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白走到中间说 :“你们都是准备今年科考的学子吗?”
那几人都点点头说是。
那蓝衣男子见江温白一身锦衣,便问道:“这位小少爷难道也要参加此次科考吗?”
江温白即刻摆手:“不不不,我还不够格呢,去科考怕是题都看不懂。”
这话说得坦诚,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江温白当少爷当惯了,第一次被人这么起哄,还是被一群看着就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取笑,虽是善意的但也不免红了脸借口溜回去了。
闻竹看了一出戏,见江温白回来,还一脸的意犹未尽:“怎的,江少爷不再多说会儿?上午还和本世子夸下海口说要拿下今岁科考榜首,还说什么文武皆要。”
江温白正在懊恼着自己为什么要过去,听到闻竹这句揶揄,更觉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
“闻竹,到此为止了,你再笑我,我就去和我爹说,你今年要科考,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江温白想了半天憋出这一句。
闻竹:“替我谢过令尊,不过这就不用了,本世子志不在此。”
江温白问:“那敢问世子殿下志在何处?”
闻竹眨眨眼,语气轻佻:“真想知道啊?”
江温白:“少卖关子,快说。”
闻竹故作思考,回道:“本世子的志向所在……那当然是走遍天下山水。”
江温白一脸诧异:“就这吗?”
闻竹点头:“那不然要如何?”他低头将碗里不爱吃的菜挑出来,习以为常的夹进了时盏的碗里,在得到后者的一个白眼后不予理睬。
“这个菜不好吃。”闻竹说。
江温白追问道:“走遍天下有什么意思?”
闻竹看他,道:“你是不是以为本世子会说什么志向要为南椋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哪怕战死沙场那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江温白点点头。
闻竹伸出手指指着自己脑袋看他,说:“江少爷动动脑子吧,本世子向来惜命,上战场这种事说说就罢了,要真让我上,本世子又手无缚鸡之力,不消片刻便被人打死了。”
堂堂武将镇北侯之子居然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谁会信?
江温白第一个不信,他说:“你?手无缚鸡之力?”
闻竹点头:“对啊,你们怎么都不信,从入学到现在你们见我哪回骑射课合格了?”
江温白回想了一下,太学里骑射课不是强制要求,不过少年人天性好动,总爱去玩,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没在骑射课上见过闻竹。
时盏冷笑一声,道:“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去。”
秋惊漾补充道:“不止是骑射课,只要是需要动弹的课,闻竹都是缺席的。”
江温白这个一根筋的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说:“好你个闻竹,居然骗我。”
闻竹耸肩,道:“哪里骗你了,本世子确实没去上课嘛,那自然也就不合格。”
小世子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据那店小二所说,这是北朔当地的烈酒,不胜酒力的人一口便会不省人事。
秋惊漾劝道:“世子最好少喝点。”
闻竹不以为意,喝了一口,只觉有股甜腻,他道:“吹得如此天花乱坠,也不过如此。”
祝星盛说道:“酒都是有后劲的,你还是少喝两口吧。”
闻竹不信邪,还给时盏倒了一杯说:“你也尝尝。”
时盏看也没看就把杯子推回去了。
闻竹撇撇嘴,说:“不喝就算了,那就本世子一个人喝。”
时盏坐在闻竹的左手边,闻言抬手将闻竹的杯子挪走,说:“现下不宜饮酒。”
修长的手指抵住杯口,时盏看闻竹,眼里满是警告。
闻竹讪讪的收回了想要去拿杯子的手,说:“好吧好吧,本世子不喝就是了。”
江温白有些诧异:“闻竹你为什么听你的伴读的话?”
按身份尊卑来说,伴读甚至不被允许与主子一同上桌,时盏能与这几个少爷们一同出门,则是因为那次算不上太愉快的茶楼之行,结了缘。在那之后江温白便对闻竹身边这个白面伴读有了兴趣,于是每次干点什么事都要撺掇着闻竹让他带着时盏一起。
渐渐地,江温白几人都对这个不爱说话但是办事意外利落的伴读刮目相待,但每次看到闻竹总是会下意识的听时盏的话这点让他们有些不解。
在他们以往的认知或者说生活中,从未见过哪个伴读会对主子这样的态度。
闻竹少见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实交代?那他好像和他们还没熟到那种能够推心置腹相互信任的程度。
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好呢?
闻竹开始搜肠刮肚,试图找出一个能被接受的措辞。
“谁说的?本世子什么时候听过话?”闻竹眼疾手快的又拿到一个新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爽快的喝下。
想不出来了,就这样吧。
喝杯酒而已,应该不会怎样。烈酒入喉的那一瞬间闻竹想道。
但很快他有点后悔了,辛辣的酒灌入喉头,他第一反应就想要吐出来,但闻小世子是个好面子的人,喝都喝了,再吐出来。
好没面子!
于是乎闻竹忍着那不适的辛辣咽了下去,面上端出一脸神色自若。
他说:“什么北朔的烈酒,也不怎么样嘛……”
“可是你脸好红哎。”祝星盛小声说道。
闻竹逞强道:“是这店里太热了,闷的。”
江温白看向距离他们不过咫尺开着的窗,甚至窗口还是正对着闻竹吹着,哪里闷到这位小少爷了?
江温白瞅了眼闻竹通红的脸和逐渐变得有些迷离的眼神,对刚才劝阻闻竹喝酒的时盏投以一个“错了,刚才应该听你的。现在怎么办。”的眼神。
后者则是不动神色的将酒盏移到了远处,确保闻竹拿不到之后,倒了杯清茶递到某个准备开始耍酒疯的人面前,言简意赅:“喝。”
一杯酒下肚,闻竹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眼前开始出现了好多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他好像看见了江温白在天上飞,还向他招手说:“你也来呀,这上面可好玩了。”
好傻。
他才不要。
闻竹摇摇头,转头去看别的地方。
他看到桌子上的酒杯开始飘了起来然后变成了一朵绵软的云,径直的飘向窗外。
他想伸手去抓,却抓到了一截冰凉的东西。
他想定睛看清楚是什么,却被塞了一个杯子,耳边还有一句冷冰冰的话。
“喝。”
脑袋开始像塞了棉花一样飘忽,闻竹下意识的听从给出的命令。
他将那杯子里的东西喝下,一阵辛辣冲击让他忍不住咳起来。
“这怎么还是酒?”时盏见闻竹神色不对,拧眉嗅了下杯子,隐隐酒香。
江温白:“啊……忘了说了,这两个都是酒,只不过你刚才倒给闻竹的那个是清酒,不会醉人。”
不会醉人?
时盏拧眉看着好像越来越醉的闻竹陷入了沉默。
江温白也感觉到了闻竹好像真的是个没出息的一杯倒。
“现在怎么办?”江温白问道。
秋惊漾和祝星盛正在附耳讨论着什么,方歇,一抬头就看见醉得快不省人事的闻竹。
“还有不久就要回太学了,他现在这样回去的话少不了挨骂受罚。”秋惊漾平静道。
闻竹听不见他们的讨论,喝完酒之后他的身上好像变得好热,本能般的闻竹向身边的人靠去。
不知是碰到了哪里,但一阵冰凉触上闻竹的肌肤,身体里的燥热也褪去稍许。
时盏正在想要怎么处理,突然脖颈处猝不及防的被粘上一股温热。
他转头一看,某个醉鬼正靠在自己肩上,还一个劲往他脖颈处凑,眼见嘴唇就要贴上喉结。
少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时盏脖颈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上时盏心头。
时盏身体一僵,伸手推开了闻竹。
但醉鬼显然短暂的失去自理能力,一被时盏推开就开始晃晃悠悠。
时盏没办法,只能伸手保持着一点距离的扶着闻竹。
“干什么?敢这么对本世子,你哪来的胆子?”
醉鬼说话了。
醉鬼的脸红透了,但眼神却意外的明亮。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时盏说:“你居然敢不听本世子的话?你完了,你等着瞧,本世子一定要给你好看。”
但醉鬼说话没了以往的趾高气昂和理直气壮,也许是因为醉酒,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威慑力。
威胁不到一个人。
“来了来了,客官您要的醒酒茶给你送来了。”店小二着急忙慌的端着醒酒茶过来了。
江温白连忙起身接过醒酒茶递给时盏。
时盏接过,拿着碗递到闻竹嘴边说:“喝了。”
鼻尖嗅到了一丝新奇的气味,闻小世子吸了吸鼻子,问:“这是药吗?”
时盏:“是,治你脑子的药。”
闻竹想了会没听明白,摇摇头:“我不喝。”
时盏却由不得他,又将碗凑近了些许,碗沿已然触上闻竹嘴边。
“你生得好好看啊,这样吧你亲我一口我就喝。”闻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