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淼是空降过来的,本来就没有根基,但时淼是挺被大老板赏识的,很看重,有风声说时淼到时候会直接取代沈向雯的位子。只是这些都是大家根据各种项目情况胡猜的,没任何证据。
池仪疏活得很被动,事情没到她眼前她就懒得去解决,虽然目前时淼是她的主要对手,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是说公司有了时淼,就容不下她池仪疏。但沈向雯就给她盘起了账,情况严峻,两个人是绑在同一个战车上的,所以池仪疏和沈向雯联手——时淼站不住脚就走人了。
然后她就出事了,当然就会认为是沈向雯兔死狗烹,卸磨杀驴,让她赶紧闭嘴。
她之前在另一家公司上班,是沈向雯出面把她挖过来的。外人看她和沈向雯一伙的,其实关系不怎么样——就是还没到水深火热的程度。
大老板似乎本来就想换掉沈向雯,一直没动作,池仪疏来之后,有段时间还把池仪疏立起来,用她对付沈向雯。
她也和沈向雯保持距离,也没有讨好大老板,居中走钢丝,走得有点心烦。
这些个破事,用掉工作百分之五十的精力,池仪疏有点想找机会跳出去了,只不过责任感驱使她先专心做完手头的事情再说。现在也给了她时间,她联络了几个老朋友,把自己这个萝卜找个坑,那边反馈也相当好,就看到时候见面聊。
考虑到公司现在的环境,她犹豫一下,给胡安宁跟赵晓鹏先去发消息试探一下,这两个小孩工作挺努力的,要是能一并带走就好了,刘余思她还不太熟,还不敢这会儿就试探,再给张潇发消息,打打字又犹豫了,张潇是个认真的小孩,也是她从实习生就开始带的,感情比其他人还稍微好一点,她这次去医院也看出来张潇是真关心她。可就是这样,她反而有点纠结,因为她看好的几家基本就是朋友的初创公司,过去之后肯定比现在还累,跟自己关心的小孩也不能太公事公办的说,还得考虑人家自己的意愿,她打算等周末张潇过来的时候当面再说。
就这么聊聊天,手机就把时间全吃了,一回头就黄昏了,保洁也做完活儿无声地走了,池仪疏起来开灯洗澡换衣服,在时淼跟前她还是不能太邋遢——自己也有点不想承认,心里老觉得人家是外人,不能看见自己这狼狈样。也不知道这念头从何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宫斗呢,贱得慌。
打开衣柜翻衣服的时候,池仪疏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喜欢的那件家居服,再找,最常穿的内衣也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保洁拿走了,虽然是挺贵的牌子货,但丢的是内衣,应该是自己塞在什么犄角旮旯里了。
工作真是把生活变得乱糟糟的,通宵,加班,醉酒,还有这次的飞来横祸,池仪疏随便挑了其他几件穿,算是体面地等时淼来探望她。
作为招待,她点了轻食的外送,外送跟时淼是前后脚来的,她估算得还挺合适。
门打开,时淼捧着花笑意盈盈地走进来:“池姐——哎呀看你气色好很多了呀!”
池仪疏也笑着说:“就说你不用来看,本来上班就——”
时淼后面跟着个高高的身影,池仪疏话卡壳了:“那个,挺累的,进来吧,不用换鞋不用……哎呀好吧。”
王墨回手里拎着一罐桃胶雪燕进来,时淼从王墨回手里接过来递给她:“晚上还没吃吧,正好吃一点,我前两天一直点他家外卖,虽然我也不懂什么养生,就莫名感觉很滋补养身所以去店里打包的,池姐尝一点。”
池仪疏接过,时淼就给她介绍说:“这是我朋友王墨回,送我过来的,那天正好也在医院见了你一眼,想着来看望你一下。”
王墨回点头,生硬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池仪疏也热情地:“你好你好,谢谢你来看我,我有印象,那天的样子太难看,见笑了,这两天好多了,都是皮外伤,胳膊抬不动,腰也疼,其他的没什么。”
池仪疏的轻食招待来,时淼连连说好吃,王墨回也低头说好吃,池仪疏庆幸自己以防万一多点了两份,一边叉起生菜叶子一边端详王墨回,王墨回一直低着头装不认识她,她也没想好要不要跟时淼说这事——尴尬就尴尬在,她跟时淼也实在不熟,还是不多嘴了。
时淼来看望,小姑娘还是挺真心实意的,捏着她的胳膊腿多问了几句,能看出比其他人多点有限的关心。
池仪疏挺后悔当时跟沈向雯一块儿针对时淼的,话里稍微暗示几句自己现在累了,可能适应不了公司的节奏,到时候时淼升职发达如何如何,也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听懂。
旁边那个王墨回压根没听,两眼无神,人还在这儿坐着,魂儿走了有一会儿了,池仪疏本想问点什么也没问。
轻食吃起来就是快,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吃进去的空气至少占百分之四十。时淼不知道为什么就吃得特别慢,一边吃一边斜眼看王墨回,像是在拖延时间等王墨回张嘴说话。
王墨回就是读不懂这个暗示,像是被大人领到不熟的亲戚家的小孩,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回家去。
时淼终于用胳膊肘捅一下说:“你不是有话对池姐说吗?你倒是说话呀。”
王墨回用胳膊肘捅回去,压低声音说:“我说什么呀,我俩又不认识。”
两个人各自瞪圆了眼睛对峙了一下就别过头去,池仪疏看在眼里,感觉像小孩吵架。
她就挑起话茬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也是我们这一行吗?”
她装傻得挺给面子的,王墨回低头笑笑说:“我没什么出息,我开网约车的。”
“那也很好呀,喜欢开车?”池仪疏看王墨回现在这低头的样子,尽力把话递出去。
“说不上,我没有什么本事。”
这话真是没法聊,时淼把话头接过去了:“池姐什么人没见过呀,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你做事认真,车上也干净,一个人在三洛打拼不容易,平时不是很自信嘛,开车又快又稳的,要是池姐打车到你的,你难道也闷着头说这种话?”
池仪疏说:“哈哈,说不定哪天打车就打到你的了,我还没坐过呢。说起来打车啊,我发现最近真是很容易打到臭的车……”
话题就岔开了,简单聊了几句,不痛不痒,时淼就飞快地用二十秒吃完了之前十多分钟没吃完的菜叶子,把垃圾一收就向池仪疏告辞。
王墨回说先下楼去开车了,池仪疏在门口和时淼“依依不舍”告别几句,把人送进电梯里。
再回家,就看见了王墨回的消息:我给你留个电话,最近我尽量接附近的短途单,不会太远,家中如有异常就打给我,任何细微的生活细节都可以。
这是因为她今天装傻不认识王墨回,所以王墨回觉得她可信任?她存了电话说谢谢,心里也没底,后脑勺的触须毫无感知,如果不仔细端详根本无法发现,她心里无法忽视,但生活还在继续……
希望背地里搞鬼的这人消停一下,她跳到下家公司之后就算是离开三洛,也算能解决……
她真是不喜欢主动出击,等她身体再好些,下周一去公司后,她要先去探探沈向雯,其他人,她慢慢观察着吧。
把手机倒扣回去。
其实,除了沈向雯之外,她最怀疑的就是时淼,自己出事,最大受益人就是时淼,时淼旁边还有个懂这种事的王墨回,嫌疑最大,而且明明关系一般,还第一时间冲到医院来看望,简直是贼喊捉贼。所以她对时淼特别重视,要观察试探,怎么看,都觉得时淼不是那种自作聪明又自曝的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时淼就是失败之后狗急跳墙,出了这个损招?
一旦把人想得很坏,她就感觉特别累,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啊?
所以她只是把怀疑放心里,要是真不信任时淼,那王墨回说的所谓“离得远拉开距离就能破解”之类的办法也不一定有效……那她就没任何信息可信任了,那种抓不住任何东西的茫然才最可怕,所以她暂时还是只怀疑沈向雯吧。
楼下,王墨回把车停在时淼面前,时淼抱着胳膊冷笑:“你不是要追人吗?怎么不说话啊,我给你当僚机都满足不了了?”
王墨回:“你不是说把我微信推过去的时候就说清楚了吗?人家也不知道我要追她的这回事。”
时淼拉开车门犹豫一下,狠狠关上了,转脸去了副驾驶。
副驾驶上有个亚克力大镰刀,一个抿嘴哥的人头模型,时淼扔到后座,坐在副驾驶转脸看:“你真想追啊?”
“我一开始我就没说要追,我只是说她长得漂亮,是你自己脑补,不知道在发什么雷霆,搞得好像我是你的中古胸针,着急出二手给别人。”王墨回探身整理一下时淼乱扔的东西,避免发生刹车时一颗人头飞出来的惊悚画面。
时淼没接茬,低头回复消息,王墨回说:“池仪疏今天不是说挺厌倦你们公司那气氛吗,我觉得她应该是想走了,在暗示你呢。”
“那万一是试探呢?”
“嗯?”
“她要跳槽,为什么跟我说?我和她很熟吗?而且她出事,我升职,她走的话,再怎么都轮不着我为她高兴吧?那我像什么样子?我只能依依惜别,大喊不要啊公司需要你……也不知道她那话是什么意思。”时淼当然也听得出来,没好气地吐槽两句。
王墨回啊的一声,心想坏事了,可能反而是自己主动找上门帮忙,这些全身长满猜疑链的女人反而可能把嫌疑直接锁在时淼头上。
“怎么了?”时淼看她一惊一乍,拉上安全带。
“没事。”
王墨回送时淼回家,现在时淼家里堆满了之前打包好的纸箱子,时淼现在还要一一拆开。王墨回又来当力工替她摆回去,新租的房子没有之前那个好,地段比较偏,王墨回搬完箱子借口说下楼买包创可贴,时淼说外卖,王墨回说五块钱的创可贴,外卖还要凑单二十块不划算,就先下来了。
在小区里逛了一圈,虽然地段不好,但没有什么鬼,没有阴气,她再回去。
时淼坐在收拾了个大概的飘窗上曲着腿给家里打电话,看见她上来,示意她先自便。
等打完电话,时淼掰着她的手问创可贴买哪里去了,王墨回说忘了,也坐在飘窗上,屋子里还没收拾完,家里堆了一半的箱子,另一半敞开着,把物品散落在各个位置。
忽然时淼说:“你那天那个朋友也挺漂亮的。”
“哪个?”
“麻花辫那个。”
是说那天吃饭的时候谢水流过来。王墨回对上时间了,也不好回答什么。
时淼又说:“我感觉我很不了解你。”
王墨回咬住舌尖,赶紧说:“哎哎哎,这个话放现在这个气氛,有点过期了,我可不跟你破镜重圆,我是冷血非主流。”
“我就说了那么一次,你还这么记仇?”时淼松开她的手,似乎不解气,还捅了她两下。
王墨回讪讪的,好半晌说:“要是你觉得工作压力大,想睡我来释放压力,也行。”
“我不跟没感情的人睡。”时淼转脸看窗外,小区阴沉沉的,王墨回舌尖润润嘴唇,看着玻璃上时淼的倒影。
“我是冷血非主流,”王墨回嬉皮笑脸起来,对着玻璃扮鬼脸,“而且只是个开车的,大学肄业,没什么出息。”
时淼转过脸,低头推开她,又推开杂物,钻进被子里,抖落被子把她轰出卧室。
“我要睡觉了。”
王墨回撅起下嘴唇吹着刘海玩,轻手轻脚关上客厅的窗户,把废纸箱和垃圾拢在一起捏出去扔了。
她在楼下站了很久,附近确实有个24小时药店,她去买了一包创可贴,撕了两张,打一个叉贴在嘴唇上,闷头坐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