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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文具十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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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这地方士绅就是比别处不同,太子尚未动笔,在座的才子们已然奋笔疾书,且一张纸写不完,又铺一张,都不止作了一首、两首。

胤祥扫我一眼,问我做几首。

我目光转向太子。

有太子在,原不是我和胤祥表现时候。且先看太子做几首吧。不过不能只做一首就是了,没得丢了我皇家的脸,且先预备两首吧!

作诗先得拟题。绮罗的舞蹈原是最好,但我没得跟皇阿玛夸耀自己妾侍的理,就只能顺着刚皇阿玛的话头夸绮礼的琴,作一首《丝桐载道》。

再一首,呃,“琴舞书画”四样,“琴”有了,“舞”不能夸,“书画”皇阿玛刚才明褒实贬绮礼只教绮罗书画,我没得再火上浇油。目光扫过桌上砚台里满满的墨,我决定颂圣,作一首《墨颂九如》。

……

眼瞅着文德馨替太子铺了四回纸,我决定了就交两首,胤祥瞅瞅我,一般只写了两首。

江南才子们可不管这些,个个都是厚厚一沓——那个蒋亭锡怕是做了有十首!

当然御前学士们也没闲着,一般都做了两三首——徐本、年羹尧都做了四首,张廷玉也做了三首。一贯人前出头的汪绎才作了两首,多半心思还集在绮罗身上,没转回来。

为免生气,我干脆不再瞧他。

皇阿玛见状自是益发高兴,命梁九功拿来各色的印章石当加赏。

傍晚绮罗胡说八道引发的种种不快至此烟消云散,我放下心来,跟所有人一样听皇阿玛评诗……

“呃,这是太子作的《云门开瑞》……”

……

“这一首《墨舞千秋》,‘一扇开合万象新,舞成狂草画成真。 龙行大壑波翻墨,凤唳高天字带云。”

皇阿玛语气一顿,我瞬间想到选秀时绮罗做的那个“龙凤呈祥”荷包,不免暗暗叫苦:绮罗行事一向顾头不顾尾,多半早忘了荷包的事,今儿舞蹈笔走龙蛇、凤翥鸾回,尽得“龙飞凤舞”真意,加上皇阿玛才逮到她跟绮礼比画,这欺君之罪,一准又多一条!

幸而当着一众地方,皇阿玛很快又往下念:“快慢皆含书道味,抑扬俱是古贤心……”

我松一口气:只要皇阿玛今晚不发落绮罗!

……

评议中胤祥举杯邀我:“四哥!”

“十三弟!”我举杯碰上。

“四哥,”胤祥提醒我:“那个汪绎!”

汪绎?我闻声一愣,借仰脖喝酒,放下酒杯的空儿扫了一眼,正与汪绎看我的眼神对上。汪绎微微一怔,若无其事地避开,我不免犯疑:汪绎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两年了,天天见面,还没看够?

“四哥,都说汪绎会看相!”

看相?想到刚汪绎看绮罗的眼神,我心里一动:绮罗面相确是不俗,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来历的。别的不说,单看今儿这个《扇舞丹青》,将来真有什么建树,也未可知。就是过去几年汪绎都拿我当空气,今儿见了绮罗方替我相起面来,未免有些马后炮——先爷相中绮罗可就一面!

汪绎就是名气大,看相水平其实不如我。

我冲胤祥摇摇头,示意不用理。

我八字杀印相生,用神无破,一生尊贵,唯一不足就是劳碌,是个劳碌命——先我寻思着我将来大略任职宗人府处理宗室那些繁琐。现我确信我这世劳碌都是因为绮罗。

就不说过去两年绮罗跟我闹的那些故事,我耗费了多少心神,只说打去岁三月知道绮罗代笔绮礼卖画之后,我每日习字,比早年在上书房都勤奋用功——上书房不仅有全国最高水平的书法家还有无数古今名人字帖,师资条件压根不是连正经师傅都没有的绮罗所能比。加上我长了绮罗八岁,较她多习了八年,唉,我若连字都写不好,都不用绮罗鄙视,我自己就先鄙视死自己了!

今日之后,我想我大概还得把我的琴搬出来操练操练,不说一定盖过绮礼,或者年羹尧去,但总归要过得去,不叫人替绮罗扼腕“可惜”……

宾主尽欢中皇阿玛起驾回宫,我照例随驾。临上御辇,皇阿玛忽然驻足问我:“老四,你媳妇归宁有几日了吧?”

我赶紧答应:“皇阿玛圣明,已有六日!”

妇人归宁都是三到七日,差不多该接回来了!

皇阿玛点点头,嘱咐我:“绮礼外放,宅子还在修建中,家眷也都在京没接过来,白日绮礼上衙,你媳妇也没得人说话。倒是尽快接回来吧。既是南巡一趟,这一天天地躲屋里不见人算怎么回事?明儿午后你带你媳妇来行宫,听听南书房行走们的奏对!”

皇阿玛的话就是圣旨,愿意不愿意我都必须立刻答应:“嗻!”

“去吧!”皇阿玛挥挥手,自顾上车。太子跟着上了后面的车,胤祥跟我致歉:“四哥,那我先走了!”

我反应过来:皇阿玛让我现在去接绮罗归家!

正常女婿去岳家接归宁的媳妇都是早晌,寓意“光明正大”,岳家也会安排午饭招待女婿,然后午后归家。除了遇上急病或者急事,没人晚上接媳妇——什么紧急要紧,连天亮都等不得?这不是招人闲话吗?

何况绮罗庶妾,归宁回家都没有我送我接的礼。

现绮罗就在胜棋楼,皇阿玛让我去接绮罗就是人前一句客气话,而皇阿玛如此迫不及待分开绮礼绮罗兄妹,我沉吟:谕旨绮罗单独进宫,御前露脸,这是打算消减绮礼影响——毕竟绮礼是绮罗的先生,兄妹俩一块表演,人口只会称赞绮礼,将绮罗的一切好都归结于绮礼有才华重孝悌,对妹子教导有方,凸显不出皇阿玛“仁恕”、“满汉一家”的恩典来。

再就是曹寅才是皇阿玛的心腹,安在江南的眼。绮礼年青气盛,因为绮罗对皇阿玛,还有我颇有微词,现名声增长太快,难免尾大不掉不说,还影响曹寅在江南的声望——今儿绮礼就已给了曹寅许多难堪!

绮罗善舞,必然精乐,看她今日舞蹈跟绮礼琴声配合默契,就知她已将这套《高山流水》的曲谱烂熟于心。

过去十年,绮礼绮罗一定不止合作了这一首琴曲,绮罗也一准记得其他琴谱。如此压根不用绮礼,只绮罗一个人就能默出所有弦舞,到时跟《踏歌》一样把谱子给曹寅,不仅能此消彼长,稳固曹寅在文人心目中的地位,还能敲打绮礼,给他不敬王权的教训,可谓一举两得。

就是皇阿玛不知道,绮礼的琴跟书画一样都是绮罗教的。绮罗比绮礼更天才。以我对绮礼的了解,压根不会冒绮罗的名,反是绮罗,没得绮礼在边上——原来,我恍然:皇阿玛想要曲子,尽可吩咐我跟绮罗讨就好,现皇阿玛谕旨绮罗到御前,就是打算越过我,亲自讨。

皇阿玛以为我跟绮罗讨不来琴谱,又或者讨的是跟《踏歌》一般的讥讽之作!

我……

目送皇阿玛御辇走远,我方问高无庸:“你绮主子呢?”

“回爷的话,楼下雅间!”

胜棋楼砖木结构,木制的楼梯,木制的楼板,人踩其上跟打鼓一样咚咚作响。

皇阿玛起驾这么大的动静,绮礼、绮罗竟一个都没露面——这又是在说什么呢,如此旁若无人?

……

未曾进门就听到绮罗的嘀咕:“三哥,今儿皇上赏你的这套文房真不错,添上寿山石、印泥,再一对泥金书画——算了,扇子就不要了,“扇”音同“散”寓意不好,嗯,改一对泥金书画炕屏好了,送给春柳,春柳一定喜欢!”

早知道绮罗喜欢皇阿玛赏绮礼的那套文房,没想这过去多久了,绮罗还在夸,正想着为什么要添上寿山石和印泥,就听到绮罗批评“扇”字音不好,我一下子恍然:

看过《桃花扇》就知道,江南历来都有“无扇不成聘”的习俗,文人下聘必有“泥金名家书画扇”一对,寓意“挥洒才情”。

而讲究的人家,聘礼除了泥金扇外,还有笔墨纸砚印章墨盒水丞山子镇纸等文房,合称“文具十二事”。

绮罗这是在替春柳说合?

敢情刚绮罗看着绮礼的御赏高兴是觉得春柳的聘礼有着落了!

绮罗倒是信守承诺,就是现在说这个——是了,我反应过来,平日春柳都跟着绮礼,绮罗都没机会提。

着意放重脚步,绮礼抬头看到我,一千到地:“四贝勒吉祥!”

至此绮罗才看到我,站起身跟着行礼:“贝勒爷吉祥!”

“免了!”我虚扶绮礼一把,搭着绮罗的手臂托起了绮罗。

家常绮罗在她房里跟我请安,我也都会扶她,甚至于拉她坐我腿上,并不似当下这般刻意。

春柳一个丫头而已,绮罗将她给绮礼都要求绮礼正式下聘,可见绮罗多在意聘礼,而绮礼替春柳预备的嫁妆,唉,比人家正经官小姐都不差。

先绮罗进府,琴雅替我下的聘礼就衣裳首饰银钱等有限几样,绮罗嘴上不说,家常扶手不动,未尝不是嫌弃聘礼少了,当不起她劳动的缘故。绮礼送绮罗节礼都是大红油漆包金衣箱,就是弥补绮罗出门只四个衣箱当嫁妆的遗憾。

这回绮罗归宁,照理该带些礼物——不说其他,基本的酒水糕饼得备几样,方是亲戚意思。

绮罗空手而归,以她的任性,多半不会体谅我的疏忽——府邸类似事务都是秀英署理。绮罗一准怨恨我待她苛刻,又记我一笔。

绮礼更不会责绮罗没成算,撒手掌柜,只会跟绮罗一般以为我苛刻,绮罗家常跟管家厨房要不来饮食点心。

我真是有口难辩。偏当下还要再干一件失礼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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