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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其罪二十二 · 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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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裴钧听见鸡叫醒来的时候,睁眼只见他外甥姜煊正睡得一双脚丫横在他胸口上,只差没把脚趾头塞他嘴里——

也不知是不是梦里把他这舅舅当成虎给打了。

裴钧把他捉起来穿好了衣裳,见他依旧迷瞪着眼睛偏偏倒倒的,忽然想起这孩子昨晚哄他先睡的情形,不禁失笑,抬手揉了把他乱似鸡窝的小脑袋,起身出帐去叫了个老妈子来,替这娃娃重新篦头束了发,待洗漱好了,就拉去伙夫营跟着各部文官一道吃了些菜粥,然后才又牵着他小手,带他慢慢往裴妍那儿走。

时候还很早,山谷间晨光刚起,营地外围场的林子还笼着些未散尽的寒雾,可当裴钧拉着姜煊走到西北角裴妍帐外时,却已远远看见空地上正站着一银一白两道人影。

银的是穿着步兵铠甲的萧临,可白的,却竟是一袭雪貂的姜越——也不知怎会一大早就立在那儿。

此时萧临正捧腹大笑着,像是说了什么乐事,叫一旁姜越也跟着他笑,二人竟似非常熟络。

裴钧从未见过姜越笑得这般开怀而毫无防备,正疑惑着萧临是何时与姜越如此相熟的,再抬眼时,却见姜越还抬手拍了拍萧临肩头,连连笑劝他:“别说了,这话传去你爹那儿可了不得。”

这叫裴钧连眉头都挑起来,还没待觉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他身边姜煊已丢开他手就朝姜越跑去,一路高呼:“叔公抱!要叔公抱!”

那厢姜越听见侄孙大叫,竟真蹲下来叫姜煊扑了个满怀。

他此时才看见裴钧慢慢踏雪走来,脸上因萧临而起的笑意就即刻敛起一些,只向裴钧淡淡点过头,便垂眸轻声问怀里的姜煊吃饭没有。

姜煊连忙说:“舅舅带我喝了菜粥呢,叔公吃了吗?”

姜越摸摸他脑袋笑:“叔公还没吃,这是先给煊儿带东西来了。”

说着,姜越的手从袍下伸出来,将一个小小的食盒放在姜煊手中,姜煊打开一看,只见当中是和昨日一样的肉干儿,开心得直叫:“叔公真好!这肉干儿可好吃!”

姜越揉揉他脸蛋站起来,“煊儿喜欢就好。”

岂知姜煊忽而拉着他手问:“那舅舅也喜欢肉干儿,舅舅也能吃吗?”

裴钧捂他嘴巴已来不及了,立时觉得脸热起来,却见姜越目光与他相会一时,垂眸失笑道:“自然能。”

于是姜煊便把食盒献宝似的捧到裴钧面前,塞进他手里,语重心长道:“舅舅,今天就没人和你抢肉干儿了,这都是舅舅一个人的。”说罢还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裴钧的手背。

这气得裴钧反手就掐了这娃娃脸蛋儿:“谁抢肉干儿了?就你话多,还不快进去看你娘!”

姜煊被唬得摇着脑袋挣脱他手,迈了小腿就奔进帐子去看裴妍了,此时裴钧再抬头去看姜越,只见姜越正抬手掩笑,低了头并未说话。

倒是一旁萧临见裴钧没跟着姜煊进帐,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裴钧收到这斥责的目光,苦笑道:“你瞪我做什么?我都能猜到裴妍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了,跟进去讨骂呀?”

姜越好奇:“她会骂你什么?”

裴钧听言,抬眉学了裴妍神态,一句温和一句严厉道:“煊儿今早吃什么啦?——裴钧!你怎么只喂孩子吃菜粥呢?”

他眉眼跟裴妍本就三分相似,这一学裴妍高眉冷眼的样子,更是活灵活现,叫萧临一时想笑,却想到裴钧之可恶、裴妍之可怜,又笑不出来了。

裴钧知道他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只好问姜越:“王爷和萧临挺熟啊?”

姜越点头笑道:“不错。当年孤第一次随军去了北疆,正遇上边防吃紧,朝廷就抽调了关西军救援,那正好是萧老将军部下,萧临也在营中,曾与孤并肩作战七八月,算是同袍战友。”

说到这个,姜越想起:“从前听萧临说,你也曾要考武举的,若真是那样,说不定我三人会在军中相识。”

萧临听言轻哼:“那可不见得。王爷,人家裴少傅当年可在青云监里头享福呢。”

姜越还不及为这话打圆场,裴钧已经出声:“萧临,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犯不着当了晋王爷的面拐弯抹角的。”

这两人脾气都算急的,眼看话赶话要吵起来,姜越连忙拉了裴钧一把:“裴大人,少说两句。”

“王爷,您也别拉着他。”萧临叉着腰上前一步,“裴少傅像是有话要说,那不如今日就在这儿说个清楚!”

“好,说清就说清。”裴钧拍了拍姜越拉住他袖口的手,示意他别担心,旋即深吸一口气,上前说道,“萧临,阿远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没有照看好他,是我对不住你。但你知道,我绝不会害他——”

“你是不害他,但也不会救他!”萧临冷笑,“三月前我远赴西北,临走前嘱托你好好照看萧远,当时你口口声声,说在青云监里没有人能伤他,可是不过两月而已,我却在边关听闻他被青云监除名黜还!裴子羽啊,我只有萧远这一个弟弟,他叫你一声大哥,向来视你为亲哥哥,还仰仗你助他开拓仕途,可你呢?此事一出,你连求情都懒得为他求!他被痛打三十大板逐出青云监的时候,你在何处?!”

裴钧反问:“那你可知,他是为何被痛打这三十大板,又为何被除名黜还?”

萧临气息一滞,怒气不减道:“就算是他偷跑出青云监了,那也不过是个小错,远不至此重罚。分明是因为你与张家声讨那新政一事,惹怒了你那个师父,这才让他寻着萧远的错处严惩!”

“萧临,你先别怄气,且听我与你就事论事。”裴钧压着声音道,“萧远不是偷跑出青云监了,他是无牌擅离、刻意瞒报,加之携带外人入监而不通禀,还寻衅滋事,这四条,每一条都‘该当痛决’。你最该明白这‘痛决’二字在军中是军法处置,在朝中是杀头下狱,但在青云监里,仅仅只是四十戒尺。你弟弟是因为你和你爹的战功,才受皇恩入青云监修习学业的,但他却违纲乱纪、目无章法,犯了足足该打一百六十戒尺的过错!诚然,你说得对,这过错确然只是一件小事,但你萧家领兵在外,年久功高,你以为皇上把你弟弟留在京城,留的是他的仕途吗?不,麒麟儿,他留的是你萧家对皇恩的敬重。”

萧临闻言一凛:“你是说,皇上他……”

姜越见他怔忡,拍了拍他肩头:“自古军功震帝王,萧临,你以为,裴大人当初为何不干脆收你弟弟做学生?”

萧临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他当时说,是因为邓准落榜了,他还要继续教邓准,所以不能再收第二个学生,不然就会受旁人指摘……”

“受人指摘?”萧临话中的率直质朴让姜越开怀,不由低笑两声方道,“裴大人久在翰林、坐班礼部,门生故友散落朝野,想教一个学生,何尝要看别人的眼色?他刻意不收萧远为徒,如此避嫌,只是怕你萧裴两家行从过密、兵政相结,让皇上忌惮你萧氏满门。”

说着,他执起萧临的手,又执起裴钧的手,把萧临的手叠在了裴钧的手上,语重心长道:“萧临,裴大人虽未保下萧远仕途,但哪怕被张家排挤出监、在朝中腹背受敌,他也替萧远苦苦周旋,才令此事结在了萧远一个人身上,而不至伤及你萧氏一族,这已经实属不易了。这一点,孤可以为裴大人作证。”

萧临听言微震,看向裴钧的目光都变了:“真的?”

“王爷都作证了,那还能有假?三十板子已经算便宜你弟弟了。”裴钧摸着胸口叹了口气,“你看看,你同我混在一起十来年了,还不及晋王爷懂我,你羞不羞?”

萧临果真有些赧然,可嘴上依旧不落下风:“就算如此,那、那也怪你没教他,不然他怎么闯这么大祸?”

裴钧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没教他?还没教他?姓萧的,你别血口喷人啊。他七八岁开蒙的时候我给他起的表字是‘子谦’,让他谨记什么了,你倒说说看。”

此事过去好些年,他这问还真把萧临考到了:“你让他谨记什么君子……什么放牧?”

“是‘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吧。”姜越此时很想笑,但眼看萧临神情认真,又只得抬手捏了捏鼻尖忍笑,“你也曾说,你这弟弟童心顽劣、难以管教,裴大人为他表字‘子谦’,便是让他谦和为人,谦卑为臣。”

“不错,你听听。”裴钧恨不能鼓起掌来,“我从小教他背四书五经,他入青云监的时候我还警告他,犯什么都别犯监规,惹谁都别惹张岭,他倒好,我正在大殿上被张岭指着鼻子骂呢,他跑出青云监去赌马,回去时杂役不让他进门,他还领着小厮进监把杂役给打了。就这,你还想让他当官?改日他领兵进了大内撒野,你老萧家有几个头够砍?”

萧临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言语上终于矮下一头来:“别胡说,他哪儿有这么大本事。我、我就是瞧着,你那学生邓准不争气,你也回回都把他维护得紧,可阿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都……”

“你还敢提邓准?”裴钧看了姜越一眼,才转眼再注视萧临,“他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我就是太护着他,才让他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我只庆幸没有那么对阿远。”

话说到这里,他与萧临的嫌怨大半已经化解,他也深知这些话把萧临吓得够呛,便又勾过萧临的胳膊道:“好了,阿远这事儿,确实是我那师父捡了新政票议的节骨眼儿才重罚他的,你是觉着,这只是我对新政表票点个头的事儿,却搭上了你弟弟一辈子,所以才生我的气,对不对?”

萧临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他为人坦诚,想了想还是把头一点,干脆说道:“之前听说你一直反对新政,有了阿远的事儿,你也还和内阁杠着,我倒有些佩服你,岂知你最后竟又表了票,还被皇上封做少傅,我只当你是嫌弃替我萧家求情,一心只想要功名。”

“笑话。”裴钧认认真真道,“咱们玩儿沙子的时候就是兄弟,你我之间,哪儿有什么将军少傅的?如今我虽表票,却不是对这新政之事点头了,而是螳臂无能当车,只可加入其中,以求从内部去改天换地。麒麟儿,你有大见识,应当懂我的意思。往后要再有此种误会,你可以生我的气,打我骂我,但可别再不跟我说话了,知不知道?”

至此,萧临心里的嫌怨是都化解了,当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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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越见二人终于和好如初,似乎也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一名守军竟跑来,请他去准备行猎之事。

裴钧这才想起,昨夜方明珏说,姜越是一早就要随行去围场的,说不定一日到暮都不得遇见。

——所以,姜越应是特意抽了早膳的时间,又怕贸然去帐里会像昨夜般窘迫,这才专程来此等着他和姜煊的。

“那我先过去了。”姜越匆匆回眼与裴钧别过,再叮嘱了裴钧切勿拉弓骑马,见裴钧认真应了,这才跟着守军离开。

一旁萧临听见这话,立马狐疑地凑到裴钧跟前:“你怎么就不能拉弓骑马了?你腰不行了?”

“去!你才腰不行了!”裴钧一把就将他推开,于此也不能解释,便只抬眼继续追送着姜越背影渐行渐远,皱眉思虑间,却听身旁萧临又嘀咕一句:

“啧,晋王爷竟也有帮你说话的一日,我看这天怕是要下红雨了……”

裴钧还没来得及答他,主营就又来了杂役请裴钧回去,说是移送瑞王遗驾的仪仗找齐了,叫他过去瞧着签印。

如此,裴钧免不得要进帐去和裴妍打个招呼,说瑞王的车按制不能同活人一道走,今日就会先行移送回京了,而之后就是丧事,他便也问问裴妍在王府用度上有无要叮嘱的。

裴妍静静听他说完,先抬手拍着姜煊后背,把孩子推给他,然后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

“我戴了罪,王府里用度长短便由不得我去置喙了,就都由宗室看着办罢。想来瑞王府中但闻姜汐一死,应是各房都要打起算盘分他的东西,若你们礼部的……敛葬时候空得出手来,便把姜汐书房里那几十个鼻烟壶给他殉了罢。旁的也没了。他这人瞧不懂个诗书字画儿的,银子虽流水一样花出去,可这几年最上心的,怕就只那些个玩意儿了。”

裴钧把姜煊抱起来:“姜汐都对你这样了,你还想着给他随玩意儿,是怕他这辈子还没荒唐够啊?”

裴妍叹息看向他:“这人都没了,我难道还要和他计较身后事么?”

她扶膝站起来,抬手摸摸姜煊的后脑勺:“况且,就算我不要他阴德作保,煊儿却还是他儿子,这一点心总是要尽的,就当是全了父子情分罢。之后的丧事当还在王府办,煊儿按制是该回去守灵戴孝的,可王府里那些个女人……”

“我到时候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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