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熬了三个大夜的研究员,最后还是在决定休息的这个晚上穿着合身的礼服,和德文莱老爷坐在一辆马车上无精打采的打着瞌睡。
“让我猜猜,昨天晚上我的首席研究员依旧选择热爱的研究事业,而非合理的睡眠。”坐在马车另一端的德文莱老爷颇有些兴趣,就好像那些直到昨夜依旧在实验室外徘徊的目光,不是他派出来的一样,笑意盈盈的打着玄机。
“不及德文莱老爷您,连续招待了一天的客人,到了晚上的晚宴,还有心思换一身礼服。”视线往旁边扫去,看着某人身上那一身与早上完全不同的礼服,不知什么样的心思与他这套下午被管家拿来的礼服配套,随意的应道。
打工人新的老板没有再说话,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别有深意。在困倦和思考之间,艾文斯选择靠在马车靠背上闭目养神,不自觉的做出惯用思考的小动作。
右手指尖隔着浅薄的丝绸碰上戒指棱角分明的形状,熟悉的感觉让有些不安的心平缓下来,隔着手套一圈一圈的缓慢转动着合适的戒指。
他还处在生长期,除了21岁成年体的戒指始终是那一枚,每成长一岁,那不知名的地方,便会随着问候的信件送来新的订婚戒指——显然是赛方把他的信息透露过去的。
“你已经订婚了?”德文莱老爷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抬眼看去,德文莱老爷脸上的表情不太舒爽,似乎还有些臭,也不知道这突然的变脸是摆给谁看的。
研究人员常年累月都需要戴着手套,艾文斯独来独往,也不会对相处少之甚少的人透露自己已经订婚的事情,这件事情自然成了到现在才爆出来的秘密。
“嗯。”虽然因为早已订婚的关系,对青春期恋爱话题敏感度有所下降,但这人明显的情绪对比,艾文斯脸上表情也有些微妙的变化,主动扯下了自己左手的绅士手套,露出中指上那枚用黄宝石作为花蕊的订婚戒指。
“或许,德文莱先生您带过去有备用的礼服可以更换。”身上这套合身的礼服此刻穿着感觉哪哪不对劲,如果德文莱先生没有带预备更换的礼服的话,他可能需要在宴会开始前找个借口去更衣室换一套了。
“……”
马修·德文莱的思绪被小心翼翼的询问所打断,看着面前这个明白了自己心思后,手足无措,恨不得从马车里爬出去的研究员,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说出口。
多荒唐啊。
小的时候,马修作为德文莱家主的独子,行事一向嚣张跋扈,因此在那次外出中了敌对家族的埋伏。
他不知道那十死无生的情况下,自己是如何从睡梦中醒来的,与家中管家和他父亲只言片语透露,与上帝无关。
在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一名旅人拜访,告诉他的父亲可以救下他,但需要马修签订一份协议。
一份承诺,他未来的妻子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的协议。
“为什么我看不到这份协议下另外一个名字?”
愤怒的马修拿着那份羊皮纸冲进了他父亲的书房,指着那张算是毫无作用的协议质问道,却看见父亲的脸上从愤怒到惊讶,随即平静:“马修,不许胡闹,那是救了你的人。”
停顿片刻,德文莱老家主叹息一声:“那名诗人带来的协议上就已经写有另外一个名字,在我看来,这份协议上依旧写了两个名字。”
那天之后德莱文老家族仿佛得到了什么启示一般,催促工匠那边送来了崭新的订婚戒指,随着书信一起交给了信使。
马修·德莱文那个时候在书房偷偷打开了戒指盒,里面有两枚戒指,一枚是孩童的尺寸,没有镶嵌宝石,只简单的勾勒成黄玫瑰的形状,另外一枚却是略小些的男戒,黄玫瑰的中心用成色极好的黄宝石作为柔软的花蕊。
无论是该作为曾经的救命恩人,还是未来的契约夫人,老家主病逝前一年一换的订婚戒指,在马修继承德文莱家族之后依旧在进行,直至去年,他收到了不必再更新订婚戒指的来信。
那沉睡在童年记忆里的订婚戒指,此刻正好好的被戴在他略有好感的研究员手上。
两人面面相觑,一人尴尬,恨不得立刻跳下马车,一人神色复杂,不知该如何开口讲述这个故事。
订婚多年的双方头一次相见,竟是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
“不必。”最后还是马修先开口,他总得给坐在对面,对契约者印象更少的对象留下一些思考的空间:“我没看错的话,在多年前作为承诺,这枚订婚戒指已经随着信封一同寄出去了。”
“……”?!
在各大比赛中,赛方连同选手们之间有个默契但不成文的规定,即携带特定介质者不参与情感相关的任务,即使参加也不会成为漩涡中心那两位,以至于事到如今,年纪本就小的研究员面对这庞大的信息量,脑子彻底短路。
“德文莱家族的?”手套还没有带回去,艾文斯手指点着马车上描绘的黄玫瑰家徽,再点着自己手上的订婚戒指,神情有些恍惚的确认道:“你的?”
很多时候,世界天才的陨落不在于世界对天才的排斥,而在于天才远超世界上限那超规格的存在让自身与世界产生了严重的排斥反应。
利用一场婚姻,一个契约,牵桥搭线,让规格更高的世界接手这些天才的存在,是交换世界双方都默认的规则。
艾文斯手上的订婚戒指便是在初入赛场,在排斥反应中拿下初胜时,赛方递给他的邀请。小天才在那个时候被病弱的身体拖累,从来没考虑过未来恋爱关系的可能性,接下戒指的时候也只想过活着才有更多的未来,自那之后,但是再没考虑过与感情相关的问题。
超规格者体内的能量超出了身体所能承受的上限,借助契约传递到另一半的身上,一线生机使契约者脱离夭折的命运。
“…换算下时间,我差不多是13年前接下这枚戒指的。”艾文斯不死心的挣扎问道,在看到马修德文莱脸上松动的表情后心也死了。
通宵带来的困意被这消息炸的无影无踪,得亏两人长得都不差,这仓促的第一次正式会面没有变成灾难。
身上的礼服也不用换了,艾文斯心烦意乱的把手套带回自己手上,察觉到马修往自己身上看那不赞同的目光,把订婚戒指压到了手套上。
这下,马修满意了,艾文斯头疼的靠在靠背上闭目思索,今后这老板和员工,未婚夫和未婚妻的身份要如何转换过来,还得再写一封信给侦探事务所呆着的队长他们。
“请下车吧,我的小未婚夫。”
马车来到目的地,不等埃文斯动作,马修先一步下车,站在车下,伸出一只手,愉悦的说道。
你接受这个身份转换,是不是接受的太快了一点?
艾文斯在心里打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扶着马修的手下了马车,在周围大小贵族的注视下,一同走向宴会厅。
关于因为时间流逝所导致的年龄差异,以及现在所使用的身体情况,还有任务的情况,这些麻烦的东西都需要压到宴会结束之后,等回到德文莱家族之后,他才能和马修解释个明白。
不过,既然马修·德文来在这个世界,说明这个身份压制没有这么强的角色卡本身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不管队长在排兵布阵时有没有想到他,他都会出现在这里。
“要和我一起去见见人吗?”马修心情愉悦的从服务员手中端过一杯红酒,偏头看着艾文斯从研究员手中要了一杯无酒精饮料,低声问道。
“不了,那些人盯在你身上的眼神都要盯死了,我要跟过去,还不得被一起狂轰滥炸。”艾文斯拒绝了马修的交际陪同,自己到餐桌上去找合心意的点心。
无论新出现的德文莱未来夫人身份,丹丹曾经路易家族首席研究员的身份在足以让周围那些贵族看着他的视线火热起来,又碍于新身份而不好上前,艾文斯乐得在这种情况下讨一个清静,看着马修德文来交际片刻朝这边看来的视线,遥遥朝他举杯,随后一饮而尽。
宴会持续的时间很长又很短,漫长在后期那些大胆的夫人小姐拿着手中的果汁酒杯围上来,叽叽喳喳的向他询问各种超出他所擅长领域的问题,短在逃离了贵族小姐们的包围圈之后,他在花园的马车边看到了正站在那里等他的马修·德文莱。
“怎么,这就开始学着处理关系了?”马修看着他那有些狼狈的样子,打趣道。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等会儿回去,你去书房一趟,我和你说些事儿。”艾文斯咬开左手手套,将戒指重新带回左手上,随意的说道。
长期戴着订婚戒指压出来的戒痕格外明显,马修视线落到此处,不知为何,看起来又开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