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不管是宋秩，还是裴寂，都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况且在恢复了记忆的宋楚楚面前，他们就是想瞒些什么，也不一定能瞒的住。

宋楚楚坐直身子，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当初实验室的研究员除了辛迪外，其他人还活着吗？”

在宋楚楚忘记过去生活在花房的这些年，辛迪一直隐瞒身份陪着宋楚楚，所以宋楚楚很清楚辛迪的情况，但是其他研究员的事，宋楚楚一概不知。

当年那些研究员最后都是宋秩安置的，所以这个问题宋秩知道：“实验室核心研究员加上一般研究员，一共108人，实验室被强行闯入的时候，死了8个，被监禁期间疯了5个，剩下的都在。”

听到有人死了还有人疯了的时候，宋楚楚眼睫颤了颤，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黯然，追问：“你替他们报仇了吗？”

“报仇了，伤害过他们的人都得到了应得的惩罚。”宋秩肯定回答，不管是当初亲自参与的主谋，还是旁边推波助澜的从犯，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宋楚楚面色稍缓，宋秩的性格她还是了解的，既然他这样说，那就是已经将当时的那些人处理掉了，“好，下一个问题，当初的实验是否还在继续？”

裴寂转头看向宋秩，他刚回中央区，这个问题他不知道。

但是宋秩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很快回答，这点迟疑落在宋楚楚眼里，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宋楚楚唇畔露出一丝冷笑，当即拿起手边的玻璃杯直接朝宋秩的头砸了过去。

玻璃杯精准砸中宋秩的额掉，而后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让裴寂的额角忍不住突突一跳。

宋秩没有躲，宋楚楚用的力也足，一杯子过去，宋秩头上当即冒了血，顺着脸部线条淌下，刺目惊心。

办公室外面听到动静的黑格尔想要冲进来，但是却被守着门口的白释拦下。

白释压低声音朝黑格尔说道：“议长之前特意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就是楚楚小姐将里面拆了，也不准任何人进去。”

黑格尔望着紧闭的大门，按在腰间武器上的手松开，“啧”了一声，这对待女儿跟对待儿子的态度也差太多了吧。

房间内，出手伤人的宋楚楚冷冷注视着宋秩，声音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凌厉：“我以为你已经吸取到了足够的教训。”

宋楚楚的经历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能“普惠”的发明创造最后并不一定会为社会带来福祉，有时反而会招致灾难。

利用人工干预来促进人类基因进化正是这类不能带来“普惠”效果的禁忌技术。

人类作为一个形成了高度文明的智慧种族，在整个种族延续的过程中，一直在发展的过程中追求个体的平等，以其减少内部矛盾，避免无效的内耗。

但残酷的是，每个个体从基因层面就是不平等的。

简单来说，这就跟有的人生来健康有的人却体弱多病一个道理。

基因进化更是无情的证明了这一点。

就像研究一开始所有研究员都以为宋楚楚的基因奇迹可以复刻到其他人类身上，加快人类进化，帮助人类适应宇宙充满挑战的生存环境。

然而事实却是很多人的基因天生就决定了他们不存在进化的潜力，即便通过外力刺激，被动发生进化，但往往结果都与理想相差甚大。

最后，所有研究员都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人天生就是不平等的。

宋秩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并理智的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他的母亲宋锦书却始终不愿意接受。

以至于宋秩刚在联合议会站稳脚跟，宋锦书很快就召集了原实验室的研究员组建了新的实验室继续研究。

而且吃过一次亏的宋锦书这次找到了更强大的盟友支持她的研究，就连宋秩都无法阻止她，所以才会有宋猫猫的诞生。

不说宋锦书，就连裴寂实际上也没有真正放弃，他一回到中央区就立即着手重建实验室，继续研究当初的课题。

所以当宋楚楚问出这个问题时，不光宋秩无法否认，就连裴寂不敢看宋楚楚。

鲜红的血液顺着宋秩冷白的皮肤流下，很快染红了他颈下洁白的衬衫，但这刺目的红色并未让宋楚楚沉静的面容有一丝动容，更没有砸伤自己生父的愧疚。

宋楚楚沉默不语，侧影轮廓在窗外天光的映衬下，有种突兀清晰的冷酷。

裴寂开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额头伤口还在流血的宋秩突然来了一句：“裴寂回来后，很快开始组建实验室，收集了很多当年实验室遗失的数据。”

宋楚楚冷笑一声，没有厚此薄彼，随手拿起手边的另一个玻璃杯朝裴寂砸过去。

玻璃杯迎面飞来的时候裴寂下意识想躲，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动作，让宋楚楚砸了正着。

这下脑袋开花的变成了两个。

虽然裴寂是被宋楚楚砸的，但他对宋楚楚一点怨也没有，反而捂着头上的伤口恨恨的看向刚刚告状的宋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小人。”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再次从里面传来，门外的白释，黑格尔，以及刚刚赶来的李亚三人同时眼皮一跳。

黑格尔心思没有两个秘书那样深，忍不住说：“被砸的应该不是议长吧。”

白释：“不确定。”

李亚看完自己智脑上收到的消息，笑了一下，“刚才被砸的应该是先生，我这边有先生的实时健康监控数据。”

岂料，李亚这话一说完，白释和黑格尔的脸色齐齐一变，那这样说来第一次那声响被砸的应该就是议长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流血也会死人的。

李亚一看两人的脸色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用和善的脸冷静说着最吓人的话：“根据先生身体植入芯片的评估，刚才受伤形成的伤口不是可以自愈级别的小伤，需要及时治疗，麻烦你们谁进去提醒一下。”

闻言白释和黑格尔齐齐退开门边一步，朝李亚做了个“请”的动作，他们不想死。

然而李亚只是弹弹衣领上的褶皱，并未动作，就那么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外，一步不挪。

黑格尔忍不住问，“李秘书，难道你不担心裴先生吗？”

李亚抬眼，“你们还是先担心宋秩议长吧。”

白释：……，学到了。

黑格尔：……，这位皮笑肉不笑的秘书是个狠人，以后尽量不起冲突。

此刻办公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宋楚楚抬眼一瞥被她砸的头破血流的两个爹，气定神闲的晃了晃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我说过我想要一个哥哥，为什么宋猫猫是弟弟。”

凭着实验室那帮研究员的狠活和黑科技，宋楚楚的这点要求相当容易达到。

裴寂一听“宋猫猫”三个字就炸了，他顾不得头被砸了个洞，指着宋秩的鼻子，声音很大，“什么，你居然又培养了一个孩子，你这么做有考虑过楚楚的感受吗？”

裴寂这句话只有前半句是发自内心，后半句则是有意拉踩宋秩，故意做戏。

宋秩实在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抽出口袋里的丝质手巾捂在额头的伤口上，减少出血量，不然他担心如果他真的因失血过多昏迷，裴寂会在宋楚楚面前肆意抹黑他。

“宋猫猫是宋女士负责的，当我知晓的时候，他已经出生了。”宋秩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尽量减轻自己的罪责，“我有你一个孩子就够了，宋猫猫是个意外。”

在宣誓父权这件事上，以冷血理智著称的宋秩意外的坚定，甚至会为裴寂的偷家行为大打出手。

可见是真的在乎宋楚楚。

可惜宋楚楚并未因为宋秩的话有所动容，她懒懒地从沙发上起身，目不斜视地越过头破血流的两人，径直走到门边，“刷”的一声拉开门，抬抬下吧，朝早已等候多时的白释闲闲说道:“找个医生来，别让他两流血流死了。”神态语气随意的跟说别让街上受伤的流浪猫死了一样。

可惜无论是白释，还是李亚，都不敢对宋楚楚这个作案凶手的说什么，就连武力充沛的黑格尔都忍不住靠墙站，机警非常。

丢下这么一句，宋楚楚头也没回的抬脚就走，还是裴寂忍不住追出来，有些虚弱的问：“楚楚，你去哪？”

好不容易找着宝贝，他不想再弄丢了。

宋楚楚回头冷冷瞧了房间里形容狼狈两人一眼，脸上满是嘲讽：“去救我那生不逢时的可怜弟弟。”

捂着流血额头的宋秩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追到门口，开口说话时语气竟然带着些紧张：“楚楚，那个实验室的负责人是宋女士，她不会轻易让你把人带走的。”

现在还是宋女士说了算吗？

宋秩当了这么多年的议长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如果当初他们这些人可以有城府一些，就不会轻易的被连根拔起，如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处置。

宋楚楚不带任何情绪的看了宋秩一眼，平静的语气中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压力，“那你最好提前跟宋女士打个招呼让她乖乖把人给我，不然……”

宋楚楚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宋秩充分理解到她话里的威胁。

天生基因开发程度远超常人，即使是宋秩也无法准确评估宋楚楚的破坏性有多大，只知道她小时候唯一一次生气就让整个实验室差点被夷为平地。

虽然现在那个东西已经被强制休眠，但是宋秩也不敢保证宋楚楚生气极了会不会采用其他办法，唯一肯定的是宋女士那一实验室的安保人员绝对拦不住宋楚楚。

而宋秩知道，宋楚楚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会把事做绝的性子，一旦遭到拒绝，一定会搅个天翻地覆。

宋秩闭了闭眼，长呼一口气，最后让黑格尔跟着宋楚楚一起去实验室接宋猫猫，并且提前给宋锦书发了信，劝她把人交给宋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