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隔音很好，湛鸠就算是靠在门边也听不到里面一点动静，但他知道虞璟正坐在桌前，翻阅着手上的报告，并且时不时滑动鼠标看着电脑上的资料。

屋里的虞璟自然也知道，外面的湛鸠没有走，他的手指在鼠标滚轮上来回滑动，屏幕上的画面也跟着闪动，虞璟的目光盯在上面，里面的内容却一点都没能看进去。

许久之后，他松开鼠标，轻轻叹了口气，倾长的身躯从椅子上起身，拉开了门。

湛鸠原本靠在门板上的身体向后停住，直到门完全打开，才又向后倒，身后的人抬腿上前，湛鸠成功靠在那人的腿上，得逞的嘴角一扬。

“你……”虞璟刚出声，基地的警报突然响起，他脸色一凝，目光看向走廊尽头。

湛鸠原本挂上笑意的脸色一收，冷脸抬头看着上方闪动的红灯。

是哪个不长眼的。

虞璟手指轻拍湛鸠的头顶，“起来，我们去看看。”

湛鸠闻言脸上的冷意消散了些，反手抓住他，顺着力道站起身，跟在虞璟身后朝走廊那头而去。

警报声响了足有五秒，湛鸠回忆了一下，发现他跑出来的时候响了三秒，是比危险物种跑出还严重的事？

两人的速度很快，看管所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见到虞璟他们统一让出了一条路，那两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研究员正拿着麻醉枪对准里面的人。

湛鸠的目光越过铁门，看到了看管所里面的景象，洁白的墙面上炸开着红色的血迹，那个背对着的人影忽然转过身，在原地抽搐起来，疯癫冲向门口，手掌用力拍打着铁门，伸长的指甲不断向外抓挠，他的身上已经有研究员注入的麻醉针，但很明显并没有什么用，他依旧处在活跃状态。

“怎么回事？”虞璟上前一刀砍下丧尸的指甲，研究员反应很快接住。

“长官，”一旁的守备军站定，“他是两天前假装被感染送进来的，昨天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就打算放他回去，可是他突然出现癫痫痉挛的情况，就在基地多留了一天，谁知道刚刚突然开始变异……”

“检查结果呢？”

“在这。”

虞璟接过纸张翻看，湛鸠在后面歪头看了看上面的结果，确认这人身上不挟带丧尸病毒。

“我们刚刚联系避难所，他的朋友交代他们确实是让他进来骗取贡献点的。”一旁的另一个守备军汇报。

“镇定剂和麻醉针都不管用。”前面的研究员放下麻醉枪，“他这样的情况……”研究员皱起眉，总觉得在哪见过，他突然转过头，“他这样很像79号避难所里那些感染的居民。”

湛鸠看向门里一边抽搐一边还在拍打铁门的丧尸，他的指甲已经重新长出来，身上被青灰色覆盖，确实很像79号避难所里那个划破自己皮肉又重新生长的人，余光突然瞥到什么东西，湛鸠一步上前扯过还皱着眉思考的研究员。

研究员不明所以得回头，就看到丧尸的指甲已经又一次长长，他刚刚站的位置已经足够丧尸捅穿他的心脏，他有些呆呆地朝湛鸠道了声谢。

另一边的研究员也是后退几步，“长官，他好像在进化。”

门里的丧尸逐渐平静下来，身体肌肉不再抽搐，灰败的脸抖动几下，猛然抬起头，纯黑的眸子直直看过来。

湛鸠就这样对上了他的视线，虽然那双眼睛里毫无神采，但湛鸠觉得他就是在看自己，那丧尸也伸出手，带着冗长指甲的手指在空中抓了两下，随后整个人脱力般地倒在地上。

守备军上前拿着长枪戳了戳丧尸的身体，确认无意识后才转身，“长官，麻醉好像起作用了。”

“后退。”虞璟说完，直接打开了看管所的门，迈步走进去，扯过地上躺着的丧尸，单手拎起，“检测一下墙上地上的血液，过一会来抽他身上的。”

“是。”后面的研究员连忙应道，拿过一旁人手上的工具就去墙上采样。

湛鸠躲过地上的血迹，顺着虞璟的方向跟过去。

后面的守备军刚要开口，就被一边的同伴拉住，拍了他一把，“他刚跟指挥官一起来的。”

“那怎么了？”

“你没看他身上穿着睡衣吗？”一边的守备军小声开口，“什么关系都不知道呢，你敢瞎拦人？”

“而且如果他不该跟去，指挥官自然会把他赶出来的，不用我们管。”

“……”

湛鸠没有听到他们的议论，当然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他转了个弯到自己被关着的铁房子里，就看到虞璟正把手上的人拴在铁链上，手脚总共四个，锁好后他才抬眼看向湛鸠，“太危险了。”

“我也被关在这过。”湛鸠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抬起手将袖口的布料撸上去，只是两道红痕，但在白皙的手腕上很是显眼，湛鸠看了他一眼，又歪头让他看自己的脖子，“这里，还有他们扎的麻醉针。”

虞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身后就传来锁链摩擦的声音，转身挡在湛鸠身前，看着地上抽搐一下睁开眼睛的丧尸。

丧尸先是瞪大眼睛，身体又抽搐一下，脑袋抬起又放下去，发出“嘭”的一声，这声后他的身体开始了更剧烈的抖动，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湛鸠歪头看着地上的丧尸，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下去，“你们这里为了省药，针孔都扎在脖子上。”

虞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按下外墙旁的一个按钮，锁链收紧，丧尸被大字型扯开，虞璟拿过一旁的布上前塞进他的嘴里，丧尸挣扎着，但身上所有能够攻击的手段都被牵制，根本毫无办法。

湛鸠看了看收起的锁链，看着虞璟扯开了丧尸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果然在心脏出发现了一个针孔的痕迹。

虞璟目光移到丧尸的脖颈处，那里已经恢复平整，而心脏这里显然更早一些的痕迹还留着。

湛鸠拉着虞璟的手臂凑上前，盯着那处针孔，“有人给他注射了针剂，在……警告我？”湛鸠哼笑一声，黑色的眸子里弥漫着蠢蠢欲动的杀意。

“有僵尸的信息？”虞璟侧头看他。

“只有一点，看来这个人不具有利用价值，”湛鸠冷然开口，“快喊人来抽血吧，一会就没命了。”他的话音刚落，面前被锁链绑着的人抽搐得更加剧烈，整个人抖动着，手腕处被割破流出鲜血，他都毫无所觉。

虞璟快步出门拿过门口一旁的箱子，打开从里面那处针管，动作迅速地刺入丧尸皮肉，抽出一管血，又抽了一管，才合上箱子，扯过湛鸠走出房子，关上门，打开门上的小窗子，把湛鸠安置在窗前，“在这看，我去把样本给他们。”

湛鸠盯着虞璟消失的背影，半晌才收回视线看向那边已经停止了挣扎的丧尸，他正抬起头看着小窗外的人，“啊，啊”发出两声嘶叫，湛鸠冷冷地看着他毫无动作，丧尸又向前走了一步被锁链扯了回去。

“你，”喑哑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你，是僵尸，啊，我们，见一面吧。”他断断续续地开口，“就在，森林里，好吗？”

森林。

湛鸠眸色一黯，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盯着那个身上不断流血的丧尸，丧尸又张嘴，“啊，啊”两声，“我和其他，僵尸在，森林里。”

说完，丧尸就没有再开口，脑袋低垂下去，手腕上的伤口在逐渐愈合，但身上渗出的血液更多，在他的脚下汇聚成了一汪血泊。

湛鸠眉心一蹙，那丧尸正在融化。

虞璟不知何时回来站在他身边，目光看向里面已经成为个血人的丧尸，“所以，会变成血水，是因为僵尸毒吗？”虽然是问句，但湛鸠很清楚，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没有等他回答，虞璟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人，“他跟你说了什么？”

湛鸠抬眸看他，撞进的那双眼睛里，有了一些他没有看懂的情绪，“没说什么。”他听到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一瞬间，那双眸子突然冷了下来，就听到虞璟的声音，“回去休息吧，守备军会来清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湛鸠呼吸一窒，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虞璟以前不是这么跟他说话的，就连刚刚赶他出房间时，也不是这样的语气，湛鸠皱眉盯着远去的背影。

有些不对劲。

僵尸群是他的责任，这是对人类来说很危险的事，不该将他卷进来，他不告诉虞璟是应该的，他不想虞璟陷入任何一个危险之中，弱小的种族应该被保护。

从逻辑上来讲，他的决定没有问题。

可湛鸠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他跟虞璟之间就因为他那一句话，中间横亘了一条裂谷。

湛鸠瞥了一眼里面已经化为血水的丧尸，都怪那个该死的改造者。

余惑扛着扫帚带着一批人过来时，看到这就是低气压站在门口的湛鸠，他有些疑惑地上前，低声询问，“大人，你怎么在这？”

湛鸠看他一眼，示意他跟上，随后朝外走去。

余惑交代了一句，跟着湛鸠走出去，两人站在走廊两侧，余惑盯着湛鸠看了许久，他的大人一直皱着眉，看得他也直想皱眉，又有些不敢开口询问，就连当初杀穿反叛僵尸，能力全失，也没见他愁成这样。

两人就这样站在走廊站了半宿，最后湛鸠还是没能理出自己的人类为什么会生气，他抬眼看向余惑，盯得余惑后脊的毛都要竖起了，才开口，“我原来养的那只猫生气了，我是怎么哄的？”

余惑瞪大眼睛疑惑地发出一声“啊？”他看着湛鸠认真的表情，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您，以前不哄他啊，他生气了去一边，不生气了自然会回来。”

湛鸠眉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舒展，不一样，虽然他不知道哪不一样，但就是觉得不一样。

“那，换成人类呢？”

余惑挠挠头，“什么换成人类？”

“换成人类生气了，该怎么哄呢？”湛鸠一本正经地询问。

余惑倒吸一口凉气，“还有人类敢跟您生气？我去把他抓来跟您道歉。”

湛鸠盯着他没说话。

余惑抿抿唇，“嘶”了一声，“人类……”他皱起一张脸，想了半天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要不亲他一口？”

湛鸠眼睛一亮，“有用吗？”

“我看他们人类表达喜爱不都是上去嘬一口吗？”余惑双手指尖一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答案，“没错，亲他一口，指定什么气都消了。”

湛鸠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可行，他朝余惑摆摆手，压低声音，“那什么时候比较好呢？”

余惑学着他的样子凑过去，“当然是越快越好，晚了岂不是会越想越气。”

湛鸠觉得有道理，眨眨眼睛，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立时就决定去虞璟的房间门口等他，但还没等他抬步，就听到余惑的手腕传出一个饱含怒火的声音，“余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