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写好信,打算悄悄塞进梁瑶房间的门缝里,却没料到隔着门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一种低低的、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有一种呜呜的、被压抑的、口吃不清的声音。
而房间里依旧黑灯瞎火。
非礼勿听,若是从前,青杳一定就转身走了。
但是今夜的青杳却迟迟没动,她想起喜欢坐在台阶上在深夜里看月亮的梁瑶,她想起侍女说梁瑶病了,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自己被罗家公婆和莲娘堵在柴房差点被火烧死的那个春夜。
念头至此,青杳居然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
多年以后,青杳在想如果当时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还会不会推开门。如果不推开那扇门,后面所有的事就全部都要改写了。可是当时的自己真的没想那么多,手先于脑子行动了。
青杳看见梁瑶只着亵衣,手脚被捆着,嘴里塞着布团,导致她只能发出“呜呜”含糊不清的声音,稍微隔远几步就根本听不见。而四个婆子正把她摁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摁住她头的是李夫人身旁那个唤作“田妈妈”的凶神恶煞的婆子,摁住脚的青杳没见过,另外两个婆子身着宫装,像是宫里的老嬷嬷,正一左一右蹲在梁瑶的两边,晨曦中青杳看见这两个婆子手中捏着一枚三寸长,银亮亮的钢针正在往梁瑶身上扎去。
上学的时候,青杳听说宫中有一种“针刑”,专门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宫女后妃,用三寸长的细钢针扎在人身上,不会伤及性命,出血点虽然密集,但伤口小不易被发现,而且拣人身体的薄弱不吃痛处连续针刺,会痛得生不如死,能够起到警示的效果。而且受刑者往往被剥去衣衫,身体部位的裸露对于女子来说不啻为另一种羞辱。
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梁瑶失禁了……
青杳终于明白侍女每天早晨拿去洗的衣物和被单是怎么回事了。
自从中元节前遇袭后,青杳就再没穿过女装出门见人,平素总是一条简单的直裰圆领袍子,腰间束一条牛皮制的蹀躞带,为了自卫,青杳还特地跑到西市的胡人铁匠铺子里定制了一把西域精钢打造的匕首,此刻就别在蹀躞带上。
这把匕首花费不菲,但刀刃上的钱不能省。青杳每天都在无意识地练习拔刀的动作和速度,她很怕有一天自己再度遇险的时候会像那天手足无措,毫无反击之力。
青杳也没想到,她的第一刀今天会挥在这儿。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趁那几个婆子没有防备,推开她们,挡在梁瑶身前,寒光一闪,青杳的匕首已经从鲨鱼皮鞘中拔出,横在胸前。
“都别动她,否则上来一个我攮一个!”
田妈妈不死心,青杳挥挥匕首就划开了她的衣袖和胳膊上的皮肉。
婆子们都退后了。
青杳知道这一切都是李夫人的主意,她要用针刑逼梁瑶屈服嫁人。
梁瑶虽然说话的态度不好,但是她罪不至此。
青杳拔刀捍卫的是此刻被父母虐待的梁瑶,是从前面对包办婚姻盲婚哑嫁而被迫下嫁的自己。
比起从前做事瞻前顾后的自己,青杳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不计后果。
但这个世界拦不住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