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还去瞧了眼裴悠南，他的脸黑了又黑，复杂的很。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江鸢安嘟囔起来。

既然拿到本子，那么她也开溜了。

人刚要跑，后面就传来了一声怒吼，手上的本子也被一把抓住。

“江鸢安。”

她的心口微颤，甚至还有点高兴，高兴他装不住亦或者是高兴他想起自己了。

她转身，“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裴悠南伸手一指她手上的本子，“上面三个大字配法文，有眼睛都可以看到。”

“……”空欢喜一场。

“你解释一下。”他问：“为什么要给我取裴仙女这个称呼？

江鸢安像只小鸡仔一样缩起脑袋，兴师问罪？

这个称呼怎么来的他自己不清楚？

难道他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江鸢安无奈扶着额头，语气无语但又笑说：“那一年我们一起放烟花，你被那个会追踪的烟花追着到处跑，我就在一旁笑你，你因为这种类型的烟花吓得不敢玩了。然后，我就让你去玩袋子里的仙女棒，我说第一次的时候你没听清，第二次就是喊了你仙女这个你才应的我。”

“再后来，我就有事没事都会叫上那个别称。”

“裴仙女。”

她试探地问：“真不记得了？”

她这算是勇敢起来了。

裴悠南沉默好一瞬，他不记得有这段经历，也不记得眼前的人和他曾经的关系。

好朋友。

还是。

别的。

他记不起来了。

这时向嘉勋过来靠着他的肩膀，“欸，你说，这会不会和你之前出了车祸有关。”

“你当时昏迷着喊了个人。”

“叫什么，江江?然后你那些朋友就和我说了关于那个她的事情，那些人说你并不喜欢和她在一起，所以让我代你发信息给她。”

笔记本上都快被她的指甲嵌出痕迹，原来当年那条信息是他发的。

裴悠南还出了车祸。

她嘴唇微微颤动，眼神扑朔。

“向嘉勋，当时是怎么回事。”

裴悠南拧眉问。

向嘉勋想了想，那么多年了关于当时的细节，他还真的不记得了。

江鸢安不想再说什么，自己一个人默默走掉了。

傍晚的路灯冉冉亮起，照着她落寞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寂，她偷偷抹了一把泪试图把情绪收敛起来。

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她就蹲在地上一个人埋头痛哭。

出了车祸，忘掉一些东西。

一定很疼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站起时脚下一软差点跌倒，手臂忽然被扶住。

她愣住，哽咽说：“裴…悠南。”

她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的他心中蓦地一痛。

手掌下意识地抚上她的脸庞，在她震惊的神色中，轻轻摩挲起她的脸庞。

回过神来，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

“我不是…”

他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甚至连后面那句故意的都说不出来。

江鸢安对他微微笑了下，转身走掉了。

那一瞬间，在裴悠南眼中，她的背影渐渐与记忆中里的一道身影重合，她回眸对他笑着说：“走吧，裴仙女。”

虽然看不清脸庞，但声音是那样清明、熟悉。

顷刻间，一幅已经支离破碎的图像重新被拼凑起来，一切记忆如洪流般涌进他的脑海，耳旁传出的轰鸣声迫使他痛苦地用手撑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从恍惚到清晰，前面的人还没有停下。

她心累到有些不想走了，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会，她身形晃晃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她站住稍微缓和一下情绪，就要继续走。

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声：“江江大小姐。”

她觉得已经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心为之一颤脚下的动作却没想停。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几乎是把她整个人往后靠去，力道不轻不重。

她的眼睛瞬间失焦，心跳滞停了一秒，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细软的发丝被风吹起，她的脸顿时火燎滚烫起来，就像一碗被煮到沸点的浓汤。

好半晌，她才组织起语言。

“你叫我什么。”

“江江大小姐。”

“你是谁。”

“裴。”他的语气温和平静，手中的力度慢慢加重了几分，“仙女。”

得到了答案，她眼眶逐渐红起来，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滴落。此刻，她的心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她颤抖着手，转过身面对他。

她嘴唇微颤，抬起眼看他，那眼神与九年前的裴悠南一般无二。

“裴悠南。”

“我在这。”

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如同洪水冲破堤坝，分崩离析。

声音都跟着呜咽起来。

裴悠南再次抱住她，“不哭了，我这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

江鸢安被他这番话逗笑。

还是和从前一样。

没变过。

（笑死了，我朋友说氛围都到这了怎么不亲一个，然后我说，一定要亲一个吗？抱一抱更好点吧。）

…

餐厅。

裴悠南笑着撑着下巴，就差近距离看她了。

向嘉勋左看看右看看裴悠南，他咂舌道：“就这样医学奇迹的想起来了？”

“不应该啊，这会儿你不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躺在医院里，然后她趴在你床边等你醒来。然后你醒了，就和她抱头痛哭在一起。”

裴悠南：“……”

可能真是医学奇迹，但你这比喻还是算了。

江鸢安懒懒地靠在座椅里给周妍发消息。

周妍从床上坐起来惊呼一声好家伙。

［我觉得你要谢一下你的老板，要不是她，你俩估计真错过一辈子了。］

江鸢安看眼裴悠南。

［等我回去我大谢特谢呜呜呜。］

［我爱上班。］

顺带发了一个哭泣的小人。

往后的日子，裴悠南有空就会陪她到处逛逛，完成工作的同时，还顺带了一路的好心情。

当然，好心情是他给的。

他们就像是应证了一句话：哪怕会忘了彼此，命运的眷顾却还会让两人再次相遇；坐上那象征着幸福的小船，也许这一路的风景会交给你答案。

我们从没有忘记过彼此，迟早会相遇，迟早会相爱。

…

机场里，江鸢安和他难舍难分地拥抱，她倒是多想再停留片刻，可时间不允许。

“落地了给我发信息。”裴悠南不舍地摸她的头。

她委屈巴巴地瘪着嘴，“知道啦。”

向嘉勋：“……”

无差别伤害我一个孤寡老人，原本他寡还有裴悠南陪他一起寡，这下好了，就只剩他了。

裴悠南嘚瑟。

“要我说，你也赶紧的，省的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损。

上了飞机后，她就困倦地睡了一会儿，毕竟距离落地还有挺长一段时间的。

再睁眼，彼时窗外暮色渐起，弯月临空而上。

周妍接机的时候，一看到她就激动地冲上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周妍高兴地揉揉她的小脸，揉了几下，“瘦了啊，鸢安。”

江鸢安默默点头，“工作使人消瘦。”

周妍姨母笑地眯起眼，掐她腰一把，“除了这个就没什么的了吗？”

江鸢安听出了她话外的意思，装作生气的砸了她一拳，“看我不把你脑子里的废料给打出来。”

二人就你追我赶。

直至出了机场。

江鸢安靠着窗，拿起手机发信息。

［哥，我出机场了。］

哥：［有空过来。］

江鸢安笑了下：［嗯呢。］

到了市中心内，周妍就火速拉江鸢安去餐馆吃饭，这家店其实她很早之前就想来了，因为工作一直没什么空。这不，趁着今天有空，她就把江鸢安拉了过来。

菜上齐，江鸢安把图片分享给了裴悠南。

落纸鸢：［吃了吗。］

倚南山：［正在吃。］

落纸鸢：［和谁吃。］

裴悠南眼角微微扬起，轻笑出声。向嘉勋坐在他对面，一脸古怪地看他，“笑什么呢，吃饭都能对手机笑。”

没救了这哥。

裴悠南先是录了自己，再转过摄像头去录向嘉勋。

“想你。”

向嘉勋刚要咬一口叉子上的食物，听他这么说话表情立刻变得嫌弃起来，“咦呜。”

“姓裴的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裴悠南“哼”了声，没理他。

日子往后流逝，两人基本都是掐着时间开视频聊天。异国恋确实苦，裴悠南终于体会到了。

在那段记忆遗失的日子里，他的日子如潺潺的河水，不急不快。

他的一天围绕着三点一线，枯燥又乏味。

裴父去世后，他就和钟可珞一块儿来了法国，在这里读大学、在这里毕业、在这里工作。

钟可珞也不是没和他说过让他找个伴的事，只不过三番五次都被他以工作的缘由给搪塞过去。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感觉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不知道是谁，但总让他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梦中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未知的声音。在无数个暗夜中，在他脑海徘徊。

清楚又模糊。

清晰又迷茫。

她是谁，她叫什么，她与我的从前有着什么样的交集。

无数答案萦绕到他的身旁，他站在其中。

不知道是哪条。

直到，记忆的碎片被重新拼凑，命运的眷顾将两人重新连起。

如果她没有来法国。

如果他没有和向嘉勋出门。

那么，两人就不可能会再次相遇。

在灯光璀璨下，一颗炽热的心重新跳动，仙女把陈年的汤重新煮沸，让令它陶醉的人陶醉。

由夏夜结束的结局，在秋风重新刮起。

命运的眷顾，让我们再次相遇。

…

12月底。

元旦的前一天。

刚下班，外边夜色临摹，周围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凉风刮过，江鸢安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脸颊贴上围巾，眼睛也眯了起来。

她看眼手机，似乎没什么信息。

有些失落。

伴着一路夜色，她漫步在街道上，步履缓缓。

望着来往的人群，周围嘈杂的声音，她低了低眼眸看眼时间。

19：34.

等过了12点，又是新的一年。

愣神间，手机忽的一响。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接听，备注上显示来电：［裴仙女。］

“仙女。”她出声。

“刚下班？”他问。

“嗯。”她应一声，声音很低。

“提前和你说新年快乐。”他好像笑了一下，不是很明显。

“嗯，新年快乐。”江鸢安的眼神瞥向对面大楼的LED，上面滚动播放着各种广告，其中一条就是关于元旦的。几个饺子从锅中跳跃进碗里，再跳出新的一年的标志。

听到裴悠南周围的声音很嘈杂，她就问了一声：“你在外面吗？”

裴悠南又笑，低垂下脑袋又抬起。

“是啊，我在外面。”

盲猜和向嘉勋。

他问：“想我没。”

江鸢安直接回答。

“想。”

两个月的日子，他们除了互相打视频之外，就是早晚的问候，还有时不时聊几句。

除此之外，似乎就没什么了。

说出想这个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