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昭颜见多年好友惨死，怒火攻心，所有武器系统同时解锁，导弹舱全开，背部等离子炮充能至临界点，大刀阔斧地直扑黄晓青的主舰。

就在她锁定目标，即将按下发射键的瞬间，后颈突然一阵发麻，全身汗毛倒竖，这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才有的危险直觉。她几乎是本能地猛拉操纵杆，机甲以一个近乎撕裂机身的急转弯堪堪避开。

几发高能粒子炮破空而来，擦着机甲掠过，真空中荡出能量涟漪。雷昭颜心有余悸，这威力和速度，绝对不是“青沙湖”号的实力。

“灰界人！”有人惊呼。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漆黑的太空中突然浮现出三艘造型诡异的战舰，他们一直隐匿在黑暗中，此番出手估计是觉得时机成熟，虽然水星观测站的太空军不多，但消耗一点是一点。

“全员规避！”

为时已晚。

灰界人舰队的主炮同时开火，密集的能量束如同梨花暴雨，水星观测站舰群的外围防御圈瞬间被撕得粉碎。

观测站的守军完全乱了阵脚，仓促撑起的防护罩像糖球外的糯米纸，根本不敌灰界人的重火力，主舰的联络屏瞬间黑了三分之二。

先锋队的反应够快，又多次跟灰界人交手，多少知道对方的打法，及时躲避，伤亡不算太重。

“他们这在干什么？！骆庚觉得心跳都漏拍了。

“灭口……”宋兴琛终于知道那些波形诡异的太空垃圾是什么了。

地外舰队在完成这轮毁灭性打击后，竟毫不犹豫地开始撤退。主力舰隐入太阳耀斑的干扰区，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漂浮的机甲残骸。

黄晓青眼看目的达到，也不再想跟他们多纠缠，转身朝着紧追不舍的雷昭颜发起攻击，瞬发的炮火逼得雷昭颜不得不后退，而她则借助反冲力迅速脱离战场。

雷昭颜看她越逃越远，心一横，立即解除战舰安全协议，启动“追猎”模式。她跟林聿礼是多年的同学兼战友，绝不能让他就这样孤单地牺牲。按理说，黄晓青这种最好能留个活口，方便逮回去问话，但太空战役中，留活口的难度极大，比起冒险生擒，直接把对方炸死更简单。

“昭颜！冷静！”骆庚跟他俩私下关系也很好，但他更怕再搭上一个雷昭颜，“灰界人还没走远！”

雷昭颜驾驶的战舰以一种诡异灵活的姿态，避开对方射过来的全部攻击，在太空中划出一道急转弧线。

在她原本位置的延长线上，三枚微型导弹无声地掠过。

骆庚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传来，"昭颜小心后方！"

"我知道！"雷昭颜咬牙打断。她的战舰接缝处喷出调整姿态的离子流，这是她最擅长的战斗风格，急速变向配合精准的短程火力压制。

她一个人杀不掉黄晓青，宋兴琛知道不能放任这叛徒逃走。

“我去帮她！”宋兴琛毫不犹豫驾驶着“镜花水月”号地加入战场。

"贱人！"雷昭颜将动力核心输出推到临界值，机甲背部的主推进器喷吐出炽白的等离子流。两架机甲在残骸密布的战区中展开追逐。"你今天必须死！"

她猛地拉起操纵杆，机甲突然垂直爬升，同底部武器舱弹开，露出两排微型导弹发射巢。导弹如蜂群般扑向正在做规避机动的，封锁了对方所有可能的逃逸路线。

爆炸的火光中，雷昭颜看到了黄晓青的机甲，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在空中急停，然后逆向喷射，从导弹网的唯一缺口钻了出去。

逆向喷射。

“开玩笑吧。”雷昭颜愣了愣。

那台机甲在不到0.3秒内完成减速、转向、再加速的全过程，但是却需要承受瞬间过载，那台机甲的动作却仿佛完全不受影响。

为什么？

宋兴琛多少猜到黄晓青的底细，接受地更快，他知道，如果让她逃出去，不仅没法跟那些枉死的战友交代，要是让她带着水星观测站的机密逃走，也是自己的罪过。

最后的办法，宋兴琛将手悬在神经接驳按钮上，只要按下去，他就会最大程度地接管这架机甲，驾驶员与机甲深度同步技术，但也会付出以缩短寿命为代价换取极限反应速度。

镜花水月号的机动性和平衡性极佳，临时接手也不成问题。

剧痛如针同时刺入脊髓，堪比当时在灰界人母舰上，被迫接入芯片的感觉。

镜花水月号的控制系统如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燃烧。驾驶舱的灯光在他眼中分解成由数据和轨迹线组成的网格，世界重新构建——

他能“看见”了。

“锁定你了。”宋兴琛的瞳孔扩张到极致，发现黄晓青正在向最近的小行星带逃逸，他加速超过雷昭颜，追击黄晓青。

两架机甲一前一后扎入了密集的小行星群。巨大的岩块成为最好的掩体，也成了最危险的障碍。宋兴琛的机甲不断在小行星表面借力变向，最后从一块长条形小行星的阴影中穿出，正好截住了黄晓青的飞行路线。

两架机甲在太空中轰然相撞，金属撕裂的声音通过机体传导直击宋兴琛的耳膜。

黄晓青的战舰背部突然爆开，数十个小型推进器同时点火，弹出一个救生舱。

宋兴琛也好不到哪去，天旋地转之后，多块显示屏变成了雪花状，动力读数疯狂波动。当他重新控制住战舰时，救生舱已经不见了踪影。

骆庚声嘶力竭：“小子！你别死了！”

“我没事，”宋兴琛忍住剧痛，检查系统损伤，“她跑不远。”

“阿庚！”雷昭颜：“帮我扫描小行星带外围！”

黄晓青的救生舱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另一边，宋兴琛强行重启备用推进系统。战舰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引擎的咆哮声终究还是重新响起。

宋兴琛的视线扫过战术屏幕，忽然定格在一处异常的能量波动上。那是一块毫不起眼的陨石，表面覆盖着伪装涂层，但尾部却残留着微弱的推进器余热。

好眼熟的隐藏法。

他再次提速，正准备继续追击，却听到警报：侦测到量子纠缠信号！

那块“陨石”的外壳突然崩裂，露出内部精密的结构。那不是救生舱，而是一台信号诱饵发生器，此刻正疯狂向外发射加密脉冲。

障眼法。

“调取光谱分析。”

扫描仪突然锁定了一块看似普通的太空岩石，它的热辐射曲线几乎没有波动。

他扣下扳机，战舰腹部的主炮精准命中，伪装涂层在高温中汽化，露出里面仓皇转向的梭形救生舱。

救生舱的紧急推进器喷射，宋兴琛视野全开，预判了她全部的逃逸路线。

导弹群同时引爆的强光中，救生舱的金属外壳扭曲裂开，爆炸的冲击波将附近的陨石推离轨道。

这下好了，尸骨无存，终于能交代了。

宋兴琛缓缓断开神经接驳，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汗水浸透了作战服，他看着消散的电光，口中吐出一口腥甜。

“目标，确认消灭……”他在昏迷前，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开启自动返航程序。

通讯频道里传来骆庚如释重负的叹息：“立即返航！云犼全队接应！”

灰界人也没放过水星观测站，基地被炸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他们勉强启动了一个尚能运转的维生舱，将已经昏迷的宋兴琛小心翼翼地安置进去。

宋兴琛在救生舱里沉睡了整整七十二小时，直到第四天正午，他才感受到维生舱刻意调暗的光。

“你醒了？”姜昙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宋兴琛的喉咙干涩得发疼：“我……睡了多久？”

“三天。”姜昙华打开维生舱，又递过一杯温水，“感觉好点了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灰界人的舰队呢？”宋兴琛挣扎着坐起身。

“看航向，已经朝地球进发了。”姜昙华叹了口气，“你昏迷期间，指挥部开了不下二十场紧急会议。”

“现在呢？”

“还在会议室。”

当宋兴琛推开会议室大门时，骆庚和雷昭颜同时站了起来。雷昭颜的左臂吊着绷带，脸色比宋兴琛好不到哪去：“你醒了？脸色这么差，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宋兴琛没有寒暄，直奔主题：“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每个人都沉默了，谁都知道，灰界人这次去地球，地球凶多吉少。不管高层的意思是什么，他们都是“奉命”驻守在这里的。令行禁止，是军人的天职。贸然回去，往大了说是不尊军令，往小了说是目无法纪。

有人说：“但我们以什么理由回去呢？”

“支援。”雷昭颜说完，想想又补了一句：“汇报水星观测站的情况。”

“可是……”

离家这么远，跟地球失联这么久，没人不想家，没人不想回去。

骆庚沉声道：“我来负责。”

只能赌一把了。

赌注是军籍，是前途，甚至可能是自由。

“法不责众。”骆庚展开电子协议，蓝光映亮他眉骨的伤疤，“全员联署！愿意回援地球的签字画押，想留下的也不勉强。”

雷昭颜第一个签字，右手吊着绷带使不上劲，就用左手歪歪扭扭地鬼画符了一个：“横竖都是违令，不如违得值当。”

千军同罪。

电子协议在战士们手中传递。有人签得毫不犹豫，有人笔尖悬停良久，最后在签名处洇开一片犹豫的阴影。

最终，百分之九十五的名字密密麻麻铺满光屏，像一群归巢的候鸟。

三天后，舰队完成基础维修，终于能踏上归途。

来的时候，一千多人，回去的时候，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宋兴琛和骆庚一起打开舱内通讯，向着普通军舰和先锋队发出指令：“航向重置，目标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