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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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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他不肯告诉我他喜欢的人,这让我很不舒服。

我们不是朋友,但我应该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也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现在他完整的形象凭空缺了一块,像一张白纸被一根手指捅破,我却不知那是谁的手指。

他不想说,我不能一直问,我们没有相互坦白的义务,尽管我们经常坦白伤口。

倒是很快明白了他说的“没事”。

他以一种旁人眼中若即若离的方式与我“做朋友”。

他不会有事没事跑到我的课桌旁,也不会刻意叫我去打球,他已经有自己的小圈子,两个女生四五个男生,中午在食堂或教室固定坐在一起,实验或讨论活动也在一起。我查了一下他们的成绩,有一个前二十名,其余分布在二十到四十之间。这些人的性格有静有动,大体是外向爱闹的。有时他们争论一个问题,争着争着他就叫我,不叫名字,只叫“喂”,偏偏我每次听到就忍不住回头。

他就笑着跑来,“喂,快给我说一下,你这道题怎么解!”

于是我给他讲题,他小小声说:

“今天我妈夜班,我教你打球,我们去室内球馆打。”

“今天我妈夜班,我们去茶餐厅吧。”

“今天我妈夜班,我们……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我陪你?”

“今天我妈夜班,…………”

等等等等。

我怀疑他就是人们常说的“妈宝男”。

这天我说了我的怀疑,证据是他最近的口头禅和他今天穿的衣服。

他穿一件苹果绿衬衫,颜色清新,这种颜色我从来没见男生穿过,太挑肤色,也略张扬。

偏偏他穿着说不出的好看,他的皮肤本是纸透着的白,配上青苹果的绿,便成了几乎要滴水的雪白,有种融化的冷感。我注意到班上有女生偷偷拍他的照片。

“你妈妈很会选衣服。”我说。

“我妈……咳,”他对这件衣服多少有些不自在,“我妈非让我这么穿。”

“这难道不是妈宝男的口头禅,我妈非让我如何如何。”

“她辛辛苦苦买到这颜色。”他无奈道,“你不了解我妈的个性。不对,你应该了解我妈的个性。她做事特别执着,她怕她的审美不符合现在高中生的潮流,就特别留意公车上、街上、医院里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孩,看到亮眼的马上记下搭配,看到特别好看的,她能上前拦住人家问牌子……幸好她是个大家闺秀款,不会被人家当怪阿姨。她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好,就连英语,她早把上学学的忘了,三年前决定留学陪读就开始天天拿着课本手机看啊看啊,再费劲也要天天看,现在日常会话像模像样,能用翻译软件直接看外网,总之……”

我知道他妈妈的执着,以及想做一件事一定要做到底。当年这个女人出现在我妈妈所在的一切场合,务必让她身边每一个可能认识的人知道她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他的唇边渐渐出现一个无可奈何的弧度,我自然知道他想到什么。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也许她是个单纯的好妈妈。”我说。

“我以前也这么想,后来……”他眸光黯淡,“人的性格决定了很多东西。”

他应该叫做“宝妈男”。他过于理解也过于同情他的妈妈,加上对沉重的爱的沉重的感谢,他只能一直忍。

这忍耐是我不曾理解过的温柔,是他身上与脆弱共生的东西,很像男孩子不许流出的眼泪。

所以我总觉得他波光潋滟?

我给他看一个我新想到的解题方法。

预备铃响了,至少他离开我时,脸上找回了笑。

他不会特别接近我,但只要说话就很长时间。他还会在特殊时候以行动强调我和他特殊关系。

比如活动分组。

和我关系还可以的班长说,因为我的存在,一班很难有固定小组。

这也是我人缘最好的时刻。

因为我愿意承担最繁重、最麻烦的任务,还会监督其他人的进度,尤其不能容忍别人偷懒、滑脱、不参与讨论,渐渐的,这个班的人都愿意和我一组。而我喜欢听不同的见解和不同的思考方式,每次挑的组员都不重复。每个学期我在各种分组讨论时,把全班同学组了个遍。也有人想挑自己的薄弱科目和我一组,提前来打招呼,我一一记下。

这天有个地理绘图作业,五到七个人一组,他毫不犹豫叫道:“喂!你和我一组!”

我回头看他。

“过来啊!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分任务!”

虽然他叫我过去,实际上却带着他那几个朋友到我跟前。

“对了,明天那个生物实验我们也一组。”他顺口说。

“下周的历史论文你也要和我一组吗?”我问。

“废话。”他说。

我皱了皱眉。

“不可以?”他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顿时脸色不好口气也不好,带着警告和威胁。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暴躁,因为旁人在看,他爱面子?他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有过面子?

“不是不可以。”我说,“其他人要轮换。”

“嗯?”

“我喜欢和不同的人合作,你固定,其他人轮着来。”我说。

“那行。”他立刻笑了,情绪转换快得像小孩。他很少这么幼稚。

他幼稚的笑有点傻,到底还是好看的。

他的几个朋友一直在一班,了解我的习惯,自然不会说我什么,此刻一齐嘲他嘘他,他没有抛弃朋友的愧疚,反而得意洋洋地:“好不容易攀了个高枝,再见了各位兄弟姐妹!”

话是这么说,他帅得正直,耍赖得青春洋溢,根本引不起人的恶感,只有一片起哄。

我在这个时候明白了所谓的“没事”。

日常交往过密会引人注目,但进入一个组别,经常一起讨论、做实验、商量论文,这是一个班的同学不可避免的,即使他的妈妈偶尔听说他和我有来往,也不会多想。

倒是班上的同学看上去想法很多。

依然没有人敢来问我,和我说话最多的是班长副班长,他们有询问的意向,看我一个眼神就住了口。

问题踢到他那里,他随口打太极,说些“以前不成熟”、“大人的事就算了”之类的废话,那些关键的“霸凌”、“偷窃”、“死对头”,一个也不解释,一个也不否认,让问的人云里雾里。

比起我们的敌对,现在的关系更让人好奇,也更让人摸不到头脑,茶余饭后,很多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而且,越来越多,大多是女生。

“为什么女生们一直盯着我们?半个多月了,她们不是早该习惯了?”我问他。

“这个啊……”他意味深长地笑着,“我听她们说,看着我们,分分钟脑补十万字小作文。”

“小作文?那是什么?”

“就是……那个……”他两眼放空,似乎很难解释,拼凑着说:“就是……你和我之间的……爱恨情仇。”

“哦,正室的儿子和小三的儿子对吗?”我懂了。女生的确喜欢这种有情节的东西。

他的笑更古怪,夸张地点了下头,说:“没错。”

我怀疑他骗我,我分明听他小说嘀咕了句“幸好什么都不懂。”

我一向懒得理会别人的议论,确切地说,我反感,我厌恶,我还要充耳不闻。

我的妈妈离婚和再婚那几年,我在旁人的议论声中度过。人们对优秀的孩子有本能的慈悲,没有人问我什么,我也听不清那些窃窃的议论,我只能板起脸,越来越不爱理人。

“上仙今天特别高冷,怎么了?”他晃着一只手,对我笑。

“不许这么叫我。”

“既然一个组,中午一起吃饭?”

我没说话。

我早习惯独来独往,现在却是他,绞尽脑汁要将我拉回人群。

“对了,我妈今天夜班,晚上我们…”他没说完自己先笑了。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无法拒绝他,他的笑,他的脸红,他最近新沾染的莫名小脾气。

很久以前,我们就被命运牢牢绑在一起,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样子。

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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