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落进灌木的缝隙里……与此同时,西索感到强大的威胁感从背后传来。其他人也几乎同时跟他一起转身,本能地作出御敌姿态。
“很快就不用欠你了,飞坦。”他听到侏儒筋疲力尽的嘶哑声音在自言自语。
依然在上升的残月明亮得不符合常理,她用清冷如冰水的银光抽走地面上的所有热量。是他们啊,他看到威胁的源头了,揍敌客父子。席巴叔叔的羽织上布满金线织绣的家徽,层层叠叠,一头白金色的头发仿如月晕;不知有多久没见的小伊则蹲踞在更远处一棵枯树上,他穿着跟他在同一家店订制的工作服,丑脸上的针头闪闪发光。随着小伊头部无意义的震颤,虽然远他却仿佛依然听见“咔哒咔哒”,“咔哒咔哒”的声音,小伊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吗。这些一闪而过的念头都无关紧要,目前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揍敌客的来者不善令他立刻联想到侏儒的话,揍敌客的到来一定和侏儒有关。
揍敌客父子的肢体语言毋庸置疑地表现出杀意。从来都是猎手的他第一次感到成为猎物的恐惧,尽管他了解小伊的实力并且十分确信自己并非刺客的目标。忽然间他想起身边这几个朝夕相处的人只是调查对象,而自己居然忘记了这才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原因……是从和芬格斯一起坐进计程车开始的,还是从穿上小汤给的衣服开始的?身上的羽绒服不知何时起变成一个冰冷的空壳,他快要冷得牙齿打架。揍敌客接受了刺杀委托,只是,目标是他们中间的哪一个?只要曼森和揍敌客之间的委托还存续,不确定是否“养鱼”的人就是安全的。他飞快地回顾最近一次发出去的报告:如果委托还存续,那么在场的人中间,目标就只剩玛吉和小汤了。是谁想杀他们两个?the light of life?费苏哈尔?
玛吉站得离他最近。哪怕隔着过分厚重的羽绒服,他还是清楚地感觉到玛吉紧张得身体紧绷。她牙关紧咬,把念线像铁链一样紧握于双手,可那双小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他一眼扫过去,其他人的神经也绷到了极限,小汤更是慌慌张张地在蓝胖子的口袋里摸索。不要,不要动啊笨蛋……
灌木丛在他们背后悉悉索索地响,是侏儒试图解开那张渔网。“玛吉,你和小胖的能力不适合战斗,你带着他先走,快!”他低声说。
玛吉的灰眼睛就像无机质的玻璃一样,随着僵硬的面孔转过来看看他,又转回去死盯住揍敌客父子。“他们是谁?”她听上去虚无缥缈,不愿相信眼前所见。
“那是揍敌客的家徽……”他无力地叹气,头也不回地一张牌射向仍旧在忙碌的侏儒。又一声鸭子惨叫。
一阵寒风吹来。席巴??揍敌客冰蓝色的眼眸再次划过他们每个人的脸,最后,寒光落在小汤身上,微微颔首。在“凝”的作用下,可以看到白金色的光芒迅速在席巴的掌心聚拢。旅团也行动了。库洛洛在原地不动,芬格斯移向一侧挡在小汤前面,飞坦则指向小伊:你的对手是我。小汤手中出现格列佛隧道。他双手抓住漏斗口,举过头顶迎风抖动,具现化出来的道具竟然像灌进了空气般地逐渐膨胀,漏斗口越张越大。小汤已经能自由控制格列佛隧道了啊,他是想把席巴套进去变小吗?这个笨蛋,揍敌客的家主可不会像龙骨一样乖乖待在原地等你去炮制他啊!
库洛洛右手多出一把刀柄镂金錾银、刀身漆黑的匕首,他侧过来。“西索,你带他们两个走!”
“你闭嘴。”他露出西索??莫罗的笑容,并且保持这个笑容回头看玛吉一眼:“我们中间只有我才能拖住白头发老头子。你们看准机会先走,我会追上你们的。”扣在掌心里的牌早就被冷汗濡湿。下一秒钟,他紧随射向对面的扑克牌冲出去。
“委托的暗杀对象是小汤。那么与其让库洛洛他们几个抢先和席巴交手,不如让我来好了。只要受一点点伤,在旅团这边我就能得到更多的信任,在揍敌客家……在小伊面前说不定也能多一点主动权。”他听见耳边的一个声音在说,这个声音很冷静。
“我不想小汤死,不是今天,也不是今后的任何一天。”另一个声音接着说,它听起来很忧郁。
他来到离席巴不足三米的地方。比他先一步到的那五张牌当然早就被震飞,这么近的距离,席巴强烈的气场令人胆寒。老爸说过,进入工作状态的揍敌客六亲不认。要不是今天这么难得的机会,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能亲身体会一次呐。亲爱的席巴叔叔请伤害我吧,一点点就够了。此时他双手又一次扣上了牌,不过已经顾不上去想有几张,他只是尽数打出去。
席巴随手一挥,就像赶走几只讨厌的小飞虫那样,速度快到可以切断钢铁的纸片就那么轻飘飘地改变了轨迹。哦,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实力碾压,不知为什么他居然有点高兴。这时他和席巴之间已经突破了社交距离,他抬起左手,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黑桃J划向席巴的颈动脉。小伊说只要他老爸愿意,什么利刃都伤不了他……对不起了,席巴叔叔……
然而牌尚未落下,他就感到胸口受到一件沉重东西的冲击。他的“流”本能地筑起防御,可是一向让他充满自信的“硬”却像玻璃一样刹那破碎。在身体向后飞出去的同时,他听到一记沉闷而且迟钝的声音,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从外界传进耳朵,而是来自于身体的共鸣。只是骨头断了而已哦,他想,原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听起来是这样的啊。
他意识到自己飞在空中。痛感还来不及传到大脑……他知道自己正在半空中。感觉不到寒冷或者痛苦,时间变得异常缓慢,月光如水万物无声。他不知道自己还会飞多久,但好像已经掠过了整个世界。他看到巨大的枯骨从天而降,美丽的禽鸟笔直坠落,寒光闪烁的钻石四下飞舞。他看到书籍、花草和瓷器,甚至还有一扇绢丝的屏风。他看到披着白长袍的小矮人头顶一个方形的盒子,一瘸一拐地在废弃的田野里狂奔。夜空在他眼里逐渐变暗,钻石的光芒取代了月光和根本不存在的繁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