凌刚一看到那东西，一种浓重犹如实质的恶意就将他包围，那是个巴掌大小的诡异神像，甚至看不清楚这神的具体模样，但只看一眼就会让人浑身沉重阴寒，发自内心的恐惧，还有深深的厌恶，他连忙转过眼睛：“这是什么？”

“第8区的海神，我们从小祭拜的东西。”徐小橙看着把自己藏到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大卫，看着他蜷曲的头发，终于确定，“他跟我应该算是老乡。我们的海神没有名字，只说来自深海之中，掌管海中生灵，神力巨大。或许是大卫虔诚，就是它保佑他一直活到了最后吧。”

在江凌的认知中，神大多样貌俊美或者慈眉善目，这么邪性的神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对，算是第二次了，黑渊教团崇拜的那位神也挺邪门的。

看来这个世界的神都很邪门，超出了他的认知，甚至有可能真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直瑟缩着的大卫忽然尖叫出声：“来了来了，救命，救救我。”

江凌皱眉：“什么来了？”

“船，船。”大卫已经因为过于恐惧陷入了狂乱中。徐小橙一把抓住他，直视他的双眼安抚着：“冷静，看着我，你会好起来的，看着我。”

小医生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绿光，眼神中有让人安心的力量，大卫像是被催眠似的短暂地从恐惧中走了出来，逐渐昏迷了过去。

咣当，巨大的撞击声让所有人都趔趄了一下。

扶着门框，两人震惊地看着窗外，伴随着滚滚浓雾，一座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海平面上。

——

“船长，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得早做决定。”大副急急忙忙冲进来，“死灵海的女妖需要献祭，一两个水手根本满足不了她们的胃口，要是再不赶紧离开，我们迟早能撞上黑珍珠号。要是真遇到那位重名昭著的海盗头子，我看所有人还不如直接跳海得好。”

“跳海？”船长嗤笑，“你以为跳海就是解脱吗？你根本不知道海下面藏着什么，这下面是怪物的世界，是巨大的坟场，专门埋葬整个人间。”

上船前大副也听说过船长的背景，听说他以前服役于联盟的特殊部队，了解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像投海祭祀的事情都是船长吩咐的，他只管听命令行事。

“那是一个你们根本就无法想象的世界，真正的异界是人类所不能触及的。”船长站起身，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今天那三个贵族里，只有那女人知道藏宝路线，那就留她一个人，其他两个都杀掉，不然我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大副也看得出来这伙人不好对付，所以他纠结了大概二三十个船员，拿着武器，气势汹汹来到客房走廊。

走廊弥漫着奇异的香味，有水手不明所以：“这什么味儿啊，太香了吧。”

“觉的香你就多闻点吧蠢货。”大副一巴掌甩到水手的脸上，“这是船医给配的迷香，那三个人应该已经被放倒了，我们进去杀了他们然后扔进海里，明天太阳就能照常升起。”

有心急的水手一脚踹开房门，却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巨大的水渍和黑色的黏液残留在地摊上和床铺上。

大副的脸色非常难看，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窗外越来越近的巨大的黑影，那东西正直直向白水仙号撞上来。

别的水手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开始发出惊恐的喊声：“那是什么？是冰川吗？但是冰川一般都藏在浓雾中，看不清啊。”

“不，那是一艘船。”江凌压下心中巨震，在黑暗中用自己超常的视力分辨着那艘浓雾中的巨船，黑色的旗帜上画着邪恶的骷髅头，桅杆上挂着无数的尸体，就像晒干的咸鱼，钢铁战甲覆盖，那是一艘战斗力极强的海盗船，并且直接撞到了白水仙号上。

徐小橙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语音颤起来：“是黑珍珠号，所遇之船无一幸免的海上暴君黑珍珠。”

黑珍珠号，也是一艘活在传说中的嗜血獠牙，它劫掠船只，杀人如麻，十恶不赦。最可怕的还是那位传说中的船长黑炎，相传他曾在海盗内讧中被扔下海里喂鲨鱼，但却因为和魔鬼做了交易而重回人间，那之后他就变成了一半人类一半妖魔的怪物，每一顿都要食用大量的人类，这是他献祭给恶魔的礼物，也是他维系生命点代价。

江凌读到这段资料时，认为黑炎应该是误入了某个异空间后身体进行了某种变异，从海里爬出来后他就是一个基因进化者，所有拥有超越别人的力量，但同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杀人欲望，所以被传成了怪物的模样。

黑夜中，狰狞的海盗船露出了自己邪恶的面目。远远的，江凌就感到一股由衷的压迫感，透过稀薄的雾气，江凌只看到一道道浓重的阴影围绕着黑珍珠号，那些毫无疑问都是死气。

这艘船非常危险，比白水仙号还要可怕。

第一次撞击只能算是打招呼，那些火炮打在白水仙号上时，捕鲸船的人才知道厉害，那些联盟引以为傲的屏障和护甲都像纸糊的一样，很快变黑冒烟变得脆弱，整艘船岌岌可危，再多打几分钟就要破损了。

船长反应非常快，当即命人冒着攻击爬上了最高的旗杆，仓促间挂上了白旗，所有船员都被赶到了甲板上，等候海盗的挑选。

正常情况下，有用的会被留下干苦力，没用的会被直接杀掉。

但黑珍珠是最邪门的海盗船，上面的海盗茹毛饮血，水手们获得的待遇会比这更加残酷。

江凌站在甲板上时，第一次发现这艘船上竟然藏了这么多人，大多数抖面黄肌瘦神经兮兮，直到他看到了肖，这小子脸色更加红润，笑容也愈发地灿烂，就是一只袖子空荡荡的，还滴答流着血。

“你受伤了？”医者父母心，徐小橙自然而然地询问他，问完才后悔开了口，这都不是人，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还是习惯性问了一句，“你胳膊哪去了？”

“别提了，我吃饭呢，三个缺德的黑头发坏人不由分说就来砍我胳膊，我费了好大劲才跑出来。”肖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要是遇到这三个人，你们可得小心着点，别像我一样倒霉。”

船上的水手大多是棕褐色或者亚麻色头发，黑色头发还是比较罕见的，但江凌一下子就想到了沈慈夜这三位特级调查官。

江凌环顾四周，又发现了别的异样，除了他们俩，别人似乎都看不到肖，所有人对他的出现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