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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九十四 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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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

此时此刻,秦灼必须带兵坐镇戍守潮州。

程忠听从秦灼安排,护送灵车前行,但车队并没有驶向西南群山中为萧恒选好的那块墓地,而是掉头转往城头。

吴薰烧鼎自刎的那座内城墙。

远远地,程忠望见雨云之下城墙之上,一片明黄华盖舞动张扬,灰暗雨幕之中,像一条若隐若现的金龙。他知道昔日的哑巴客卿即将在这里承受官印,成为潮州城新的主人,并以此身份为旧主发丧。他知道天下无新事,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类似的事件将在不久之后、奉皇纪年开启之前会于长安城中再度上演。

灵车停到城墙之下,等候岑知简受印之后主持丧仪的最后阶段。城头,钟吕鸣响,穿过雨幕压盖过地上哭声和天边雨声。程忠的手从棺身滑落,抬起抹了把脸,接下来他一瘸一拐走上城墙。

墙上华盖已然淋透,被风雨抽打出阵阵吟叫。岑知简不肯入新搭建的雨棚,吉服将他单薄身形勾勒出来,昏暗雨幕中像个赤条条的泥人。他眼睛一直往下张望,不知要在满城麻衣素服中望见什么人。

程忠站在台阶口,不上前,像要当根旗杆,任这么雨打风吹了。这场盛大的新旧生死交接仪式上,秦灼不在,他作为潮州营的一份子,就是这个死人仅有的遗物。而秦灼虽不在,但他的臂膀陈子元却在。

大雨里,陈子元身姿挺拔,素日爱笑俊朗的脸颊被雨水洗刷得冷峻异常。他手捧漆盘,盘中,一只漆黑锦盒,三尺见方。

几乎是闪电绽开的一瞬间,钟槌在编钟上敲响最后一下。岑知简身后簇拥的黑衣人身形一动,野兽般齐刷刷撤到两旁,露出立在钟前的吕纫蕙。

吕纫蕙放下钟槌,庄重道:“请陈将军代为授印。”

陈子元揭开盖子,露出令人垂涎的潮州大印。

吕纫蕙注视下,岑知简行尸走肉般迈动脚步。

等他从对面站定,陈子元道:“岑郎瞧瞧真伪吧。但凡经手,概不退换。”

天色太暗,随侍在侧的岑渊当即举起风灯,上前照亮。

灯光即将照到官印刻字时,风罩中的烛火突然熄了。

“风雨太大,”吕纫蕙蹙眉,“再点上。”

岑渊立即在伞盖遮挡下擦亮火折,连续点亮两盏风灯。但刚刚玄虚莫测的事情又发生了。

风灯一靠近,当即一阵凄风苦雨,呜呜咽咽之中,火光扑哧熄灭。

吕纫蕙正要吩咐,突然听见城墙之下,隐隐响起一道声音:“风雨不助,明灯不燃,天命不在!”

“再点灯!”吕纫蕙快步走到城墙边,厉声叫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不仅是他,满城百姓如鱼群遭击,炸开层层浪花。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正是在下!”

这声音豁豁亮亮,从人群中心劈开条道,所有人闻声转头,在路尽头看到一顶竹笠。

一只大袖滚落的手把竹笠一揭,露出一张少年面孔。

人们不约而同地认出他,情态激动、悲喜交加地高声叫道:“军师!是军师回来了!”

李寒踏步上前,走到城墙之下,萧恒那颗断头的暂安之处。他像一只野兔闯进狼群一样,将自己大无畏地揭发在众目睽睽之下。人们看到,他比雨还黑的眼睛深处有火光闪动,金黄眼光扫射之处,一切亮如白昼。影子或许能藏匿黑暗,在强光之下却无处遁形。

吕纫蕙凭墙而立,在李寒目光照亮下,大伙发现他居然是个从头到脚黑漆一体的人。

吕纫蕙向李寒拱手,“不知李郎扰断仪礼,所为何故?”

“我是镇西将军的军师,和将军有云龙鱼水之情。如今将军于故地举哀,某特来送葬,合情合理,这是其一。”

李寒手臂一振,他掌中所持之物在黑暗中华光四射,宛如闪电刺破乌云,绽放万丈光芒。

“其二,将军临行前有手书传告,倘若出师未捷身先死,潮州大权,尽托少公掌中!”

天边雷声降落人群,人群之中一片嗡鸣。

城头,吕纫蕙的手指敲击墙垛,迸溅一串冰冷无情的响声。

程忠见李寒出现,冲破岑氏兵丁阻拦奔下城墙。那边吕纫蕙的声音已经响起:“于情于理,本当如此。但秦少公顾忌诸侯身份拒不肯受,潮州不可一日无主,由建安侯接管,应当应分。”

李寒似乎早已预料他会如此作答:“将军料到少公会因此进退两难,故而特地追告,少公不肯受,潮州则托付李寒之手。”

吕纫蕙连笑两声:“李郎,为己争利,何以取信天下人?”

“我有萧将军手书为证。”

吕纫蕙道:“李郎书道大成举世皆知,要伪造书信岂非易事?”

“同样的问题,我也要请教吕公。”李寒眼中光芒闪烁,“吕公以岑郎为建安侯,又有何凭证?再来一块五龙紫玉佩吗?所谓的君君臣臣,依旧是你一家之言!你说萧将军假冒其名,谁又能证实岑郎就是前朝血胤!焉知不是见潮落难,英州想要坐收渔利分一杯羹!”

吕纫蕙并不气恼,仍含笑道:“早听闻李郎三寸不烂之舌的厉害。只可惜,五龙紫玉佩不过幌子,以证殿下身份的,是公子檀亲手放置的一枚私印!”

他手中也持有一物,在乌云底部射出紫色光芒,和李寒手中书信的白光交相辉映,如同两股箭风相撞,乒砰作响。

吕纫蕙道:“此物但管请专人验看,绝无作伪之处。今时今日守城最重,李郎,你动摇人心瓦解士气,意欲何为?”

“如今秦少公率兵守城,潮州营在前冲锋,而吕公等人安坐城内,等候官印如鸦待腐肉!将潮州城交在你们这群趁火打劫之人手中,萧将军英魂难安!”李寒笑道,“你的印鉴是真的,我的手书也是真的,那就看这两样东西,潮州百姓要认哪样了!”

人群骚动起来,在李寒手中书信照耀下,全部热泪盈眶。吕纫蕙的声音却如乌云般越积越厚:

“李郎,你别忘了,重光当年劫车毁粮,致使潮州粮荒多年,其罪难赎!他的确对潮州有功,倘若真的功过能抵,饥荒中饿死的百姓答应吗?整整五年,上万条人命枉做恶鬼!还有,你们以为西琼段氏倾力屠城,只是为了一车口粮?”

人群议论间,他厉声道:“是因为重光擅自行动,射瞎了段藏青一只眼睛,让他险些溃脓而死!段氏为报一箭之仇才下令屠城,潮州才到了罗雀掘鼠的地步,潮州围困中四万口人皆是因他而死!还有!”

吕纫蕙喝道:“潮州若破,重光必为段氏剥皮削骨。他为保全自身,不惜驱人相食!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是在他逼迫下做了吃人的恶鬼!如此禽兽之举,如何以尺寸之功相抵!如今殿下在此,光耀万物,当尽驱前罪,重修德功!使潮州之废垣,重振盛世之光辉!”

见人言未止,吕纫蕙又加一重筹码:

“如今英州大军压境,潮州却府兵空虚,倘若华州撤兵——敢问诸位,还能经得起一场屠城血洗吗?”

云中隐隐有雷动的震感,吕纫蕙冷声道:“陈将军,还不快向殿下奉印!”

“吕公!”李寒并不焦急,将书信收回袖中放好,声音虽缓,但极其响亮,“你以为你的萧墙之内,就没有任何异议吗?”

吕纫蕙扫视身后众人,除了岑氏子弟就是他亲手养出的刺客。

他有些好笑,“我还真不知道,谁有异议?”

一声雷鸣降落,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声音落地,沙哑,但坚定。

大雨之中,岑知简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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