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的周五下午,何闲的电话在上班时间突然响起,自从调岗到这家大国企的平台岗后,生活节奏慢下来,工作内容单纯,电话也很少了,突然响起的铃声惊得她一激灵。拿起来一看,是张老二,这厮通常都是晚上喝高了给她电话,今天不会是大白天的就喝高了吧。
“喂,干啥?”
“你在干啥呢?”老二不答反问。
“废话,我上班呢,你看看现在几点。”何闲翻个白眼,换成方言往走廊走,免得打扰到大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你今天不用管店?怎么这个时候找我。”张老二自己在老家平川开了个文具连锁店,每天作息跟她差六个小时,下午才是他刚开始上班的时间。
“这周回来不,请你吃饭。”
“干嘛,有什么事要我做?”何闲警惕的问,认识小二十年了,太了解彼此了。
“还能有什么事,燕子的事。”老二的声音低下去。
“怎么了?”
“我昨晚请人喝酒,看到她老公了,跟别人在一起。”
“ca!这个王八蛋!”何闲气的捏紧了手,“这都第几次了!”
“嗯。”
“那你叫我回去是有什么打算么?”何闲有点担心。
“嗯。”
何闲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打算,她也能猜的出来,只是这一步,老二来走,并不合适,也许反而会把事情弄糟,所以老二找她。
“好,我明天上午到,你在店里等我。”何闲挂了电话,一时有点紧张,这事,不好办。
燕子是他们初中时的同学,是她的同桌,更是她那时最好的闺蜜,在她离家求学的三年里,给她很多温暖的,最好的朋友,至今也是她为数不多能称得上闺蜜的人。
那时老二坐在她们的前排,他对燕子一见钟情,对她却是一见如故的兄弟。那三年,没少通过她给燕子送东西递话的,燕子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多给老二一些好脸色。而老二为了投桃报李,也没少帮顾远琼。
顾远琼,这个名字,许久没有想起,何闲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有点闷。
第二天也是个好天气,何闲一早打了个顺风车,跨市到了平川市区。其实平川是他们共同的故乡,只是小时候一起在下面镇上上的初中,现在都离开老家,各自生活了。燕子和老二都在平川。
九点钟到了老二的店里,老二大名张祁风,因着有个双胞胎哥哥,所以从小都只得了个老二的称呼,熟悉的人很少叫他大名。老二开的店就叫二哥文具店,何闲一直嘲笑他,起这么个江湖的名字,小朋友都不敢来买了。事实是现在的小孩子百无禁忌,啥也不怕,还特别喜欢老二家的店,因为里面搜罗了不少新奇的玩具,文具和玩具各占半边江山。老二还另辟蹊径,在门面那里划了一长条位置,开了个铁板烧档位,每当放学,围满了学生。
老二难得的也起了个早,已经候在店里,搞得守店的小姑娘都慌了,打起了精神好好表现,把店里的地拖得干干净净。
两人一起到店后面的小休息室,里面是老二刚开店时睡觉的地方,后来开了分店后,他也不在这边睡了,改成了一个小休息室,日常用来理账接待什么的。
老二给何闲泡了杯茶,坐下开始摩挲着手指,却不说话。
何闲只好首先开口:“说说吧,想好了么?”
“没有。”老二低声道,“但是前天晚上我冲动了。”
我去!肯定出事了,何闲暗想,“你干啥了?”
“我当时喝的有点多,正好跟她那个老公坐隔壁桌,后来他跟旁边的小姑娘直接在店里动手动脚的,还把酒洒到了我们桌的一个朋友,我就起来跟他吵吵起来,后来把他揍了。”
“。。。。。。。。。”何闲一时间无语至极,这都什么事儿,“你脑子呢,你今年还是十五岁么?”
“后来呢,都动手了,怎么收场的?”何闲忍下气追问。
“后来找了朋友去派出所调解了,赔了点钱。”老二有点心虚。
“那这事燕子知道了?”何闲有点担心。
“嗯,那天是她到派出所来领她老公的。”
何闲感觉白眼已经不能完整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了,“她也知道你们为啥闹起来的了?”
“嗯。”
何闲忍不住要爆个粗口。
其实燕子老公在外面花花肠子多的事情,他们几个熟的朋友都知道,但是都不敢跟燕子直接说。何闲觉得燕子不可能真的不知道,只是这种事情,当事人不发问,外人也不好直接去说。就这样拖了也有好几年了,这次算是闹到她脸上了,还有张老二的参与,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我待会给她打个电话,看看她愿不愿意见我吧,我去跟她聊聊。”何闲无奈。
“那太好了,谢谢你小闲。你多劝劝她,别太生气,不值得。”
“那你有什么诉求么,要我提你么?”何闲问。
“无所谓,你提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老二颓颓的说。
何闲不想看他自怨自艾的鬼样子,掏出手机去外面打电话了。过了一会回来跟老二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她要去燕子家里看看她去。
何闲前脚刚上了去燕子家的网约车,后脚店旁边停着的车里就下来一个男人,衬衫风衣,银丝眼镜,站着的时候看起来像棵树笔直,整个人气质冷漠,有点不好接近的样子。他大步往老二店里进,直接到后面的休息室找到老二,坐下来也不说话,就看着老二。
“琼爷,你怎么来了,小闲刚走,你没撞见她?”老二诧异。
“没,我看她走了才进来的。”顾远琼说,“我猜你要找她回来帮你,就来看看。你小子自己惹祸,不要把她扯进来。你们俩的事情这么复杂,燕子也是她的朋友,你别为难她。”
“这不会的,我不是那样的人啊。再说有你护着她,我哪敢。。。”后半句老二声音小下来,只敢嘟囔了。
这天何闲一直到晚上也没回老二店里,也没有给他回个电话啥的,老二在家等的心焦。顾远琼陪他一直在店里等到快十点,老二忍不住给何闲拨了电话。
过了一会何闲才接起来,“怎么了?”
“姐,我着急啊,你这一去这么久,也没个消息,你那边怎么样啊?”顾远琼在边上,老二也不敢对何闲大声嚷嚷。
“还好,燕子一个人在家,我还在陪她,她老公派出所出来后压根没回过家。”何闲气呼呼道。
“这狗日的,真不是个东西!”老二气的咬牙,“那你打算一直在那陪她么?”
“嗯,我今晚就在这了,明天再看情况吧。”
“小闲,你在那要注意安全,她老公不是个善茬,你一个女孩子,晚上最好一个人睡一间房,把门锁好,有事报警或者打我电话。”老二严肃起来。
“行,我知道了。我会警醒些的,你放心吧。”何闲答应,“那我先挂了,你也别急了,她现在情绪什么的都还行。”
何闲挂了电话,回屋去找燕子了。
燕子还是跟上午一样,沉默的坐着,除非何闲去拉她做事情,否则她就一直这样安静的坐着,像个人偶一样,似乎放空了所有。
何闲很心疼她,燕子从来不是活泼的性格,但是也不会是这样没有精气神的样子。客厅里回荡着电视的声音,这是何闲实在受不了窒息般的静默后去开的,好歹有点人间烟火的声音,不然安静的让人心慌。
燕子结婚的事情,何闲并不太了解,那时她还在北城上大学。燕子婚后跟她联系也不多,老二也不清楚很多细节,反正再次听到燕子的事情,就是大概三年前,老二喝醉了酒给她打电话,说燕子遇人不淑,过得很不开心。此后陆陆续续的,都是老二跟她聊的,反而燕子自己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婚姻状况。
这次可能是最严重的一次吧,所以老二才会直接叫她回来。但现在这个状态,除了陪着她,别的何闲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这种难堪的事情,如果是放在何闲自己身上,也不会想要跟谁去多说。
何闲就这样继续陪着燕子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着电视里没完没了的广告。一集电视剧40分钟的剧情,恨不得加出两个小时的广告来。可是没有人抱怨,燕子可能是需要这样的热闹声音来冲淡她的心绪,而何闲是需要这样的欢乐气氛来加快时间的进程。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何闲困得不行了,就劝着燕子去洗漱睡觉。
燕子没有说话,拿起沙发上一天没有亮过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拨出了一个电话,何闲瞄了一眼,是她老公的名字。彩铃响起来,好一会也没有人接起,彩铃是个旅游广告,一遍一遍的循环着,刺耳的很。
何闲看着燕子一遍遍的拨出去,又一遍遍的无人应答,终于燕子放弃了,关掉了屏幕。她捂着脸弯下腰,啜泣声从指缝中传出来,终于是哭出来了。
何闲其实松了口气,有反应就好,哭一阵也好,闹一阵也好,都好过憋在心里。
燕子哭了很久,从啜泣到嚎啕,又慢慢平复,何闲用手圈着燕子的肩膀,不时给她擦擦眼泪。
等燕子完全平复下来,洗了脸,再次坐在沙发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两个人都是红红的眼睛,一个是哭红的,一个是困红的。两个红眼对坐着,相顾无言。
何闲看燕子没有想睡觉的样子,提议到:“这么晚了,我有点饿了,要不我点个夜宵,再来点酒,咱们吃点喝点?”
燕子点头,说家里有酒,就去找酒了。何闲趁机拿手机出来点外卖,这个点也就剩下各种烧烤店还在做生意了。不过何闲不介意,烧烤配酒,越喝越有。刷刷刷的一通点,看看这个店其实就在隔壁街,估计半个小时就能到了。又找了个果切店,来了几个盒装水果。
点好这些,燕子已经拿了酒和杯子回来了。燕子平时应该是不喝酒的,感觉是掏出了家里所有的存货,何闲看着茶几上啤酒、红酒和白酒随意的堆在一起,提醒自己待会要克制,千万别喝多了,燕子这样子,今晚是要不醉不罢休了,她得保持清醒。
何闲怕撑,所以建议燕子从红酒开始,燕子喝红酒喝出了白水的气势,一口一杯就下去了,何闲赶紧拦住她。正好烧烤到了,两人把茶几上东西都移开,满满当当的摊了一茶几吃的。何闲劝着燕子吃点东西,燕子随便吃了点,又开始喝起来,这次何闲不拦着了。
燕子一个人干完了半瓶红酒,看起来还是挺清醒的样子,何闲暗暗佩服。
“小闲,谢谢你来陪我。”燕子终于开口了。
“没事,我也是闲着嘛,也很久没来找你玩了。”何闲接话,“说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燕子沉默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也没什么,就是心里闷。”
“小闲,你上了大学以后,咱们就很少联系了,我知道你忙,也有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我不想太打扰你。
也是因为我当时结婚匆忙,之后家里一直鸡飞狗跳的,没有精力再跟朋友们联系。”
何闲点头,“嗯,我记得你自己家里一直都挺好的,那这不好的,是你跟你老公的小家?”
“嗯,对。当初结婚就是个错误,婚后自然是好不了。”燕子自嘲,“可惜那时我太天真,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把自己的婚姻经营好,我太高估自己了。”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当初是怎么结婚的?”何闲不解。
“说来话长。”燕子又喝了一口酒,开始给何闲讲她这场失败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