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琼站在黑暗的客厅里,他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听到何闲在外面打电话,一开始没想打扰,等他到餐厅发现什么吃的都没有,锅灶也没有动过的痕迹,他怀疑某人根本没有吃晚饭,就打算去露台找她。
到了客厅,开着的门把声音都传了进来,他便忍不住驻足听了起来。何闲正在跟老师诉说她现在的升职困境,放弃了这次机会,等于是把这条线路给断绝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前阵子她不开心,却又不跟他说。
她独自决定了自己的职业规划,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甚至没有告知他的必要,而这样的决定让她感觉到的挫败,也不跟他讲,而是找千里之外的小导师诉说。
顾远琼慢慢的握紧了拳头,手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这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冲过去质问何闲。她难过的时候,就想她的小导师了,想到流泪,那他呢,他算什么呢。
这一年来,他们就这样自然的在一起了,他以为这样自然的发展也挺好,平和的,就仿佛错过的时间都不存在了,他们就像相守很久的情侣一样过着平淡的日子。
但这些都是错觉。可能他在这渴望已久的温暖幻觉里迷失了,忘了其他一切的问题。忘了这些年里,他对她来说,是缺席的。她在没有他的世界里过了十年,她一个人什么都做的很好,他的存在,对她来说,不是必须的,倒像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他还是没有能给她安全感,或者说她不觉得他可以是她的依靠。
在她心里,他还是不能让她敞开心扉,还不如远在北城的小导师让她信任。哪怕她跟他承诺了未来,但这样的未来,对她来说,是有遗憾的吧。
他单方面觉得他们好了,他们在一起了,以后的日子都会是在一起的。
而这一刻,这一切的假象仿佛都被这划过脸颊的泪水还有那一声仿佛呢喃的“我好想你啊”给撕裂了。
疼痛,是此刻顾远琼唯一的感觉。痛到他无法言语,不敢去证实,只能转身离开。
何闲在露台坐了很久,就跟老师连着线,也不说话,慢慢消化她的情绪。
小导师也没有挂掉电话,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她。
夜风渐渐地凉起来,何闲刚才因为哭泣而堵住的鼻子越发难受,忍不住打起喷嚏来。小导师听到了,“小闲,你在哪里?”
“在家里的露台上。”何闲鼻音重重的回答。
“赶紧进去吧,去喝点姜汤,别着凉了。”小导师的声音有点紧张。
“嗯好的龚老师,我这就去,那我先挂了?”
“好,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好么?”
“好,谢谢老师,老师再见。”何闲乖乖的回答。
“嗯,再见。”
于是何闲挂了电话,回到房间里,按照老师的吩咐,翻出了红糖姜茶泡了一杯给自己慢慢喝。
可能是哭了一场,心情纾解了很多,这一晚何闲感觉心情放松了,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何闲精神满满的醒了。她现在的闹钟已经被顾远琼改成了七点了,所以起来后她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收拾。
等到洗漱完,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顾远琼没有给她电话也没有微信留言,这很不寻常啊,平时他要是在平川过夜,睡前总要找她聊聊一天的事情的。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何闲有点担心,又想想也许是他太忙熬了夜,现在还在补觉,还是晚点再给他电话吧。于是她就收拾了东西上班去了。
这天正好有个手上的项目要开评审会,设计方和施工方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在会场上纠缠了一整天,何闲作为设计管理,自然是全程参与不得消停。不知不觉就到下班时间了,三方约定没吵完的架改天再续,当天就先这样,各自回去给领导汇报请示。
何闲疲惫的拿着电脑回了家,到家一片冷清,才想起来,顾远琼到现在也没有联系她,这真的太反常了。
何闲立马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可是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她有点急了,又用微信发了文字过去问他人在哪里,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可是等了半个小时,顾远琼的微信也没有回,这下何闲是真的急了。想想他应该还在平川,于是赶紧给老二打电话,让他试试联系顾远琼。
过了几分钟老二回复说他也联系不到他,于是何闲拜托老二去顾远琼家里和公司看看。老二很靠谱,立马就出发了。
结果过了一个小时多,非但没有顾远琼的消息,连老二都没有反应了,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何闲急的冒烟,难道这两人都掉进什么黑洞了嘛!
越想越焦虑,何闲干脆点开打车软件,加价一倍,叫了辆车直奔平川顾远琼家。
还好工作日高速车少,尽管是晚上,车速一路顶格开到平川,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下了车何闲往楼上看,九楼顾远琼家的灯亮着。
这下着急变愤怒,何闲气的咬牙,这两个货搞什么,皮痒了。
顾远琼家的门锁上早就录入了她的指纹,她直接就开门进去了。一进门就看到客厅茶几和地上乱七八糟的堆了不少酒瓶,看起来还是混着喝的,顾远琼已经趴在沙发边睡着了,老二坐在边上刷着手机。
“张老二!你们搞什么啊,干嘛不接我电话,急死我了!”何闲压低声音一边说老二,一边去看顾远琼。
“我c,你怎么来了?”老二惊着了。
“我怎么来了?你们俩一个都不接电话,我都急死了,你们怎么回事?”何闲对老二翻了个白眼。
“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想问你呢。”老二莫名其妙,“你电话叫我来找他,我就来了,到了看到咱们琼爷喝的醉醺醺的,我问他他也不说,我说要给你打电话,他还不让。所以你看,我就只好在这守着了,也不敢给你打电话。”
“他这几天在平川干嘛了?”何闲无奈。
“我也不知道啊,他没找我啊。”老二无辜道。
“行叭,你回去吧,我在就行了。”何闲送客。
老二挠挠头,帮她把顾远琼扶到沙发上躺下,然后自己起来走了,“那我走了,有事你再叫我吧。”
“好。”何闲也没精神招呼老二,她上前查看顾远琼的情况,想起之前同事说过喝醉的人最好不要仰面睡,万一吐了更危险,又费力的把他掰起来点,背后塞上靠枕垫着。本来想给他换个睡衣,想想还是算了,看他穿的衬衫,去卧室里拿了被子盖好,又去开了窗散散酒气。
顾远琼睡得很沉,何闲做这些的时候他都没醒。何闲这会也不敢睡,怕他待会有什么不舒服,干脆拿来抹布,把客厅收拾了一遍。
干完这些,都快十二点了,何闲去把窗关上,又把空调开了。她去卧室拿了个毯子,抱在手里,坐在顾远琼边上的毯子上刷剧。
顾远琼看起来酒品不错,也不闹,就安静的睡着。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何闲调到很轻的偶像剧的声音,因为声音调的轻,她看着看着也泛起困来,慢慢的靠在沙发边上睡着了。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外面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江南地区冬天湿冷,空调作用不大,到了这个时候渐渐地冷起来了。
顾远琼这时候醒了,勉强睁开眼睛,头也不想抬,感觉只有眼珠子好动。缓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坐起来,这一动,身上的被子滑下来,掉到旁边的何闲身上。
顾远琼有点呆,她怎么会在这。他轻轻的捡起被子,何闲穿着睡衣,怀里抱着一条毯子,可能是觉得冷,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靠在沙发边上睡着。地上的手机还在播着电视剧,看起来是看着剧睡着了。
顾远琼把手里的被子盖在何闲身上,自己坐起来,环顾周围,客厅里干干净净的,应该是何闲收拾过了。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三点五十,那她是昨晚过来的。昨晚老二来过,他还记得,看到他在家里喝酒,还说要给她电话,被他阻止了,那她是自己过来的了?是在担心他吧?
顾远琼从沙发上滑坐下来,像何闲一样脑袋靠着沙发边,就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她睡着了的时候很乖,虽然醒着的时候也不算闹腾,但是睡着了非常安静,呼吸轻轻的,睫毛翘翘的,脸和嘴唇睡得粉粉的,看起来就糯糯的。
虽然他们俩认识了十几年,但是真正生活在一起也就这半年多的时间。以前他并没有与她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也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她的睡颜。
她这样安静的睡在他家里,是他期盼这么久的美梦,只是这梦还能做多久呢?她是不是随时准备离开这里,去奔赴让她更喜欢更安心的怀抱?
顾远琼忍不住伸出手,用食指轻轻的描摹她的眉,等她再次睁开眼,会跟他说什么呢?会是告诉他要离开么,还是说,连说都不用说,直接就走了呢?
他觉得熟悉的痛又在他身体里蔓延,分不清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里的伤作祟,他伸出手,紧紧把她拥在怀里,只有她的体温才能给他缓解疼痛。
何闲真的很累了,这样都没有醒,反而因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摸摸索索的钻到了他的怀里,调整到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顾远琼就这样抱着她,两人靠着沙发边,一起睡到手机闹钟响起来。
何闲惊醒,想抬头发现整个人都动不了,被顾远琼严严实实的抱住了。伸出手捞过手机关掉闹钟,七点了,今天肯定是赶不及回去上班了,干脆用手机走了个oa流程,请一天假。
做完这些,手机也差不多没电了,何闲扔下手机,看顾远琼还在睡,也安静的窝着,反正暖呼呼的,正好再来个回笼觉,也没意识到现在这姿势跟她入睡前完全不一样了。
等何闲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顾远琼睁开了眼睛。刚才何闲一动他就醒了,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就先装睡了。
顾远琼慢慢的偏过头,亲吻了何闲的头发,是她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花香,每一个共眠的夜晚,这个味道都安抚着他的神经,就像在春天的花海里入眠,睡得特别好。
这样的美好他还能拥有多久呢,顾远琼觉得自己又想开始逃避,不想再去思考这些事情。既然她现在还在他怀里,那就享受当下吧,反正当她要丢弃他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挽留,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他依然没有办法。
顾远琼觉得很疲惫,可是再也睡不着了,内心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干脆就这样保持姿势,放空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远琼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没有发现何闲再一次醒来,这次她没有动,就睁开了眼睛。
睡够了的脑子开始正常工作了,顾远琼这几天的行为十分反常,至于原因,应该不是工作,那要么是家里,要么就是她了。从不肯联系她这点来看,大概率是因为她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么反常了,不管了,等他醒了直接问,懒得猜来猜去的,麻烦。
何闲慢慢的抬头去看顾远琼,结果看到的是顾远琼凝视着她的眼睛,他没有睡着。何闲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顾远琼,可是他好像凝固了一样,一动也不动,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何闲忍不住想这个人是不是其实还没有醒酒,整个人放空了。
事实上她真猜对了,顾远琼就这样放空了很久,睡不着也不想动。
何闲伸出手抚上他的脸,用手指去描他的眉,她一直很喜欢他的眉,细细长长的,浓淡合宜,只要有机会她都要去用手描,顺滑的手感,还有他偶尔眨眼时,刷到手指的睫毛,那样的亲密,甚过亲吻。
何闲就这样一遍遍的描,一直到顾远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何闲轻轻的问他,她可是知道喝过酒的神经有多难受,大声一点都会觉得有鼓在神经上敲。
“一点点。”
“那你再休息一下吧,待会我给你泡点蜂蜜水。”何闲挣出他的怀抱,两只手去给他按摩太阳穴,“你怎么喝这么多?出什么事了?”
顾远琼不说话,何闲便接着说,“我们说好的,有事情要及时沟通的。”
顾远琼转动眼珠,抬头看向何闲,是这样的,他们说好这次要好好说话的,那他应该直接问她,也许答案并不是他猜的那样,也许是他多虑了。可是她自己也并没有做到对他坦诚,那这个承诺还有什么意义呢?
顾远琼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小闲,你说过你的未来是我们一起的未来,对吧?”
“嗯,是的。怎么了么?”
“那这个未来,是从现在开始吗?”顾远琼继续问。
“不是啊,”何闲笑道,“从我告诉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