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愣神过后,巨大的愤怒冲昏了宁霄月的头脑,她张牙舞爪地冲了上去:“我杀了你这个口出妄言的小崽子!!”
箫遇猛地一拉手边的铁链,少女发出痛苦的叫声径直跌倒在地上,雪白的脖子被铁链勒出一道血红的印记。
男人低下身脸色严肃又冷漠:“我没有在与你开玩笑。越国公主潜入我国京城,我有一百种法子折磨你,直到榨干你身上所有的价值。”
宁霄月还想说什么却被凤予打断了:“你想和盛儿合作足以证明你来京城的目的并不单纯。如果只是想谋求合作,为什么不直接找国君?”
少女抬头看向凤予,又偏过头看了看乌芯,后者余怒未消只是被凤予拦住了。宁霄月抿紧了唇沉默。
凤予淡淡道:“盛儿不会来救你。”
“是他不来还是你不让他来?”宁霄月倔强地问。
凤予笑了,那笑容在宁霄月眼睛里宛如一种怜悯般的讽刺,让她从心底升起深深的无力感:“他不会来。就算他来了他也带不走你。”
凤予侧开半个身子,顾衢非常灵性靠在门口挑高眉峰,朝宁霄月打了个招呼。
宁霄月眼中的倔强终于灭了:“我是来,求合作的。半年前赵国使臣出使梁国,死在我国境内,赵梁两国就以此为由攻打我们,还截断了我国的粮食进口,越国已经是穷弩之末。母皇让我来延国求援。”
延国也是自顾不暇,宇文尧听到消息估计不会帮,甚至会落井下石。宁宵夜打听完宇文尧的事迹,果断放弃了他,转而向雾月城,岂料好死不死遇见顾衢这个煞星。
雾月城的粮草没了。宁霄月又辗转在延国,在五堰郡和金城接连碰壁,最后不得不来到金城。
“你觉得宇文尧狼心狗肺,想拉他下马扶持盛儿上位。盛儿当了傀儡皇帝越国自然就有救了。”凤予与顾衢对视一眼,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也许不等凤盛继位越国就灭了。
箫遇立即追问:“你肯定还找了别的路子,是什么快说!”
宁霄月这回抵死不肯再开口,左右一副一死谢苍生的表情,把箫遇气得牙痒转头道:“我要带她去刑部。”
没人有意见,交往敌国实非小事,也许转瞬便是天下大乱。箫遇把宁霄月带走了,估计要趁着早朝直接将她交给宇文尧。
乌芯咬牙:“便宜她了!”凤予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之前与你说的一直算数,只要你答应南疆永不叛国。”
年少的大巫用灵动的绿瞳静静地看着凤予:“只要你做到,我就能做到。”
凤予便笑起来,朝乌芯抱拳行了个礼:“我自然是相信大巫的。”
“行了,累死人睡觉去。”顾衢一把捞过凤予,将人轻松一抱,就往卧房走,“一夜没睡了你不累吗?郎中都说了你要静养,肚子里揣个小崽子还那么操心。”
凤予乖乖被他抱着放在床上:“那怎么办,天生就是劳碌命。”
顾衢把他鞋袜脱了,自己鞋一踢就上床,在背后轻轻给他按揉肩膀。凤予身形瘦,肩膀也薄,顾衢摸上去都怕一用力弄折了。
凤予慰叹两声:“我又不是瓷娃娃,用不着这么小心。”
顾衢哼笑:“可不,瞧着面团儿似的谁都能捏两下,实际上骨头比谁都硬。今天被抓的要是你,刑部都撬不开你的嘴吧?”
以往没怀上没说穿时还在他面前装无辜装柔弱,说穿了便不装了,话出口便是“你别查,你别想,你别问”,多霸道的人。
凤予依偎在他怀里,面容藏着几分睡意,微眯着一双清潭似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把他弄脏,让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气息,让他在自己怀里哭泣求饶,直到那张略白但浅笑的唇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人浑不知自己有多迷人,还在调笑:“你会让我被抓走吗?”
顾衢盯着那张轻启的薄唇,嗓音嘶哑:“我会杀了他们,把你带回去,关在笼子里……”
凤予便笑得更开心了:“我等着你的笼子。”
他睡着了,闭上眼睛能看到眼底一片浅薄的青黑,足以看出昨晚到今晨凤予也累得很,他身子是常年伤病,又孩子之后总算沉下心好好养了一阵,可也经不起太多的颠簸。
顾衢不敢闹他,把人小心放平盖好被子,随即侧身在他身边躺下,闻着凤予肩头墨发清淡的香气很快也沉沉睡去。
凤予是在午时被乌芯叫醒的,顾衢已经走了。凤予接过药碗随口问道:“顾衢人呢?”
乌芯凉凉道:“怎么,离了他活不了?睁眼闭眼都要见到?”
凤予一口喝完觉得从舌尖到喉管都充盈着令人发指的苦味,闻言淡然道:“是啊。”
乌芯:“……”
凤予不徐不疾:“其他人呢?”
“院子。”乌芯打开门,“等你吃饭。”
院子里摆了圆桌,下人们正把饭菜往桌上放,整个院子里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气,苏矜然已经坐好了:“快来。我们怕你睡过头饿晕了。”
凤予就笑:“来了。”
文鹿安就这么暂时住进了卢府,他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凤盛偶尔会去他房间里坐坐,过了整整六天文鹿安才从房间里出来,重新学武。
凤予也就多了个新爱好——坐在躺椅上看文鹿安练剑,时不时瞎指导,成功把自己喂胖了几斤。这府里上上下下对此都表示非常自豪。
到弄得顾衢非常郁闷,一进屋就把自己埋凤予肚子上,凤予就一边给他梳头发一边哄他,声音软得一塌糊涂,文鹿安练剑偶尔听到一次,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说怀孕的人金贵么?怎么顾衢这么好命不用怀孕还有人哄?”
凤盛敏锐地问:“你知道他是谁了?”
文鹿安道:“我又不傻。凤氏皇族的剑随随便便丢给我,还和顾衢举止那么亲密,不是他还能是谁?”
“顾衢也有可能喜欢别人啊。”
“重来一次在乌龙村门口捡到他你会不救?”文鹿安反问,凤盛一时无言。文鹿安又道:“他就是这种人,分明不是同路人,总忍不住和他多走一段路。”
凤盛哑然失笑:“可能,和他走路或多或少能受到一些照拂吧。”他已经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只是打出“凤予”这个称号就能吸引许许多多的人,要是现在凤予振臂高呼,全京城得有大半转来支持他。
凤盛有些遗憾没有见到当年惊才艳艳傲骨天成的七殿下。但是这个跌落凡尘一无所有的凤予已经足够让他心驰神往。
文鹿安看了凤盛一眼,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喜欢凤予啊?”
凤盛看着他,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后张嘴就骂:“你有病啊!”
文鹿安悻悻转头,声音细若蚊蝇:“那你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
凤盛终于忍无可忍:“我和他相认是为了救你!脚筋断了脑子也断了?”
文鹿安脸色一变,两人很快在花园里掐起架来。石椅上哄人的凤予听见动静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凤盛压着劲又转过头来。
顾衢抬头:“唔?”
“没事。”凤予温柔地摸着顾衢的脸,凑上去亲他一口,“顾晖同我说这几天你连镇国侯府都很少回去,神出鬼没的。”
顾衢躺在他大腿上哼唧:“我去办一件大事,都来不及回来喂你吃饭。”
“我自己会吃饭,不用你喂。”凤予说,随即马上缴械投降,“好好好,喂喂喂,明天喂我吃燕窝好不好?”
顾衢乐得不行:“好。”
忽地顾衢蓝眼珠子一转:“想知道我最近做了什么吗?”
凤予很配合:“做了什么?”
“找到了文鹿安他爹留下来的黄金,刚好填上虞恣意的亏空。”顾衢得意地笑起来,“想去看看么?壮观的金山。”
凤予原以为这批金子已经被人拿走,谁料文鹿安还没找到就被抓了。
“今日天色早,出去走走也好。”凤予道。
两人一拍即合,顾衢带着他骑马,暗星闻到凤予身上的气味就开始撒欢,被顾衢狠甩了两巴掌才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今天别撒开蹄子跑,他经不起颠簸。”顾衢正正经经地对马说,暗星也犹如人一般看了一眼凤予,后者哭笑不得。
“走咯!”顾衢将人抱上马背,一路溜溜达达去了郊外,今日天气出奇得好,澄澈蔚蓝的天空,阳光柔和而温暖,清风吹起青年鬓边一缕发丝,凤予一偏头,恰好有一片绿叶落在他的鼻尖。
“到了。”顾衢扶他下马,凤予发现这里居然离崔青云的住所不远心头闪过略微的疑虑。
顾衢看见他的神色:“有熟人?”
凤予本想摇头,想了想还是点头:“嗯,不过已经是许多年前认识的故人,当年也没有多少交情。”只不过是战乱纷飞重回故里,熟悉的面孔总能引起最哀伤的愁思。
“指不定这批金子里,还有他家的一份呢。”顾衢开玩笑道。
直至走到了金库所在之处凤予心里才咯噔一下,心道顾衢还真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