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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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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我停在更衣室门口。

篮球队名气大水平高,有专门更衣室,还有冲凉的格子间。到了夏天,队员们直接穿校队运动衣上下课,只有他这个非正式队员打训练赛时会在里面换一下衣服。

我没进去。

每次他在里面换衣服,我都想冲进那扇门里,假装跟他说话,假装等待他,假装好奇更衣室的样子。毫无疑问,我只好奇他的身体。他是特殊的,我深知他性格中的一切,那些光暗一体的沉重诱惑着我。此外,我尚未看到的东西同样带着朦胧的轮廓和神秘的冲击力不。我已经看过许多照片和许多视频,还是没办法把那些或标准或奇特的身体部位想象成他的。夏天的暑热增加了这种神秘,他裸露的白色颈子、胳膊、腿,被短袖校服和运动服挡住的前胸,无一不在强调那些隐蔽的部分,相同的颜色,相同的修长,相同的象牙般的软,一切形状却若隐若现。我就在这想象的折磨中晚睡早起,与他秘密地约每一个可能在一起的时间,哪怕只有几分钟、十几分钟。短短的时间让我饱受可望不可即的失落,我反复思考他的想法和我的做法,直到得到否定答案。

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我只想光明正大地看他。

我跟他走到这里,满腔怒火逐渐变成失望,我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太生气了。如果他想做朋友,想帮助我,我会深深记得他给予我的一切,用我能够想到的一切还给他,包括做他不能在学校之外公布的朋友,随时结束我们的友谊不让他为难,不论这些给我带来多么长久的空虚和后遗症,我也会毫不犹豫。但如果他喜欢我,他忍不住靠近我,他明显地吃醋,他把我带进一种犹如命中注定的感情困局,哪怕他不是有意的,他也不能草草了事,那对我不公平。

如果他这样对我,我一定要报复他。我性格里独具的毁灭性总是凶猛地腐蚀我,再残忍地侵害离我最近的人。我之所以理解他,不把他曾经的暴力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长期压抑会发生什么。

但我不使用暴力,我不像他那么没品。

可我还能做什么?

我没进更衣室,没进球场,体育馆很大,我转到无人的楼梯口坐下发呆。

我已经一天没学习了,我浪费了一天时间想乱无头绪的感情,我会因这样的荒废失去第一名的位置,英语老师以后只能用其他名字称呼我,我受到的喜爱也会消失,同学们会认为我“不过如此”。我必须马上站起来,或者找他说清楚,要一个明明白白的拒绝;或者干脆心领神会,从此和他保持距离,用最快的速度忘记他。不论哪一种,如果他不是我的盟友,那他就是我的敌人,任何阻碍都应该从我心里消失。

他波光潋滟的样子又一次出现在脑海,如同海面晨雾。

我猛地站起身,缓慢僵硬地走向训练场。

进去的时候训练已经结束,我突然发现我和这里格格不入。

像我这样每次穿着学校校服,背着硕大书包的书呆子走进篮球场,总让人怀疑走错了路。我已经习惯穿篮球鞋,我现在有好几双同一牌子的,保姆干活勤快,我的鞋子总是干爽清洁,和别人每天被球擦过被队员碰过踩过的鞋子完全不同。尽管队长对我照顾,队员们对我不反感,我依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我的身手和他们差了几个维度。

我到底为什么来这里?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他高兴?

“怎么才来!”队长讲规矩,就算我是个走后门的编外人员,有事不能训练也必须和他请假。我不习惯他的大嗓门,但我不讨厌他的规矩、他的严格还有他的训斥。

今天我不想跟他解释,这场上每个人我都认识,爱运动的男生多是自来熟,球场上只看技术,即使我成绩第一名,一旦打起球,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倒是队长每每夸奖我“意识不错”,惋惜“你们高一干什么来的!干什么来的!”我曾以为他知道我们的事,后来发现他一无所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按照字面理解,他把全副心思放在篮球队,无暇其他。而越是简单无邪的人无意中说出的话往往最接近真相。我心中只有空洞的报复欲,队长也好,场上的每个人也好,最好变成一片烟雾消散在我和他之间。

队长喊了一声没再理我,马上有比赛,他留下几个需要练习配合的队员,为他们分析打法,其余队员鱼贯而出,不忘和我打招呼,我木讷地点了点头,还有两个负责值日的队员开始打扫场地。

他就站在队长后面,依旧不看我,他负责帮队长分析、谋划,此刻认真听他们说话。

我心里的空虚更加强烈。

值日队员推着篮球筐路过,我下意识拿了一个。

“还要练啊?正好,队长他们也要再练一个钟头呢!”

我点点头,我没太听清对方的意思。

我的眼睛里只有他。

我拉住篮球筐。

“你练投球?”对方问,“好,记得帮我收好。”

我还是点头。

我站在一大筐篮球旁边,其中一个就在我手中。抓握球体的感觉很好,它粗糙的表面与掌心产生牢固的张力,让人产生随心所欲的错觉。

我右手拍了两下,向前一送。

篮球落到某个点,弹起,它弹跳的路线是倾斜的,刚好擦过他的小腿。

他没理会,继续听队长说话。

我左手又拿起一个球,递到右手,将球拍到近似的落点。它弹起,又一次擦过他的腿。

这次他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里其实没有火焰,只有倒影的夕阳或者月亮,他的亮度总是蒙着一层水,或深或浅。

我得到了某种关于他的启示。

他应该是一个秘密,不论我对他有什么样的感情,过去我有多恨他,未来我会多么怀念他,只能放在心中,语言无法表达它的深度,任何倾诉都是轻浮。

他的身体同样是一个秘密,我还没有看到全部,我没有抚摸过,更没有打开过。

现在我可以了解这个秘密。

左手,右手,拍,送。

篮球第三次擦过他同一只腿。

“闹什么呢你们,专心点!”队长训了一句,根本不在意,反而骂道:“你说你高一干什么来的!”

队长认为我适合打篮球,不只因为我个子高,反应能力尚可,他最重视我的“意识”,每当我和队长练习单防和过人,我没有一次能防住他或突破他,但他总是叹息我的假动作出人意料,因为身体缺乏长期训练,技术也跟不上校队队员,才会屡屡失败。以及,他认为我对球有控制力,心态稳定,冷静又准确。

我认为这只是小伎俩,这点小伎俩却能让现在的我心情愉快。

篮球弹了起来,这次落在他的膝盖上。

疼吗?

我喜欢他幼鹿般修长的四肢,他的手腕很细,脚踝也是,和洁白笔直的小腿连着,观之易折。我知道是我夸大了这种美。比起纸样的脸庞,他的下半身要支撑全身重量,线条更有硬度,仿佛有玻璃声音。我没看过他的裸足,于是我只把自己的幻想放在膝盖上。那里有一层单薄的暗色,看上去像一层茧,我便想象用指腹轻轻揉搓,粗糙的才是有张力的。在我幻想里,那双膝盖常常抵着地毯,或者床单,他以一个下跪的姿势背对我,像一个俘虏般转过头,用委屈的眼神恳求我,在我的幻想里,他已不知多少次用这个姿势摩擦他的膝盖,因此篮球擦过的不是一片暗,是茧。

篮球擦过他的大腿。

那同样是神秘的部位,它的神秘在于过渡和守卫,它是某种快感的流淌。公车上,猥琐的男人将手假装不经意地划过女性的臀部和大腿,得到低级的刺激。我对它的幻想绝不比色狼高明,所有男性的幻想在最初是一致而原始的,不论那片狭长或隆起的领域有多么洁白柔软,它仅仅是过渡,它最让人偾张的是它的尽头,它环绕的幽密之处。有些人会将冲动变成合乎道德的情感与行为,有些是裹足不前的隐忍,还有些靠最低的刺激把自己的幻想停留在手指,如同一次自我阉割。但我似乎更钟爱它根部丰盈的欲感,当我无法更进一步想象,它们不像阻碍,而像两个不时晃动的卫兵,随时挑战着我的窥视。

我想把篮球弹向他的侧腰,或者他的小腹,最好是胁腹部位。

我不敢进入他在更衣室,但我不是正人君子,我想看他,光明正大的看和窥视的看各有快乐,篮球场就是这种快乐的折中场所,保留我侥幸的道德感和密藏的偷窥欲。机会不多,大概因为常年和单身母亲一起生活,他比旁人更注意穿着的得体,就算再热也不会脱掉上衣。有时他会拉起衣服擦掉汗水,不论多少次我都能精确捕捉那流光掣电般上拉的衣角,在那短短几秒钟,他平坦的腹部和流畅的腰身露出小半,我惋惜很少看到肚脐处的凹陷,但他紧绷绷的肚子和腰线如此利落,白得没有任何堆积,视觉明明是细的,却不纤弱。有时我还能隐隐看到他的胸口,那里自然也是我在意的。当他穿着运动服想我奔来,不怀好意地表示陪我训练,其实不过想用他灵活的身手又一次戏弄我,我便要极力忍住下行的视线。他的气味已经充斥了我的鼻腔,他的热度烘着我,他的运动服已经汗湿,当他停下,U领背心露出一大片胸口,我顾不上看他的锁骨,在半湿的布料下,他胸前有两粒小小的隆起,那飞速的一眼便成了我当天晚间梦境的重点。

篮球没有如我所愿降落,他伸手一扣,球弹向别处。但我左手的球已经递到右手,这次,球正好打到他的手。

那只手我碰过,我贴过,是我唯一主动接触过的他身体的地点。手是人类进化的奇迹,它用来抓握,更用来抢夺。他的手指尖圆润,每一根都匀称,他整个人都是匀称的,没有夸张的肌肉,没有多余的赘肉,没有过长过短的部位,即使矛盾的组合在他身上也有巧妙的呼应,例如……

篮球弹起,正中他的臂肘,他畏缩地退了一步,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笑了,却只是双手拿起一个球,再单手送出,他竟然愣在原地,任篮球击中肩膀。

那是两个过于宛转的部位,如同他这个人,始终灵活又始终能够承担,我竟然想起很久以前我在他家那个小小的储物间,我进去的时候,我出来的时候,他的手臂伸向我,他的手试图护住我的头,最后它们被肩膀叫回原地,它们与他达成秘密的协定,不能让这种温柔的接近意图被任何人发现,骗我,最好连他自己也骗过去。我讨厌别人骗我,于是他的手、臂、肩成了我攻击欲的承受点,在我的幻想中,它们最常被高高拉起,交叉按下,按在墙上、地板上、床单上,就算挣扎也不能动弹,它们现出一片不浓的淤青,如同此刻。

他的脸突然红了,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想拉开它们不只因为那一天的欺骗,还有更多时间的阻碍。我最爱看他投篮,罚球和三分都好,我尽量站在他对面,尽管离得远,视线却清楚,当他肘臂侧正时,腋窝处曲黑的毛发一览无遗。他身上所有黑暗的颜色最能吸引我,鸦黑头发,水黑眼睛,还有我不曾看到也无法想象的那个能够揭示我们究竟是何种关系的部位。腋窝却是特别的,它散发汗水的气味,我讨厌身上有汗味,运动会就想马上洗澡,却希望他的味道尽量缓慢地消失在晚风和空气中,这种气味不能说是愉悦的,却更令我神魂颠倒,它让我回忆他睡在我身边的那个清晨,他的呼吸究竟是什么味道?我只记得淡,那时还是冬天,他像暖树和春冰。他的汗味滑向另一个极端,蓬勃地隆重着。我爱看他腋窝保留的原始感,和汗水的味道一样激发我的诚实,让我无以回避。只有在他身上,它们才令我痴迷。也可能,我对腋窝的痴迷包含着爱屋及乌的成分。我在尚不知自己情感之时就设想过很多安慰他的方法,腋窝是其中当仁不让的主角。后来,每当我看到他凝固的投球姿势,看到他雪白皮肤露出的黑,我就笃定这种设想:当他再一次为他摆脱不掉的宿命伤神时,我可以不再默默看着他,我只需向他的腋窝亲密地伸进一根手指,在那粗糙的毛发底部轻轻勾刮,他就笑了。

可是他没有笑,他恼怒地看着我……瞪着我。

他越是愤怒,我越是冷静,我越来越快地拿球,扣球,那些球不分目的地弹到他的身体上,周围静了,只有弹球的砰砰声和篮球砸到身体的啪啪声,我知道队长和几个队员正诧异地看着我们,我不在乎,这个世界只有我和他,其他人都是摆设。

他不躲,不还手,他始终对我心存内疚,不论我以什么样的方式伤害他、羞辱他,他只当做是自己的应得的惩罚。但他的眼睛渐渐生出恳求,他在求我住手,求我不要在他人面前把两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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