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周末，在剪刀嗑嚓嗑嚓的声音中，随着漆黑如鸦羽的发丝被剪断，甘幽霜的视野开阔了很多。
“好，这样才是帅小伙！”
安科单手捧起他的下巴，左右轻轻摆动打量着甘幽霜现在的模样，很是满意。
这孩子本来的发型是遮住自己瞎掉那只眼睛的斜刘海加上长到后脖颈的狗啃一样的长直发，如果不是他阳光的气质顶着，顶着这个造型的人几乎是立本学校里的霸/凌对象，华夏校园里的顶级杀马特，教导主任看见了得在他身边打转一天的程度。
精神病院里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去打理他，导致他保持着这个造型很久，到了学校也没人管。
安科猜学校的老师看见他这个浑身冒触手的样子，怕数落他一会让他走极端，也不敢管。
现在他眼睛也好了，安科就索性帮他换了个清爽点的发型，直接给他把长发剃了。
反正他那张脸本来就帅得自带一股正气，也不需要什么韩式花美男造型。
而且这个阶段的孩子本来就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研究自己的发型上，头上的头发最好不要超过一个指节。
于是，在哈迪斯忧郁地注视下，甘幽霜顶着一个寸头笑得很开心。
“谢谢”
感受到被长期遮住的眼睛重见光明，甘幽霜突然感觉有什么阴霾从自己身上消散了，这让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看起来傻乎乎的，几乎是第一次露出了一个不是伪装的真实笑意。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哈迪斯，祂在旁边看得都要愁死了。
“在我们那边”，祂顿了几秒，言语里全是恨铁不成钢，“只有外来者会被剃成这样”
众所周知，外来者在古希腊没有人权。
古希腊以长发为尊，这与勇士的气概和力量联系在一起，象征阳刚之气，而且长发得打卷，这才能被吟游诗人称赞。
就像祂一头打卷的灰白长发一样。
其实祂说得已经很轻了，之前有个叫皮里托俄斯的人企图绑架冥后，哈迪斯把他全身毛发都剃光了丢在遗忘之椅上，直到他的灵魂被冥界磨灭。
剃头是侮辱啊！祂觉得甘幽霜作为祂的养子罪不至此啊！
祂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一摸下巴，哈迪斯想起来自己象征男性气概的胡子被A给刮完了，一下就自闭了。
安科放下甘幽霜的脸，给他递了面镜子让他自己先看看，然后无语地转头撇了哈迪斯一眼。
艹了，这个神经病还穿着寿衣试图强/奸他的眼睛，只不过这次的寿衣是桃红色的，还能从真丝寿衣里看见祂那天从女士内衣店里买的蕾丝边内衣。
这是安科第一次发现□□寿衣的目标客户。
原来岳子青的客人就是这种类型的吗！他一直以为那些东西永远卖不出去啊！
最后，安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下决心，在外面绝对要装作不认识哈迪斯。
发现哈迪斯还是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他，安科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行你上，不行别bb”
“我当然行”，哈迪斯冷哼一声，看安科的表情满是你懂个屁的不屑。
话音刚落，祂就在甘幽霜惊悚的注视下拿出了另一件大红色的蓬松寿衣，以及一大堆电烙铁一样的刑具。
哈迪斯甚至打散了自己的长发，准备切一段给甘幽霜用热烙铁接在头上，再烫个大波浪。
面对这个冥神面无表情阴沉至极的热情，甘幽霜颤颤巍巍地放下镜子，苦笑一声。
“也谢谢你了…”
祂虽然不懂，但是祂希望他是最好的。
祂的热情最终还是让安科给熄灭了。
“你这套上去，甘幽霜在学校里会被人当成厉鬼”
安科真的怕安巴二中的全体师生被吓死。
“那不是很好吗？”哈迪斯不是很理解A为什么要拒绝，祂的眉头拧成一条，显得十分阴郁可怖，“这是体现本质，返璞归真”
安科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全是歪理”
这话一出，哈迪斯出离地愤怒了，“你肯定把我当奴隶了，你侮辱我，你剃我胡子”
“屁”，安科翻了个白眼，“新华夏没有奴隶，只有牛马，还有剃你胡子那是讲卫生！你看我有胡子吗？”
哈迪斯一听，把拿出来的东西收掉后就指着安科光洁的胸口振振有词，“那是因为你被阉了！你看看你，跟个战败被羞辱的逃兵一样！”
安科垂下头用触手一把打掉祂的手，“你怎么不说你穿得跟个五十岁刚变性的老爷们似的？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华夏只有死人穿寿衣”
另一边，哈迪斯比驴还倔，这玩意硬生生梗着脖子飞得脑袋和抬起头的安科持平。
“那死人都穿得了，我是死神就穿不得了？”
“哎哟我草”，安科被祂气得邪火直冒，“你这神怎么讲不通理呢？”
“白瞎了你那张好脸和沉郁成熟的气质了”
“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在一片吵吵嚷嚷中，安科一边斗嘴一边把甘幽霜身上围着的理发布拿掉，最后端详了一下他露出来的那只血红的眼睛。
这样出去会不会被人搞特殊…算了，他四肢都那个样子了，班级里好像也没人排挤他，眼睛红了无所谓吧。
带他去洗了下头后，安科无视了一直跟个背后灵一样在他旁边跟个雌小鬼一样拼命嘲讽他的哈迪斯，带着甘幽霜到他平常学习的地方检查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这孩子的一模成绩是四百多，勉强能卡上本科线，算是稀巴烂吧。
他选的是历史，物理，和生物，但是这三门加在一起貌似都没有超过一百八十分，这很难评。
不过这可以理解，他在精神病院里待了这么久，出来以后能听懂人话已经很厉害了，而且这倒霉孩子上的是高三最后一学期，在几个月内他要补到和其他学生一样的程度，那个从零开始的压力简直大到难以想象。
发现安科拿着那张成绩条沉默不语了好久，甘幽霜有些忐忑的伸出触手拉了拉他的发尾。
他还是太弱了，让祂失望了。
“挺牛逼的，真的”，安科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脑瓜子安慰了起来。
“那他这样能考上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声了的哈迪斯凑过来面无表情地问，话语里带着微不可查的紧张和担忧。
“能进厂给苏打饼干打孔”
这话一出，哈迪斯还没听懂，甘幽霜先绝望地捂住了脸。
果然还是让祂失望了。
“没事”，安科宽慰着拿起他的语文卷子，看了一眼后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为什么笑？在广袤的人生之路上，错误并非令人恐惧的歧途，而是必经之路的路标！你怎么能打击他的自信心！”
然而安科根本没法停下来，他就像被人点了笑穴一样拎着那张语文卷子的反面，看着作文的第一句话差点把肺笑出来。
“鲁迅说过，一狼得骨止，一狼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你踏马真是天才”
这个样子，作文还能拿四十分不容易啊。
趁着那边哈迪斯在安慰甘幽霜，笑了足足一分钟后，安科本来也想停下，结果他眼珠一扫，过快的阅读速度又让他看见了下一句。
怀民亦未寝，起舞弄清影。
“…”
“所以你让我辅导他语文？”
甘幽霜的宿舍里，被叫来的秋风雨整个人都傻了。
他用中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你觉得这合理吗，我是他体育老师诶！到时候出去说他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拜托了，反正你平常也没什么事，我可以帮你适应自己的力量”
眼眶里一片漆黑的安科诚恳地拉住面前人的手，言语里全是迫切和绝望。
他一看甘幽霜的卷子就想笑，为了不让甘幽霜伤心，他甚至把自己眼珠子抠了，而且自己文学功底也懒得要死，还不如让危域和历史有关的秋风雨来。
“可以是可以”，秋风雨看着安科的动作，迟疑地回答道。
“A”，哈迪斯一把把安科的手打掉，“你握的是我的手”
“噢噢不好意思”
于是甘幽霜获得了一个正经语文老师，这个老师还能教历史，真是十分敬业。
“《大唐西域记》里你最喜欢谁，这简直是送分题”
“你写的什么？”
秋风雨仔细一看他的答案，眉头不由得皱成疙瘩，“我在《一千零一夜》里最喜欢白龙马…”
话还没说完，安科腾地一声挪动自己的尾鳍，伸着触手把坐在他旁边翻书的哈迪斯也拖了起来，“我出去给队里你们整顿大餐，哈迪斯有点碍事我也拿出去，先不打扰了”
槽点太多了他都不知道从哪开始说，别一会又笑出来给甘幽霜增加压力了。
结果还没等他走掉，秋风雨的下一句话就把他听不会了。
“《一千零一夜》又称《大唐西域记》，这个倒是没错，但是《大唐西域记》不是《西游记》，它是写实文学，那我们…”
“你说什么？这俩书一个阿拉伯的一个华夏的，你就混一起了？”
卧槽，这人的历史是不是也是散装拼好饭啊！
安科怀疑的目光让秋风雨压力突然就上来了，“啊？不是一个吗？”
他汗流浃背地原地打开手机搜了起来，然后一脸肯定地把手机摊到安科面前。
手机里的图是混杂着梵文和阿拉伯语的黄底血色经文，赫然是最初手稿。
安科往下一翻，那是这堆看起来像蝌蚪和面条一样文字的部分翻译。
玄奘追逐盗取经书残卷的阿拉伯商队时，误入流动沙丘形成的蜃楼佛窟，洞窟壁画上的飞天和飞毯女妖同时活过来…
“这踏马哪里写实了，这是玄幻小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