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杳在慌乱中似乎是被长寿郎拽着塞进了另外一辆马车给送回了通济坊的家中,然后长寿郎又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青杳在油灯豆似的微光中,双臂抱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出了神,眼睛发干发涩,却死活没有眼泪。
脑海里今天这一天的事跟走马灯似的来回乱窜,使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杨骎善后完毕,逾墙进院的时候,率先就看到顾青杳投在窗上的影子。
他脚步声很轻地走到窗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窗棂。
他看着顾青杳的影子像是受惊了一样哆嗦了一下,然后身子往后闪了闪,终于又靠近了窗子。
“是我,”杨骎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是保证她能听得到,“不用开门窗,我说两句话就走。”
青杳伸出手开窗的影子又退了回去。
她本想问他有没有事,但一想他特地来看自己,就好像自问自答地说了句:“你无事便好。”
春夜突如其来的暗杀坚定了杨骎要疏远青杳的决心,他不能再拖着她一起遇险。
此刻他站在窗下为了向她告别,也为了给自己的心意建一座无形的坟墓。
“往后我们不要……”
杨骎说不出“不要见面”这四个字。
于是他心怀一丝惨然地说:“往后我们保持距离吧。”
青杳坐在床边细细地回想,似乎他和她一见面就没有好事,先是上元灯节的刺客,后有春夜喜雨的暗杀。
他说要保持距离,很含蓄,很理所应当,总不能让他为了保护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挂彩。
她算是他的什么人呢?他和她又算得上什么交情呢?
这世上,没有谁非得保护谁的道理,人都只活一次,命都只有一条。
“知道了。”青杳果断而坚毅地吹熄了如豆的油灯。
杨骎在窗下徘徊了片刻,为着顾青杳答应得如此干脆令他有些怅惘,也许这正是她一惯的心意,只是一直以来都是他扒着她而已,该放手了,不放手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