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不解:“老师,他这样待你,你不动容吗?”
青杳的表情给苏婵感觉懵懵的:“他如何待我?”
“只是人群当中看了一眼,他就那样费心的找你,还找到了!老师,你怎么无动于衷的?不是你跟我说真心比真金更难得吗?”
青杳突然漾出一个笑容:“这就是真心了?这哪里是真心?”
轮到苏婵懵了:“那什么才算真心?”
青杳没有回答她什么是真心,因为真心是要通过艰难困苦来试炼的。
“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每日里像这样的邂逅都不知道有多少,坊间素来有杨国舅风流多情的传闻,可见他对我也只不过是一时气血上头的情绪,就像无根浮萍,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弭殆尽的。”
苏婵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泫然欲泣。
“他今日可以这样用尽手头的资源来找我,明日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去追逐别人,说明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浪子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更不会回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只是因为他世家子弟的身份,人长得又相貌堂堂,让这一切看上去是情深意厚的样子,可是剥去了他的出身再来看待这一切,他就只是一个每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的死皮赖娃而已。”
苏婵万万没有想到,她喜爱敬佩的姚娘子是这样看待杨国舅的,心里像是被钝钝地拉了一刀。
“那……那你还答应跟他往来?”
青杳莞尔一笑:“他需要人帮他做事,而那件事我恰好能做,为什么不答应呢?我也没有清高到拒绝送上门来的机会吧,我哪有那样的底气?”
苏婵默默不语。
青杳仍是微笑:“是不是觉得我虚伪?心里明明看不上人家,却还要利用人家对我那一丝好感来为自己铺路?”
苏婵没有回答,她心里清楚姚娘子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又确乎是……算不得问心无愧。
“你还记得我在画舫上跟你说过的如果能借由一根高枝往更高的一根上面攀,就要一直到攀上你最想要的那一根吗?”
苏婵点头:“老师是想借着杨国舅这根枝攀去哪里吗?”
“我没有那样的才能和天赋,”青杳摇摇头,“我不过像蒲公英的种子,借着鸟儿的翅膀带我一程吧,我最终要有我自己的落点的。”
苏婵没有完全听懂。
青杳也不欲再把话题停留在自己身上:“还没说你呢?你今天怎么也在这儿?”
苏婵望着青杳,似是有些郑重地说:“老师,我现在正踩在杨国舅这根高枝上。”
这一句,青杳心下便有些了然。
“是打算停在这儿,还是继续往上走?”
苏婵的目光移向了窗外,从熏风殿望出去,能看到太液池,秋天的阳光照在池面上,波光粼粼。
“他给了我一个新身份,我现在是淮南节度使的侄外孙女儿,勉强也算是个官家小姐了呢”,秋意给苏婵精致的面容染上一层忧色:“至于走到哪一步,这就由不得我了。我现在,是一朵来自南边的花,栽到哪里去,说不好。”
青杳没有问苏婵细节,只是为她宽心:“利用别人,也少不得为人所用的。攀高枝都有代价,只要保证你们有共同的利益,这个同盟就会很牢靠。”
苏婵微微低下头想了想青杳的话,说了句:“我记住了,谢谢老师。”
青杳捂住她的嘴摇了摇头。
“既然你有了新身份,那么画舫那一段儿就是不存在的了,咱们也不是旧相识了,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们是在今天的重阳宫宴上认识的。你也不能叫我老师,就叫姚娘子便好。”
苏婵不意外姚娘子的谨慎和周全。
正殿传来敲编钟的声音,那是唤众人回正殿去的信号。
两人携手往正殿方向走,正赶上贵女们敛衽恭送太子殿下,青杳遥遥的望见太子一个背影。
“姚娘子刚才看见太子殿下了吗?”
青杳摇头:“殿下被人围着,我连个影子都没瞧见。都说外甥像舅,不知作不作得准。”
苏婵似有心事的说了一句:“准的。”
青杳留意到了她的少女情怀,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太子离去的背影。
“既然是花,不知要被栽到哪个园子里去,就不要留情了。你要走的路,堪比蜀道难,多一份情就多一分险,万事多为自己打算,用脑子做决定,而不是心绪。明白么?”
苏婵收回目光:“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