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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一一六 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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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之内,朝廷大军频频获捷,士气正高。副将赶回帅帐,向许凌云一抱拳,喜形于色,“大帅,又是捷报!狄将军已将逆军逼过鱼口界,再退就到白牛洼了!”

许凌云演看罗盘,却依旧眉头不展,“这四日之内,交手几次?”

“回大帅,已有四次。”

“对面屡战屡退?”

“是,您老是没瞧见,狄将军作战极其英勇,萧恒手底下就是一群虾兵蟹将,早是溃不成军了!”

“不对啊。”许凌云心里犯嘀咕,“萧恒能守下潮州镇住西塞,绝非如此庸碌之辈。有李寒在侧,更是如虎添翼,岂有一次未胜之理?”

副将道:“大帅太抬举他,那萧恒多大年纪,一毛头小子罢了。那李寒更是一介书生,沙场之事能懂多少?”

许凌云摇头,“你不晓得,李寒年纪虽轻却是雷霆手腕,当年并州惊天一案就是在他手中水落石出,西夔营能整顿成一把利刃,十之有五是他的手笔。这少年人极有成算,绝非寻常腐儒呆子。”

他沉吟片刻,问:“迎战狄将军的还是梅道然?”

“是。”

“萧恒一直没有出战?”

“末将也纳闷……确实没有。”

“狡兔三窟,背地定然另有打算。”许凌云道,“再探,对面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尤其是萧恒踪迹,一定要打探出来……一会请青相公来一趟,我有事相商。”

副将抱拳出帐,油灯旁,许凌云面向沙盘坐下。

松山大雨一日不歇,消息打探也受阻不少。副将再赶回来已至中夜,低声道:“大帅,果然有蹊跷。”

“对面营帐已经快撤尽了,他们撤帐子还按阵型来的,加上雨下得太大,这才暴露出来!哨子前去打探,发现指挥撤营的正是萧恒!”

萧恒本事天下皆闻,不去打仗,反做这些事?

许凌云问:“撤往哪里?”

“这才是最稀奇的,统统往南边山地上去了。”副将皱眉,“这撤营哪有往山上去的,咱们从底下围山包抄,他们岂不是插翅难飞?萧恒这么大的名头,不至于犯这种蠢啊?”

许凌云拧眉不语,传令兵已匆忙赶入,“大帅,最新探报。”

许凌云忙接过竹筒,拆开对火察看,瞬间倒吸冷气。

副将见他神色,忙叫一声:“大帅?”

“他叫仲纪率军两万,秘密前往青牛坝口,又着部下购置船具,看样是有水攻的打算……”

副将牙齿打战,“难不成,他们想要毁堤淹地,来一出水淹七军?”

许凌云霍地起身,急声叫道:“不是叫你们请青相公过来吗?还不赶快!”

话音未落,打帐声豁然响起,狄皓关未除甲胄,浑身血气混合森森雨汽。他手持一物,高声叫道:“大帅!”

狄皓关一拱手,将一封信打在案上,“末将回营之时,抓住一个试图混入军中的细作。末将从他身上找到此物。”

他盯住许凌云双眼,“是您的孙子许二郎君给您的书信。”

副将当即叫道:“狄小将军,你不要血口喷人!大帅受陛下任命托付符信,岂会里通外贼!”

许凌云双眼发红,“这贼人在哪里?”

“被我拿下就咬舌自尽了。”狄皓关按住信封,推到许凌云面前,“大帅还是先看看为妙。”

许凌云就火而读,气得浑身颤抖。

的确是许仲纪字迹,信中言道,多谢阿翁相应。决堤一事已有安排,阿翁尽可按计推与狄氏。一日之后将军得胜,当于城中重谢阿翁。

许凌云破口骂道:“这个竖子!”

青不悔也在此时赶来,将前后听过一遍,沉默片刻,先问狄皓关,“狄将军,你怎么想?”

狄皓关淡淡道:“嫁祸之计,反间而已。”

许凌云微怔。

狄皓关看向许凌云,目光不闪不避,“我家和大帅有龃龉是人尽皆知之事,我虽不信大帅私德,却知道他的公信。他若真的里通许仲纪,头一仗就能叫我兵败难返,何必来这些弯弯绕绕。我把这封信扣下来,因为它暴露出对方的不少意图。”

狄皓关道:“李寒想用决堤一事嫁祸给我,说明他们有决堤的打算。一日之后萧恒城中延请,说明明天就是行动之机,而且他们要一举进城!”

许凌云半晌说不出话,对狄皓关拱手,叹道:“这小子心思竟狠毒至此!怪不得他要梅道然引兵退向白牛洼,是准备引我们至低地,来个有去无回!”

李寒让许仲纪守坝,就是为了到时候毁坝;又让萧恒撤去高山,一面是为了保障安全,一面是方便顺山势而下,再取舟船水战。

一片咬牙切齿声中,青不悔却道:“不至于此。”

他抬首道:“李寒不是此等人。”

狄皓关叹道:“青公,晚辈也听闻过这位李郎查并州骂肃帝的故事,曾对他深感敬佩。但如今证据确凿,弟兄们刚去探查过,他们已经引船上江,你不信也得信了!”

青不悔道:“兵者诡道,绝非阳谋。李寒爱走偏锋,其中有诈。”

许凌云叫道:“青相公,我知道你是心肠纯然之人,也绝非偏袒。李寒虽是你的学生,但你想想他做过什么?他可是在先帝朝廷当众弹劾于你!若无此事,你呕心沥血几近十年的一场变法岂会落空?你现在还该坐在右相的位置上,而不是在军中戴罪立功做我的客座!”

他举起那封信,“这样的宵小之人,连我的骨肉之情都能用来作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李寒纵冒不韪,却是心肠纯然之人。若非如此,他岂会元和十六年献诗骂圣,丢掉状元流放千里;又岂会在辕门矫诏开释士子,入台狱坐等死期?他确实弹劾过我,是为了要给天下学子争利,因为这件事,我的门下统统和他割袍断义,没有一个人正眼看过他。”青不悔颤声道,“这样一个人,要拿松山不是强行攻打而是以粮相换,怎么可能为了一战之胜,毁坝来淹千顷良田十万百姓?”

许凌云道:“青相公,青郎,我也算看着你入仕,你慧眼如炬,我岂会不知?我只问你,李寒公然在西塞叫反,是不是不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公然攻讦于你,是不是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已然率兵屯兵坝口,我不是不想信你,是不敢信他!青羊坝决堤,我老许就成了大梁朝的千古罪人!”

青不悔还要再说,探哨已冲入帐中,跪地抱拳道:“大帅,将军,萧恒大军已撤退完毕,众将士皆于帐下等候军令!”

许凌云霍地起身,“狄皓关带兵撤离洼地清送百姓,其余人等,随我赶去青羊坝口,说什么也要把他们拦下!”

青不悔叫道:“大帅!”

许凌云注视他一眼,戴上兜鍪,快步消失在夜雨之中。

***

暴雨倾盆,青羊坝下江水汹涌。

许仲纪抹了把脸上雨水,看向一旁身披蓑衣的李寒,“军师,咱们可是和青公对战。我私下问一句,你到底有几分胜算?”

李寒道:“零。”

许仲纪哑然。

李寒摊手,“老师当世大才,我又是他手把手教起来的,我打什么算盘,他一眼就能看穿。所幸我和他的对弈,在棋盘之外。”

“之外?”

“家师手中有军权吗?他只有建议之权。我的这些花招压根不指望他上钩,只要尊祖父相信就够了。”李寒叹道,“这要多谢咱们的圣天子陛下,让这样一个决胜关键只为客座。皇帝想要各方制衡不叫军权旁落,她做得很好,但也是致命之处。大战在即,要的就是上下一心。不能一心,则需要一个军令如山的统帅。但如今,许凌云狄皓关虽深明大义但到底有隙,家师舅甥虽能看局但无法妄动。没有一个人能彻底敲定这个主意。别看这一次多半是尊祖父做主,但此战失利,他就做不得主了。叫你写那封信不是为了嫁祸,是为了他们入彀而已,但入这一次彀,尊祖父说一不二的威信就到了头。我的确在离间,但是在铺之后的路。”

许仲纪默然,持枪远望,雨水打得枪缨飒飒如血洒。李寒转头看他,“抱歉,二郎君,终究挑拨你们祖孙之情。”

许仲纪抬头远望,突然说:“你们都以为我追随萧将军是为了她。”

“是,也不是。”李寒道,“崔将军一生为国尽忠,却被逐渐削权以至战死沙场,这不是忠良该有的结局。她是许二郎的心上人,更是许将军的心头敬佩之人。二郎不忍见十一娘玉碎之后,崔将军的部下、道义和这杆枪一起,被当今的朝廷一把折断。”

他轻声道:“许将军,该启程了。”

坝口江水如怒,雨水打入许仲纪眼眶。他抬臂举起长枪。

大雨里,二万人冒出黑夜,像一群血淋淋的伤狼。

***

许凌云大军赶上青羊坝口时,只剩下满天大雨瓢泼。

坝上空无一人。

副将率人检查堤坝,大声叫道:“大帅!大坝没有问题!”

许凌云高声喝道:“有没有发现敌军踪迹?”

探哨浑身泥水地跑回来,抹脸擦雨道:“大帅,咱们把坝口上下搜了个遍,别说人马了,一根人毛都没有啊!”

雨声中隐隐有闷雷滚动,许凌云一颗心渐渐下坠,大声喝道:“狄将军那里呢?狄将军处可有消息!”

副将道:“狄将军刚转移完百姓将士,这才上山包抄萧恒,还没有回信。”

这李寒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不能再等了。许凌云当即叫道:“全体都有,立即下山,去找狄将军会和,不许……”

“大帅!”

暴雨之中,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地扑在他脚下,“萧恒不知在哪里冒出来,带人突袭了咱们的粮草!咱们守营的将士有限,弟兄们没有提防……”

许凌云将他揪起,喝道:“丢了多少?”

传令兵支支吾吾,许凌云厉声喊道:“我问你丢了多少!”

“全……全丢了,大帅,咱们的粮全都丢了!”

一道惊雷炸裂。

此起彼伏的疾呼声里,许凌云身形一晃,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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