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白炽灯照着，上面有细小的蚊虫飞舞。
最后一门地理考完的时候，压抑的期末考宣布结束，原本死气沉沉的校园顿时活了起来，教室里只有对题目的讨论声和对终于解放的释然。
彭竹今天罕见的没有穿成黑白电视机，而是穿了一件灰色羊绒大衣，脖颈上围着米白色围巾，还画了淡妆，常年低马尾的头发此刻也披散在肩头，衬得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
彭竹拿起讲桌上的书拍了拍黑板:“都静一静，听我说。”
台下瞬间消声。
彭竹环视着下面瞬间坐的端端正正的学生，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通知下来了，周六高一高二来拿成绩单，高三期末考完放一周后正常上课，明天放假一天。”
杨少川举手询问:“老师，寒假放几天啊?”
彭竹答道:“从这周星期六开始一直放到2月24。”
“哇，一个月。”
“哇，四十几天。”
“哇塞～”
“好了，大家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和随身物品，准备离开学校吧！”
“彭姐再见！”
“彭姐周六见！”
彭竹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连连应好，挎着小包包踩着高筒靴走了出去。
“楠楠，你明天干什么去啊?”舒月边收拾书包边开口。
“嗯…我哥回来了，应该跟我哥出去玩儿。”
“你哥回来啦?”舒月收拾书包的手一顿，惊喜的转过头，兴奋的摇了摇姜楠的肩膀。“带上我，带上我，我也要去。”
姜楠拧着秀气的眉毛，似是在纠结，又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才开口:“那我回去问问我哥。”
“好，楠楠最好了。”舒月照例在姜楠脸上印了一个超大的么么哒。
假装没看到姜楠拿出纸巾擦脸的那一幕，继续收拾着书包。
猴子从前门探头进来张望几眼后锁定最后一排叼着棒棒糖不慌不忙收拾书包的男生:“言哥，体育老师叫你去操场找他。”
周言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取下嘴里的荔枝味棒棒糖朝着门口大声开口:“说叫我干嘛了吗?”
“没有。”
“知道了，我等会儿过去。”
“那言哥我先回家了啊。”
“嗯。”
周言背上书包三步并两步跑到操场，站在操场正中央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伍连德的身影，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
“周言，伍老师在室内排球场等你。”
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是那天自己被拉去顶包齐格飞，在门口接自己的那个黑皮瘦高个儿。
冲他点了点头往室内排球场走去。
室内温度与室外形成反差，室外是刺骨的寒风，室内是惹人心燥的暖风。
排球场上体育生们正分成两队打着练习赛，两旁一二排的座椅上扔满了黑色长款棉衣外套，伍连德站在一旁跟一个男生看着一张表格讨论着什么。
周言走近听见他们在讨论每个队员的薄弱点，就站在旁边看场上练习赛。
约莫十分钟后，伍连德终于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惊讶的问道:“周言，你小子啥时候来的?”
“嗯…大概是在你说薛晓峰弹跳力差的时候。”
“昂。”
“老师，您叫我过来什么事?”
旁边的男生去到场外拿着表格嘴里叼着一个哨子继续观察着场内球员的动作。
伍连德指着场上的队员们开口:“你觉得他们排球打的怎么样?”
周言往场上扫视一圈开口:“挺好的。”
“那你对排球有什么看法?”
周言此时已了然伍连德叫他过来的目的，果断开口:“没什么看法。”
伍连德剜了站在身侧的周言一眼开口:“你这孩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伍连德朝不远处嘴里叼着哨子的男生招手:“齐格飞，你给叫暂停，让他们今天先回家。”
“知道了。”
周言内心os:原来这个小白脸就是齐格飞啊。
‘小白脸’叫集合后说了一些总结，和明天来球场的时间便让解散，自己则坐在第一排椅子上玩着手机。
周言:啧，小白脸胆子还挺大。
“你应该已经明白我这次叫你过来的目的，你排球打的不错，要是能进校队系统训练一下，说不定以后可以成为职业运动员。”
“不用了老师，我对排球没兴趣，您看我那么爱打篮球，校队我不也没进?”
“真不考虑考虑?我挺看好你的。”伍连德不死心地追加了一句。
周言婉拒着:“不了老师，您还是栽培一下那位吧。”说完冲着小白脸方向看了过去。
伍连德顺着周言视线看过去，只见齐格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躺在那一排椅子上。
“你说齐格飞啊，他我可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天生就是打排球的料，他现在高三，水平却吊打大多数职业排球手了，不出意外，明年体考他将会是省内体育状元和理科状元。”伍连德看向齐格飞的目光全是欣赏和自豪。“体校跑了好几趟要他转学，还承诺说学费全免，他愣是没去。”
“为什么要说不出意外?”
“二中吴桐那小子跟齐格飞不相上下，据说他爸以前还是职业排球手，明年的体考状元要么齐格飞，要么就是那小子。”
周言点点头开口:“这样啊。”
“别扯开话题，你到底进不进排球队?”
周言没有丝毫迟疑。
“不进。”
“行吧，可惜了，一个好苗子。”伍连德叹了口气，叫齐格飞跟周言一起走，自己整理一下器材。
说完就弯下腰拿起地上的一个空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
周言正要往门口走去，不料齐格飞收了手机叫住周言:“你等我会儿，我把球收进去，一起走。”
周言愣了几秒后还是站住了，看着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在场上捡着球，对齐格飞印象改观了些。
原本他以为齐格飞是那种不负责任，长相平平无奇的那种混体育生。
思绪飘到比完赛的那天晚上，杨树林烧烤店。
周言坐在椅子上吃着烧烤跟坐在对面的许知凡吐槽伍连德坑了自己一把顺便吐槽了自己从未见过的那位主攻手齐格飞，许知凡一脸震惊的问自己竟然没听过齐格飞的大名。
周言一脸莫名其妙:“他很有名吗?”
许知凡便开启了他的讲解。
他说齐格飞是理科生，还是年纪第一，排球只是爱好，后来在高一第一学期末一节普通的体育课被伍连德连哄带骗弄到校队。
“你是不知道，高一开学那会儿，他代表高一全体新生发言，把台下那些小女生迷的，啧啧啧，每天去学校情书都塞了一抽屉。”许知凡绘声绘色的讲着。
“那他收了吗?”
“怎么可能，人家连看都没看，全掏出来装到袋子里，还把那些零食按照情书名字一个一个送到对应小姑娘手里了，还说谁要是再给他乱花钱就打死她。”许知凡讲的兴致欲发高涨，继续连比划带说。
“后来高二高三的学姐也听说高一来了一位大帅哥，刚开始抱着好奇的心态想看看有多帅，便都跑去看，有一段时间他们班门口堵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齐格飞好几次刚放学就从窗户里跳出去，有一次两位体育老师在体育课上组织两个班来一场篮球友谊赛，齐格飞打球的风格跟本人斯文的长相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一直猛攻，丝毫不给对面班活路，最后以13:2，碾压对面。齐格飞出尽了风头，后来那个班从那天起就明里暗里针对齐格飞，你猜他们干什么了?”
许知凡突然停下来，一脸坏笑望着对面正跟牛蹄筋较劲的周言。
周言咬着牛蹄筋的嘴松了一半，配合着:“怎么了?”
“玩阴的呗，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五下午，他们班十几个男的把齐格飞叫出去堵在校外那条巷子里，原本想的是让齐格飞跪下叫爷爷，结果没想到齐格飞冷嗤一声，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半个小时全给打趴下了，自己就后背挨了一脚，还踩着领头的那男生的手，让他说爷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许知凡说到这一脸崇拜。
“那叫了吗?”
“叫了啊，听说跟孙子似的，后来看见齐格飞就跑，活像老鼠见了猫。”
“从那一天后齐格飞的大名可谓是‘家喻户晓’，再后来他连续三年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让他人气持续上涨。”
周言咬了一口洒满辣椒的年糕，不解开口:“他是因为篮球赛出名的，为什么反而去了排球队，没去篮球队?”
“这就要从他们体育老师请假没来，老伍给他们班上了一节课，然后他发现齐格飞骨骼清奇是位打排球的奇才，于是就把人骗到排球队了呗，据说当时齐格飞跟篮球队就差临门一脚，突然让老伍截胡，把篮球队教练气个半死，一学期没跟他说话。”
周言听乐了，顺嘴批判了一下伍连德这一不道德的行为。
思绪收回，望着远处齐格飞。
饱满的肌肉爬满骨骼，肱二头肌随着胳膊的摆动若隐若现，腿上的肌肉匀称有力，每一块肌肉都迸发着力量，肌肉外覆盖着紧致白皙的皮肉。
这样的身材配上一张斯文的脸却丝毫不维和，出奇的和谐。
看着这张脸，周言实在想不到他说出要打死自己小迷妹这句话的场景。
应该挺搞笑的。
齐格飞穿着老头背心，拿起椅子上的黑色长款棉服套上边拉拉链边往周言这边走来。
冲门口歪了歪头开口:“走吧。”
“嗯。”
“周言，你再考虑考虑”伍连德不死心的又追说一句。
周言和齐格飞同时回头看着穿着黑色短款棉服丝毫没有发福迹象的中年男人，周言点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
伍连德笑着冲他们摆摆手。
一出去就跟冷风打了个照面，周言想起他底下只穿了一件老头背心，便“体贴”地开口:“你不冷吗?”
齐格飞把拉链拉到顶，开口:“不冷。”
“哦。”
一路无言，周言从未觉得从操场到校门口的路程竟然如此遥远。
齐格飞适时打破了沉默:“我看了你那天的比赛录像，挺欣赏你的，真不考虑来我们这?”
“嗯，没兴趣。”
齐格飞没再提让他加入排球队这件事，停顿了几分钟后开口道谢:“上次谢谢了啊。”
周言心安理得接受了这声道谢。
“上次你为什么没来?”
齐格飞沉默几秒后开口:“处理了一件小事儿。”
“哦。”
走到车棚，齐格飞从兜里掏出电动车钥匙晃了两下，开口:“要不要我送你?”
周言还没说话就被一道愤怒的男声给打断。
“齐格飞，这么长时间你跑哪去了?”
齐格飞一见到这个男生跟见了鬼一样，急急忙忙骑上电动车，看着越走越近的身影，把书包往前面小框里一扔，连手套都没来得及带，着急慌忙朝周言开口:“那个下次再送你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再见啊。”
“啊?”
还没等周言反应过来齐格飞已经骑着小电驴跑出好远，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周言和一只黑色“愤怒的小鸟”。
“愤怒的小鸟”望着远处的一小点儿骂了一声“操。”
周言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愤怒的小鸟”踢飞了脚边一颗小石子，转身看着一脸懵逼站着的周言:“齐格飞什么时候来的学校?”
“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吴桐怒气还未消，声音很大:“不熟他说要送你?”
周言被这声音震的掏了掏耳朵才开口:“你声音那么大干什么?我是齐格飞吗，还是我让他刚才跑的?你冲我吼干什么?”
吴桐声音比刚才小了些，但还是很大:“那你什么时候在学校看见的他?”
“今天下午放学室内排球场。”
“行，知道了。”
说完吴桐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刚才齐格飞跑了的那条路追去。
周言吃了一嘴尾气，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看着出租车屁股，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拿出手机，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