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叫得多甜多亲切啊,现在怎么这么嫌弃自己了呢。
“那我真不管你了啊,”巴沙尔往后退,准备要转身回去牵马,“你就在这待着吧,你瞧好吧,你那个伤啊,现在处理还不晚,最多回去养了两三天就好了,不耽误跑不耽误跳的,可你要是断了骨头,嗬,那你就等着吧,养好了也是个瘸子、跛子……”
涛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往巴沙尔这边扔过来,但是她准头差得很,连衣角都没有挨到。蛮蛮以为在逗它玩,兴高采烈地窜出去去追石头了。
巴沙尔见涛涛不说话,接着激她:“你待着吧,我走了,哎呀,现在天亮着还好,等太阳落山后,什么凶猛的野兽都钻出来了,它们一个个可都饿的很啊,看到你这么个嫩嫩的小姑娘还不乐死,一口就把你脑袋给咬下来。哎哟,更可怕的是熊啊,它们不喜欢吃死人,一熊掌把你给拍晕,把你拖回洞里去,一天吃一块,今天吃胳膊呀,明天吃肚子呀,直到最后也不让你断气……能把你活活给疼死。”
巴沙尔原本以为吓唬吓唬她就服软了,结果换回来一句“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哼!巴沙尔也是有气性的男儿,才不惯她这个狗熊坏脾气呢!
于是迈着轻快的脚步,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蛮蛮追石头回来,见主人骑马离去,用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看地上的涛涛,又看了看主人的方向,恋恋不舍地,还是追随主人而去了。
涛涛一个人在密林里,脚上的伤口又疼,站又站不起来,路又不认识,也骑不上马去,还要被那个讨厌的巴沙尔骂,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生气,越生气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被这山风吹得脸疼,估计回去还要长风疹子,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一个劲儿地流,流过被风吹过的皮肤,又痒又疼,搞不好要皴裂了,抹多少羊奶玉容膏都没用,这么一想更加悲从中来,吭吭唧唧地哭得更伤心了。
哭了一会儿,涛涛觉得求人不如求己,扶着树干,硬挺着咬牙站起来,疼得龇牙咧嘴的,真的走不了,恐怕骨头是断了。
于是自暴自弃地又坐下了。
不远处传来清嗓子的声音,巴沙尔去而复返,用懒洋洋的声音说:“哟,真哭了啊?”
涛涛眼神挪向一边,没搭理他。
巴沙尔看她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又有了儿时那个小妹妹的影子。于是好整以暇地蹲下身子,目光与她持平,缓和了语气问她:“疼不疼呀?”
涛涛的自尊心虽然还想再嘴硬一下下,但是现实不容人死撑了。
只好吸了一下鼻子,点点头,用刚刚哭过略哑的声音说:“疼的。”
巴沙尔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你乖乖叫我一声好哥哥,我把你背回去,怎么样?”
涛涛没有立刻答应,她抿了抿嘴,似乎在做考量。
巴沙尔站起身来,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看她,粉雕玉琢的一个人儿,已经逐渐褪去了小孩的样子,焕发出少女的娇俏轮廓来,让巴沙尔惊觉原来她已经长这么大了。突然间,之前她那些令他不能理解的、匪夷所思的小动作和小脾气突然有了合理的成分。
涛涛在心中经历反复的权衡思量,终于仰起小脸儿:“那好吧。”
巴沙尔发自内心喜悦地笑了,笑中带着三分得意。
涛涛不看巴沙尔,含含糊糊地挤出小小声的一句:“好哥哥。”
这哪儿成啊!巴沙尔对涛涛的缺乏诚意感到很不满。
“你刚说话了吗?我看你嘴唇动,可是怎么没听到声音呢?”
涛涛眼神飞过来,气哼哼的:“你耍赖皮!”
“李安澜,到底谁耍赖皮?”巴沙尔面色不善,“你糊弄谁呢?你叽叽歪歪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叫的‘好哥哥’呢还是咒我呢?!”
涛涛想要辩解却又无计可施,瘪了瘪嘴:“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你的声音整个林子都能听见!”
“我没那么大嗓门!”
“那算了。”巴沙尔抬脚就走。
涛涛着急了:“你回来!”
巴沙尔侧过身子看她。
涛涛明显是不乐意的,只见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像是受了多大屈辱似的,最终下定决心,大喊了一声:“好——哥——哥——”
这回声音足够大,惊起了树枝上的一群鸟儿。
巴沙尔听着实在是太受用了。
涛涛立刻发号施令:“可以了吧?背我回去。”
说完抬起胳膊,似已做好了准备。
巴沙尔笑着摸摸下巴:“我改主意了。”
涛涛脸色变了:“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你又要如何?”
巴沙尔弯下腰去,凑近涛涛那红苹果似的面孔:“我要你亲我一下!”
涛涛立刻拒绝:“做你的美梦!”
“那我亲你一下?”巴沙尔笑着,她越气他越喜欢。
涛涛捡起小石子砸他,这回离得近,砸中了巴沙尔的额头。
巴沙尔被小石子砸得微微一痛,只是自尊受到伤害,一生气欺身到涛涛面前,一只手就握住了她两个手腕子。
涛涛手被抓住了,脚又受伤,没办法反抗,心中涌起惧意,身体扭动挣扎,可是巴沙尔已经是成年男子的体格,又生得矫健,涛涛的反抗根本是徒劳的。
巴沙尔热血上头,鬼使神差的就低下头去在她的脸蛋上啄了一下。
两个人都愣住了。
涛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巴沙尔则还在回味刚才嘴唇触碰她脸蛋的那个瞬间,她的脸柔柔嫩嫩的,像花瓣一样软,还香香的,那种感觉让他感到很沉醉很痴迷,好像心上最深最痒的地方被轻轻挠了一下,既舒服畅快,又被勾上来新的欲望。
趁涛涛反应过来之前,巴沙尔又侧头在她另外一边脸蛋上又亲了一下。
涛涛这回反应过来了,又羞又急又怒,就要抽出手来打巴沙尔,但是巴沙尔握着她的手腕可一丝一分都没有放松。
俯身又贴上了她那两瓣鲜艳娇嫩的红唇,轻轻地含住,吮了吮,直到涛涛的眼泪蹭在他的脸上,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涛涛的拳头立刻像冰雹一样砸在了巴沙尔的身上。
“我可警告你,”巴沙尔伸出食指指着涛涛,“你打我一下,我就亲你一下,你自己可数着点!”
涛涛立刻收手,脸已经红得发烫,却不知在巴沙尔的眼中更平添了几分娇憨可人。
“回去我就让父皇砍你的脑袋!”涛涛咬牙切齿地说。
巴沙尔得意:“咦?按照我们突厥的规矩,我们已经在天地的见证下成为夫妇了,你现在是我的媳妇,砍了我的头,你不成寡妇了?”
“谁是你媳妇!你这个突厥蛮子,我跟你拼了!”涛涛想揍巴沙尔,奈何心有余力不足。
巴沙尔则把涛涛整个人扛在肩头,象征性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作为警告:“你是一个公主,我是一个王子,我哪里配不上你!”
“疼疼疼疼……”
涛涛冰雹一样的小拳头又砸在巴沙尔的后背上,巴沙尔没办法又把她放下来。
巴沙尔不无担忧地看着涛涛那染血的右脚:“别真是断了骨头,不行,我得看看。”
涛涛伸手去拦:“我母后说,女人的脚不能随便给男人看!”
巴沙尔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都是我的女人了,以后你哪儿都得给我看,看看脚怎么了!”
巴沙尔先用手隔着涛涛的小羊皮靴子一寸一寸地检查了一下,骨头没问题,但涛涛就是一个劲儿叫疼。
“可能是扭着筋了,把鞋脱下来,我给你顺一顺,不严重,别害怕。”
涛涛不让巴沙尔脱她的鞋,可巴沙尔的大手一提一拽,小羊皮的靴子就被甩在了一旁。
白色的羊毛袜子里面是丝绸的衬里,几乎半只袜子都被血洇湿了,巴沙尔尽量放慢动作,轻轻地褪下这只袜子,小心翼翼地托着涛涛的脚,就像托着初生的雏鸟。
涛涛一只光裸的足就暴露在巴沙尔的眼前,巴沙尔紧张得心怦怦跳,比刚才亲她的时候还要紧张。
巴沙尔还记得小时候一起玩水的时候,涛涛的脚丫胖乎乎的,她的奶娘总开玩笑说她的脚像饺子,然后轻轻挠她的脚心逗她,涛涛痒得叽叽嘎嘎地笑。
可是现在她的脚莹润如玉,仍是小巧而又精致的被巴沙尔托在掌心,巴沙尔有一瞬间的心旌摇曳,可是……
可是这只脚上的伤口在哪儿呢?
巴沙尔抬起头,对上涛涛的眼。
涛涛的眼神儿也变了。
楚楚可怜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狡黠。
她是在这里勾引我吗?巴沙尔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某种圈套。
涛涛立刻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右脚,鞋袜也来不及穿,扶着背后的树干站起来就要跑。
巴沙尔还能由得她跑?
“李安澜!你敢骗我!”
巴沙尔几乎是紧随着她立刻站起身来去追,几乎要攥住她的脚踝的时候却被她敏捷如狐一样地钻到树后给躲过了。巴沙尔又迈开腿伸出胳膊去抓她后心。
可是被她一闪身又给躲过了,貂裘的兜帽一抖一抖的,衬得她像一只修炼千年道行的白狐。
巴沙尔又迈出一步去追,可是脚一落地就发现不好。
下面是空的。
随着一堆腐殖落叶、树枝子和泥土落下,巴沙尔灰头土脸地跌进了一个早就挖好的深坑,这坑可不浅,但拦不住巴沙尔。
巴沙尔抠着坑壁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耳边响起“咔嗒”一声,紧随而来的是足踝处传来的一阵疼痛,是捕兽夹,根据声音和大小来判断,应该是捕野兔那样的小动物的。
涛涛已经穿好了鞋袜,神气活现地站在坑边俯视巴沙尔的狼狈样儿,满脸得逞的笑容。
巴沙尔是真生气了:“李安澜,你坑我?”
“阿史那·巴沙尔,你活该!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跟你说了多少句‘滚开’和‘别过来’?”
巴沙尔觉得自己彻底被算计了:“你看我出来怎么收拾你!”
涛涛只是嘻嘻地笑。
巴沙尔觉得自己脚下有点奇怪,越动仿佛疼痛越深。
涛涛冷嘲热讽:“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你踩到的这个捕兽夹可是改造过的,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是上面有倒刺,你越动弹,倒刺就扎得越深,你就老实给我在坑底待着吧!”
巴沙尔低头看了一眼咬在自己脚腕上的捕兽夹,正如涛涛所说,犬牙交错的,自己的脚踝正在往靴子外面渗血。
“放心吧,本公主宅心仁厚,不想要你的命,只是想教训你一下,让你长长记性,”涛涛环抱双臂继续俯视巴沙尔,“本来只想让你摔个狗吃屎,结果我那个哥哥胳膊肘往外拐给你通风报信,我只能演一出苦肉计了。怎么样,我演的还可以吧?”
巴沙尔看着这个玉人儿似的少女,心里暗骂她哪里是红苹果,简直就是毒苹果。
涛涛得意地笑了,那笑容很是纯真:“咦?你没有听过吗?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学着点吧,阿史那·巴沙尔,你们男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
远远传来了号角声,那是冬狩比赛结束的标志。
涛涛用明知故问的语气问:“哎呀,已经到午时了,你是不是赶不回去了呀?那你这几天打猎的成绩可就作废了呀,哎呀哎呀,骄傲的突厥小王子阿史那·巴沙尔冬狩一无所获,啧啧,好丢人哦。”
“李安澜,你等着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巴沙尔恨恨地说。
“你给我老实在坑底待着吧,要是本公主心情好呢,天黑之前我就告诉舅舅你在哪儿让他来救你,或者你就干脆待在这里喂狗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