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丰眼底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就看见女孩手指一松,那薄薄的布片软绵绵的滑落在桌面上。
夏茗摇头,她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抗拒:“我不想穿。”
什么?她说她不想穿?
林绍丰怀疑自己听错了,没有哪个到这间房的女孩胆敢这么直白的忤逆他。
他面色一沉:“夏茗,你别忘了你的学费是我全免的,这可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这样固执我还怎么教你?怎么帮助你?你到底想不想考上京电了?”
夏茗面色苍白了几分,她顶着巨大的压力,兀自倔强的坚持:“但是,我就是不想穿。”
林绍丰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你难道觉得是老师想看你吗?老师明明是在帮助你啊!老师难道会不希望你考上吗?老师难道会害你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怕我?老师是做错什么了吗?”
夏茗摇摇头,但他的反应让她感到不安,她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
这女孩想走,但林绍丰哪里会让她走。
林绍丰收起怒火,重新对面前这个美丽、固执的少女和蔼可亲道:
“夏茗,那这样。我们来看电影吧,我会把画面定格在需要你联想的画面上,然后给你一个题目,你来创作。”
“我知道什么是专业,我会在这个过程中告诉你考官们的评分标准。”
灯光被调暗,电影开始播放。
夏茗不得不和林绍丰一起坐在价值不菲的深棕色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
投影和音箱都被打开,昂贵的设备带来极好的观影体验。
夏茗坐姿端正,脊背挺直,她甚至拿出了纸和笔,拿出了专业的观影态度。
电影放到二分之一时,夏茗感觉不对,她皱了皱眉,忍不住问林绍丰:
“老师,这部电影叫什么?”
林绍丰没有回答,只是严厉道:“专心点儿!”
她于是不敢再问。
夏茗是后来才知道那部电影的名字——《O娘的故事》。
一部集暴力、虐恋、SM的限制级电影。讲述了一个女人被她的情人带到神秘的组织中,并以各种残酷手段训练成绝对驯服的女人的故事。
里面的女人很美,可大量的被凌辱镜头和惨叫声让夏茗坐立难安。
“老师……”
“嘘,专心。”林绍丰将红酒倒进酒杯,眯眼欣赏着屏幕上女性绝美的胴|体:“你看,这才是极致的美。美不仅仅是肉|体,还有他们之间扭曲的、极致的感情关系……”
“我不认可,我觉得这种关系很变态,很可怕。没有丝毫对女孩子的尊重,这怎么会是爱呢?”夏茗别开眼睛不忍再看,可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还一个劲儿往她耳朵里钻。
“你看看她,被驯服后那么美!那么浑然天成的性感——就是这个画面,题目是《服从》,你有灵感了吗?”
“没有。”
……
在这样暧昧的、密闭的环境中,和一位男性老师共同观看一部包含大量性的电影,这对夏茗而言委实荒谬了点。
在过往的人生经验里,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而母亲也没教过她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夏茗想走,可又觉得失礼。惹恼了他,她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而且,万一老师是真的想教她呢?她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对于一个学艺术的人而言,是不是显得特别小题大做,特别小家子气?
人预设了才会有应对之策,才会知道如何定义今晚林绍丰让她无所适从的言行举止。
但夏茗没有预设。
没有预设意味着,当对方出牌时,你会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意味着遇到对方好像在越界但又没有实质性伤害行为时,她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
而她的不知所措,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离开时机,同样也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林绍丰放下酒杯,琢磨着、观察着她的反应,带着醉意道:“夏茗,你不懂性是不会懂艺术的真谛的。因为你没见识过那种滋味,所以你突破不了你自己,不然你以为困住你成功的是什么?就是你的固执呀!”
他喝多了。
夏茗心想,不然老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叽里呱啦的在说些什么逻辑不通的玩意儿?
林绍丰也挨的女孩越来越近,他用最真诚的语气赞叹她: “夏茗,你这么年轻,这么美好,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很自卑,唉,那些考官也能和我一样想就好了!”
他的手很自然的揽上夏茗的肩膀,并假装无意的触碰到了少女的胸脯:
“……但你缺少了一些经历,一些会让你更美、更丰富的人生经历……”
夏茗霍然起身,身体因这触碰而微微发抖。
林绍丰一脸无辜,他的酒杯因她的起身而倾洒,大量的酒液瞬间倾倒在她的大腿上。
林绍丰急忙抽出了几张纸巾,不由分说的把她牢牢按在沙发上,然后攥着纸在她大腿间用力擦着:“哎,别动!裤子都湿了!”
夏茗躲避着他的手,急急道:“老师,我自己来!我去厕所洗!”
她奋力挣开他的咸猪手,冲向离自己最近的洗手间,她得先躲进去,先远离他,然后出来后跟他说自己肚子痛要马上回宿舍——
就这么办。夏茗一把打开门。
投影昏暗的灯光着凉了潮湿阴暗的厕所,墙角竟然蜷缩着一个女孩。
一个女孩。
一个熟悉的女孩。
一个穿着情趣内衣、满脸泪痕的表演班女孩。
夏茗见过她很多次。
在食堂、在宿舍走廊、在共同去往京电的轿车上。
高斯妍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是精致而高贵的,是像小公主一样漂亮矜持的。
但此刻,这个死命捂着嘴、冲她惊恐的拼命把头摇成拨浪鼓的女孩儿是谁??
看洗手台上散落的东西,还有她的样子,似乎是精心准备了要给林绍丰一个惊喜,却发生了什么误会。
高斯妍身上缠绕的红色带子像极了刚才电影里带有强烈冲击的……调教?还有她脖子上的项圈,所以这才是林绍丰叫女生来上小课的“真实目的”?
林绍丰竟然是这样的人!
夏茗的三观都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她浑身僵硬着退了出去。
而林绍丰正站在她身后一米处,暗中窥伺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用充满鼓励的目光盯着她,和蔼道:“她做出了选择,也是自愿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她今年一定能考上。”
“那你呢?夏茗?你的选择是什么?”
“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你从小长大都过的很辛苦吧?连学费都付不起,为了省钱每两天才舍得吃一次肉,来北城这么久,除了我带你见世面,你还去过哪里呢?”
他步步紧逼,循循善诱:“可怜的小丫头,和老师在一起不好吗?老师会帮你考上名校,会帮你站上更大的舞台,会让你成为一炮而红的广告导演——”
“……不!”
林绍丰怀疑自己听错了:“不什么?”
夏茗面色苍白,却已经飞快的抓起了自己的画板和东西,她一边朝门口飞快移动,一边重复道:“我不愿意!”
林绍丰皱了皱眉,看着少女一把打开门,踉踉跄跄消失在了门口。
他没有阻止。
因为还有的是机会。
-
夏茗没想到门外会站着陈安然,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显然吓到了陈安然。
“你……”
陈安然刚想开口,就被夏茗捂住了嘴:“快走!”
陈安然被夏茗连拖带拽的离开了走廊。
跨过走廊入口的那道铁门时,夏茗像被毒蛇绊了一跤,面上多了几分狼狈。
两人回到了宿舍。
夏茗仔细锁好了门,她刚一转身。
陈安然的问题就连珠炮一样砸了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老师办公室里面?你是在上小课吗?干嘛不告诉我啊!还有,为什么我在门外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
夏茗沉默的看着她。
陈安然脸微微一红,补充说完:“——就像是欧美的那种小电影!”
“安然。”夏茗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看着她,“林绍丰是变态,他不是好人!”
“啊?”
“答应我,以后绝对不要和他单独在一起!如果他邀请你去三楼,绝对不要去!”
“搞什么嘛。你和老师吵架了?”
“你必须答应我!”
“噢哦,好好。”
“陈安然!我没跟你开玩笑!”
“嗯嗯,我答应你。”
陈安然不以为然的心想:
就算她想,林老师也从来没有邀请过她去三楼啊!
-
次日上午,高斯妍敲开了陈安然宿舍的门。
她脸上似乎刚画过妆,但气色萎靡,开门见山的道:“我找夏茗。”
“夏茗!有人找你。”陈安然回头唤了一声,又小心翼翼道:“你要进屋吗?”
对方摇了摇头。
夏茗跟随高斯妍走了出去,陈安然望着她们的背影,有些疑惑。
-
两人默契的走到走廊尽头的无人之处。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
高斯妍先开了口:“那晚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茗静静看着她,没有吭声。
冷风扬起高斯妍的长发,几根发丝软软的黏在她的脸颊上,女孩鼻尖冻的通红,眼底泫然欲泣一片,却还在欲盖弥彰:“那是个意外,但涉及到我的隐私,我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讲,可以吗?”
她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这姑娘到底在担心什么?她被伤害了难道都不知道伤口在哪儿吗?
夏茗心里倏然涌起一股怒火,面上却按捺着:“是他强迫你的吗?”
高斯妍猛地摇头,神经兮兮的东张西望了一眼,见没有人,才双手合十求她:“求你,不要跟别人说,不然我会疯掉的……”
夏茗沉默了。
半晌,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不会跟别人讲那晚的事的。”
高斯妍半信半疑:“真的?”
“嗯。”
高斯妍终于如释重负。
夏茗在那一刻确定了眼前这个女孩的晚熟。她的晚熟可能要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后,才有可能重新定义当下的事情。
——去为自己“翻案”。
但夏茗不知道。
十年后,当这个晚熟的女孩终于醒悟,去重新思考在十七岁的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时——
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答应了另一个女孩。
来寻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