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至少会睡一小时左右,没想到二十分钟不到她就醒了,胥己诚蹙眉道:“我都忘了问你了,你失眠的症状怎么样了?”
就和她在一起这一天多的时间,他就没见她睡过长觉,全是这种间歇性短觉,一会一醒的。
逯湘凝轻描淡写的说:“好多了,我最近睡得都很好。”
“你昨晚醒过几次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有今早上,没睡多久就会醒,这是好多了的现象吗?”
她没想到他观察的这么仔细,笑着安抚他:“真的好多了,就是时差导致睡眠紊乱而已。”
胥己诚一想到她因为自己生病这事就很自责,他搂住她,语气凝重的说:“你要好好的。”
她不想他担心,保证道:“放心啦,老话不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你人都在我身边了,我还有什么好抑郁焦虑的。”
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可他还是很心疼她,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蠢事,为什么要自欺欺人说那些虚伪的话,惹她难过,也让自己不痛快呢。
逯湘凝不想看到他这副自责的样子,凑上前去亲了亲他脸颊,给他讲起了自己在西藏的旅行经历。
胥己诚十分意外,“你还去冈仁波齐转山了?”
逯湘凝的语气里充满了笑意,回忆起当时的经历,她发现自己早就没有了那种难过和痛苦,剩下的只有怀念。
“冈仁波齐真不愧是万山之王,众神的殿堂。当我看到日照金山和玛旁雍措时才发现人类的喜悲都是些无痛无痒的庸人自扰。”
他问:“累吗?”
“累呀,很辛苦的,徒步走了近五十公里呢。”她用了两天时间才转完了一圈。
“转山时藏传佛教是顺时针转,雍仲本教是逆时针,我跟着几个藏族人,所以是按照顺时针转的,在路上听他们说围绕冈仁波齐转山一圈可以洗尽一生罪孽,转十圈可在五百轮回中免受地狱之苦,转一百零八圈便可今生得道成佛。”
他挑眉,“那你已经洗尽一生的罪了。”
她听后笑了笑,当时的那种艰辛和高反下的难受都在日后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为什么想去西藏?”他们去玉树的时候很多同学都严重高反,就她这种渣体质又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身体折磨。
逯湘凝眯着眼看向天空,轻声说着:“因为听说西藏可以摆脱现代生活,放松自己,享受属灵生活,所以想去接受灵魂的一次洗礼。”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胥己诚心里酸酸的。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接着说道:“都说西藏像消毒液一样洗涤着心灵,像忘情水一样让人们忘掉烦心事,可是当我登上海拔五千多米的卓玛拉雅山口时,我望着周遭的一切发现这里并没有拯救我,我依然忘不掉你也放不下你,所以当时我还很没出息的爆哭了一场。”
她说着那段回忆,同时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抓的更紧了。
当时那种绝望到极点的情绪再次袭上心头,逯湘凝情难自禁的红了眼眶,暗吁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后来我明白了,生命虽然因为恬淡而领悟,但却因为执着而动人,而你,就是我的执着。如果真的丢掉了这份执着,那我的生命也将变得寡淡无趣,苍凉悲哀。”
所以她接受了自己的执着,她去看心理医生,无非是想让自己学着释然,学着去接受他真的不喜欢她这个事实。不过现在看来,她的执着没有辜负她,冈仁波齐还真的拯救了她。
逯湘凝感叹道:“己诚,其实冈仁波齐没有洗尽我一生的罪孽,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只是为了途中与你相见。”
后来的很多年,乃至一生,胥己诚都会不时地回忆起这一幕,他爱的人坐在故宫钟表馆前的椅子上,告诉他,她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途中与他相见。
他紧紧的拥抱住她,微红着双眼,轻声对她说:“下次我们一起去。”
“好呀。”她淡笑,想起什么又说:“对了,我还给你寄了一张明信片,你收到了吗?”
收是收到了,但他也不知道那是她寄来的啊,胥己诚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逯湘凝瞬间悟了,脸色渐渐变冷,“扔了?”
他语气无辜又委屈,“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寄来的。”
“所以还是我的错了?” 当时以为他是真的要和她断联,怕他会扔了自己的东西,所以她才连字都不敢写,只填了地址,没想到这样都能被他扔了!
胥己诚立刻回话:“我的错,肯定是我的错。”
“呵呵。”
“阿凝。”
她站起身就走,他追在后面拉住她的手,哄道:“下次我一定好好保管。”
她站定,又气不过,转身哼道:“下次换你给我写。”
“好。”
鉴于有错在先,后半段行程胥己诚即听话又配合,逯湘凝想去哪个娘娘的宫寝,他就陪着一起去,直到她走不动了,两人才在出口处的咖啡馆喝了杯咖啡顺便歇脚。
她看上了一个故宫文创随行杯,他配合着点头夸她审美好,她想吃块小蛋糕,他递给她叉子说她太瘦了要多吃点,她用手机回短信,他趁机夸她手机链很可爱。
逯湘凝忍无可忍,“你够了!”
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好意思说她都不好意思听!
胥己诚摸摸鼻子赔着笑,“不生气了吧?”
要是真跟他生气早就被气死了,逯湘凝认命,但又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想了想说:“我还想去对面的景山公园。”
胥己诚:“……”
是谁在耳边说,腿酸走不动?
没脾气,他呵了一声:“行,咱今儿就来个北京一日游,光去故宫和景山公园多没劲呐,咱再去个颐和园,不行圆明园。”
“你少给我来这套。”
他笑笑,身子前倾对她小声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逯湘凝,我都给你攒着。”
小姑娘的脸倏地一下就红了,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默默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小姑娘红彤彤的脸蛋巨可爱,胥己诚忍住了上手捏一捏的冲动,调侃道:“我看你还是不够累,下次等你有本事下床了再跟我较劲。”
逯湘凝嗔了他一句:“流氓。”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
喝完咖啡,两人又到景山公园和护城河边溜达了一会儿,直到再次看见小姑娘打了个哈欠,胥己诚停下脚步把她搂在怀里说:“别走了,要么我送你回去睡觉,要么咱就找个酒店睡一会儿。”
逯湘凝一听就直觉有危险,“你每次都是用这个理由把女孩子带去酒店的吗?”
胥己诚呵道:“逯湘凝,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他闲的呀,还每次,就她一个都累死人了,逛景点简直比他拉练还要命。
“咱俩才谈第二天,你就把我往酒店带,居心叵测。”
“我还需要叵测吗?都摆在那了。”他的心思明明白白,不需要猜测。
逯湘凝真是被他的不要脸所震惊,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这人还挺没皮没脸的,她吐槽道:“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胥己诚这次不惯着她了,语气严厉:“你别管我是羊还是狼,就说回家还是去酒店。”
逯湘凝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说,胥己诚没辙,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径自做了决定:“我送你回去,明天下课了我来找你。”
她头靠在他肩膀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不高兴的嘟着嘴:“我还想晚上和你一起去接迈西瓜呢。”
“她还没那么大的脸。”
她摇摇头,不想浪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别犟。”
“不要,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她坚持自己还能扛,再说了,“我也想去酒吧。”
他气骂道:“你想个屁。”都累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想着玩呢。
她直起身,不服气道:“迈西瓜那么小都可以去,我也可以。”
他不再惯着她,威胁道:“要么现在回去睡觉,要么明天就不见了,你二选一。”
逯湘凝也不说话,但那副委屈兮兮小脸上写满了对他的控诉。胥己诚暗叹了一声,亲亲她的额头,安抚道:“又不是见不到了,来日方长,听话。”
好吧,她点点头,又难过的指责他:“你都没有舍不得我。”
“胡说,我怎么没有。”胥己诚摸摸她的头顶,他也不想和她分开,但是还是那句话,来日方长,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从南池子大街没一会儿就到了逯家,胥己诚替她解开安全带,提醒道:“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气势低落,蔫蔫的回了声哦。
胥己诚有点好笑,“难过什么呢,从你家到我家堵车都不超过半小时,从你家步行到后海也就十来分钟的事,你要实在想去玩,晚上我再来接你。”
两家都在二环内,真想见,就是一脚油的事儿。
逯湘凝一想是这个道理没错,于是也不纠结了,背上包准备下车。
他又突然拉住了她,在红唇上落下一吻后才说:“去吧。”
这颗糖吃的她神清气爽,又惊喜又羞涩的小声说:“这个惊喜给的不错,下次继续表现。”
胥己诚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进四合院大门,才发动车也回了趟家。
迈芝灵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睡的昏天黑地,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迈芝灵在嘈杂的环境下大声问他:“哥哥,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呢?”
胥己诚坐起身看了一眼时间,捏捏眉心道歉:“抱歉啊,哥哥没注意看手机。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迈芝灵大着嗓门说:“快结束了,我把地址发到你短信上了。”
他穿上衣服就往出走,强调道:“好,乖乖等着别乱跑,我现在就过来。”
从西直门拐到德胜门,洋节日路上哪哪儿都是人,尤其是年轻人扎堆的后海,眼见前面的路堵死了,胥己诚打了把方向,直接找了处地停车。
接上迈芝灵后,两个人又沿路走回停车处,胥己诚见对方蹦蹦跳跳的,蹙眉道:“好好走路。”
迈芝灵哆嗦着打颤,“冷啊哥哥,蹦一蹦暖和。”
“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冷呢。”
迈芝灵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他呵了一声:“管好你自己吧。”用她操心呢。
迈芝灵想到白天见到的人,问道:“对了哥哥,湘凝姐姐今天怎么和你在一起呀,你们也同学聚会吗?”
胥己诚没想过要跟她解释,小孩子没必要知道情情爱爱这些,他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看到路边的奶茶店,他去买了一杯热果汁给迈芝灵,边叮嘱:“暖暖手,一会儿上车了再喝。”
到底是个小孩儿,迈芝灵开心的说:“我哥哥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哥哥!”
胥己诚嗤了一声,问她:“陆南浔呢?我今天怎么没看见他,你们同学聚会他不来吗?”
迈芝灵顿时收敛了笑意,呵呵:“谁是陆南浔?”
得,胥己诚明白了,嗤笑道:“真是小孩,三天两头闹矛盾,你俩有劲没。”
迈芝灵气哼道:“我才不和他闹矛盾,我跟他绝交!”
“小学生才说绝交这话。”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呐!”
“好吧,那你说说,这次又是为什么吵架?”胥己诚很是无语,他大四了还要断小学生的官司。
一想到突然犯病的陆南浔,迈芝灵又生气又委屈,“我怎么知道他突然犯什么病,好端端的就是看我不顺眼,我干什么他都找茬,整天对我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
这不可能啊,胥己诚越听眉头皱的越紧,逯南絮和迈芝灵从小一起长大,不说亲密无间也至少是情同手足的关系,陆南浔虽然人不着边,但从小一直护着迈芝灵,没道理突然对她这副态度。
胥己诚虽然想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不爽陆南浔欺负他妹妹的行为,于是说道:“他真要是这样欺负你,就彻底跟他绝交,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哦。”
看着自家这个没有任何情商,脑子又缺一根弦的妹妹,胥己诚不放心的叮嘱道:“他再找你麻烦就跟我说,别自己傻不啦叽的忍着。”
“知道了,知道了。”
兄妹二人从后海一路走到护国寺街才终于上了车,胥己诚打开车内空调,迈芝灵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