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疑问，西斯缓缓摇头，嚼了口饼，突然发出一阵嗤笑：“她疯不疯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咱们人微言轻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嗯。”叶凌点头，心中却开始思索，“那件事”会不会就与千星之穹的疯癫有关？
既然一切都未发生，那是否意味着眼下尚有改变未来的可能？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就吓了叶凌一跳，心里顿时开始打鼓，可面色依旧平静似水，叫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今天也再没别的安排，西斯原本还想出去逛逛，却被叶凌伸手拦下。
“明天一早就是拍卖会，不如给我们讲讲流程。再说阿夜就是被恶神打伤，我担心出去还会有意外发生……”
西斯蹙眉，张大嘴，做了个有些夸张的惊讶表情：“你还是凛夜吗？之前杀……之前打架都不怕，怎么现在出去逛个街就畏首畏尾的了？”
“我不是畏首畏尾，只是怕节外生枝。”叶凌叹了口气，指指自己的眼睛。西斯明白明早的拍卖会关乎叶凌生死，如今谨慎些也合情合理。
“好吧。”
似是听出西斯语气中的不情愿意味，叶凌微笑道：“大不了多给你一只眼睛，这下满意了吗？”
“真的？”
“嗯。”叶凌点点头，给西斯下了保证。其实顺利参加拍卖会只是一方面，她更多顾虑的还是不久前跟在西斯身后的治安官。
这家伙是跟着谁来的？如何发现西斯？又怎会凭空失踪？叶凌实在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她很确定，眼下为了大家的安全，待在旅馆才是最优选。
“咳咳……既然凛夜都发话了，我就先给大家介绍下拍卖会流程……”
西斯清清喉咙，站到靠墙的位置，举起双手，像是一只展翅的乌鸦。
“拍卖会上的拍品分成两种，一种是可以用金钱购买的普通商品，另一种就是只能用血石购买的压轴品。因此，买家也被分为两类：【普通】以及【贵宾】。【贵宾】会被单独请入包厢，也只有她们可以参与压轴品的竞拍。”
叶凌很配合地问道：“那要如何才能成为贵宾呢？”
“很简单。”西斯眨眨眼睛，随手掏出一块血石，“只要交一块血石的入场费。利弗定下规矩，每位贵宾能带一位护卫，咱们四个人，交两块就行，到时就待在同一个包厢。”
“我不去。”阿夜突然发话，嘴角微微抿起，透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忧虑。
她解释：“我和神结了仇，到时候被认出来追杀就惨了。虽然我不怕它，但万一影响拍卖会……”
说着，她瞥了眼叶凌，那双眼睛并不是纯黑，而是平平无奇的深褐色，像是蜂蜜蛋糕底部烤焦的糖块，连视线都显得柔和。
感受到这孩子的善意，叶凌心底好像涌出一股暖流，点头同意后嘱咐她一人待在旅馆可要千万小心。
四人又闲聊一会儿，眼见无事便各自回去休息，只吃一点旅馆里的简易餐食，阿夜依旧推脱说自己没有胃口，叫叶凌很是担忧，重新帮她检查了一遍伤势才放下心。
很快，天又开始黑了，叶凌躺在床上，再次失眠。
深蓝伏紫已死，带着治安官过来的必是浅褐，西斯被盯上说明自己一行的位置很可能已经暴露，但眼下除了自己无人能迎战神明，偏偏右眼的伤势愈发严重……
罢了，若真到了山穷水尽时大不了多吞点血石，等明天顺利拍下【寻找】就早点离开……
“你怎么不睡觉啊？”
叶凌心乱如麻，被阿夜脆生生的一句打断。这个孩子举起手在她面前挥了两下，不解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叶凌微笑，搪塞道：“在想明天带的血石够不够。”
阿夜凑近，好奇询问：“你带了多少？”
“嗯……没数过，不过该是绰绰有余。”叶凌说着做了个点钱的动作，四只红眼中也透出笑意。
“这么有钱！”阿夜瞪大眼睛，趴在叶凌肩上，“对了，我从没听说过你这样的神，给我讲讲你是从哪来的，母亲又是谁？”
“我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来，那里没有神……”
“可你不就是神吗？你是神，那你的母亲也一定是神。”
“不。”叶凌摇头，“我的母亲只是个眷族，用你们的话说，我们一族都是眷族。我成神只是意外。”
叶凌说着叹了口气：“我出生在一个冬天，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差点死掉，万幸奇迹发生，我活了过来。负责救治的医生说我生逢大难，以后必然不畏寒冰凛夜，凌云而上，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这实在是很久远之前的事，叶凌从未跟别人提起，但在今天，被抛弃在时间之流里的她和这个孩子紧紧依偎，竟就这么说了出来。
“凛夜。”阿夜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虽然没太理解什么心脏病的，但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两个字的份量。
“我会换一个名字，不会再抢你的。”
叶凌浅笑：“其实没关系。不过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确实很重要。”
“可我不知道该起什么，我之前的名字是……是她取的，我不想要。”
叶凌思索一番：“名字还可以用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你如果有很在乎的人或事，可以把它们放进去。”
阿夜点点头，似乎是有了想法，嘴唇翕动，然而最后还是闭上。她将面颊贴在叶凌肩头，嘟囔：“等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好。”
一夜很快就过去，天蒙蒙亮时叶凌起了床，和西斯岩罗一起朝着内城进发。
虽然天色尚早，但站在门口等候入场的队伍已有数十米长，幸好通行速度很快，不过十来分钟就轮到了叶凌一行。
只见面前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其上嵌了无数彩色金属，简直就是把“有钱”二字刻了上去。
“【普通】，第976号。”
负责守卫的眷族长着八只手臂，效率极高。只见她冷冷斜了眼叶凌，丢出一块黑色的名牌，大概能看出上边是文字和数字的组合。
在这个世界血石是硬通货，价值不菲，能付得起门票的只有神明。而她们大多早早进入内城拜见利弗大人，自然不会和眷族一起排队，故而八臂守卫省略了步骤，全当是【普通】处理。
“我不要这个。”叶凌取出两块血石，轻飘飘地说道：“两张【贵宾】票。”
顷刻间，身后的队伍里传出惊呼：
“有钱大姥也住外城吗？”
“看着好低调啊，居然随随便便就掏出两块血石！”
“她看着也不像神啊？”
……
守卫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收好血石后又翻找出一个上了锁的精美木盒，从里取出两块纯白名牌。
她将其中一块交给叶凌，接着又看向后边的西斯岩罗，暂时下不了决定。
这三个人虽是眷族但说不准大有来头，她可得谨慎些，省得一不小心得罪人。
“给我给我。”
西斯眼疾手快，先一步冲上去，取过名牌立刻收好，看得岩罗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后自顾自站到叶凌身边。
接着她们步入内城。和想象中的不同，贵宾通道的位置极为隐秘低调，叶凌三人被一个个子极高的眷族指引着，走进一扇刻满浮雕的小门。
里面是一条旋转楼梯，上边铺了层粉色绒毯，叶凌踩上去，觉得软绵绵的，好像在……动？
她低下头，又看了几眼才确认，这条所谓的绒毯其实是由密密麻麻的肉虫组成的，像是湖水上浮的一层蛆。
被踩中的肉虫躯体爆裂死去，尸体又被自己的同类吞食，如此，这条地毯始终崭新鲜亮，竟然叫叶凌有些心动。
若是放在家里，岂不是永远不用打扫卫生？
她边不着边际地想着边向上走去，最后来到了一条弧形走廊前。左侧是类似琉璃材质的窗台，右侧则是一眼看不到底的门，都是一样的金碧辉煌。
指引眷族在其中一扇前停下，打开门做了一个邀请动作。
叶凌望进去，一打眼便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见悬在半空的展台，可以说是视野极佳。
“贵客请稍等，拍卖会即将开始。如需竞价，请将名牌放入房内装置，再输入出价额即可。”指引眷族笑眯眯的，又讲起注意事项：“请您务必小心，利弗大人将保证您在房间内的隐私与安全，其余任何位置发生任何冲突都与繁璃城无关，本城不承担任何后果。”
这规矩的起因是以前出现过好几起为了拍品大打出手的事，利弗烦不胜烦，干脆说以后再也不管。
“我明白了。”叶凌点点头，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心跳加速，连呼吸也乱了一拍。
“深……深蓝？”岩罗也看见了走廊尽头的身影，声音变得颤抖。西斯赶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骂道：“别说胡话，怎么可能是她呢？”
对啊，怎么可能是深蓝？叶凌急忙将岩罗西斯推进房间，自己却是晚了一步，和一步步靠近的“深蓝”打了个照面。
她俩确实很像。但是眼前这位下颌后缩，露着螳螂似的两颗钳齿，眼睛也并非复眼。莫非……她就是那位浅褐？这样看昨天的治安官该是她派的……叶凌思考着，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紧张。
与此同时，浅褐也在打量叶凌。
据治安官口述，杀死自己妹妹的凶手也是红眼，但并非只有四只，面前这人穿着条松垮垮的白衣，气质上冷峻多于狠厉，疯癫倒也没看出来多少，应该不是。只是自昨天起治安官就没了音讯，也不知是跑到哪去了……
就这般，浅褐沉默着经过叶凌身侧，打开了隔壁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