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被人劫持的胡善祥,朱瞻基总算放下了心来,也有心情和陈英谈判了。
让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守着,省得人多嘴杂不小心再走失了消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的道理朱瞻基自小就懂得,更何况从陈英的述说中朱瞻基已经得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扳倒汉王的秘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南安是大明的藩属国,昔日的安南国世子陈天平是永乐帝下诏敕封的,如今安南国王被权臣谋杀,陈氏宗族不存,世子陈天平也疑似死于谋杀之中,而在这种关键时刻,逆贼胡一元派遣来的使臣却和汉王府长史有说有笑的,关系如此亲密,很难不认为他们没有勾结。
而且最重要的是,护送陈天平回安南的任务可是被皇爷爷分配给了汉王的手下,如今出了此等差错,却没有上报给朝廷知晓,汉王府难辞其咎。
想明白了关键的这一点,甚至虽然不能借此机会将汉王在朝堂上的势力扳倒,但朱瞻基却可以对汉王一脉做出重大的打击,说不定皇爷爷众怒之下,直接下令把汉王的兵权给卸了呢?朱瞻基也总算有好心情和陈英等人商议如何揭穿安南来使的真面目。
朱瞻基双臂环胸,听了一会儿陈英的讲述,沉吟片刻道:“你们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鸿胪寺那里不只有安南胡氏的人守在暗中盯梢,恐怕汉王为了不让他以权谋私的事情暴漏,不但暗中在派人搜捕你们,明面上你们一露面恐怕都会被一波带走。”
“前些日子你们运气好,没有真的直截了当的接触我,否则早就被人当做刺客给处理了,到时候被抓到诏狱里,那里可是汉王最大的拥趸——赵王的地盘,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朱瞻基对陈英派人劫掠胡善祥威胁自己感到愤怒,但一来胡善祥不但没有受伤,看情况还颇有些自得其乐的样子,二来看在陈英送来了可以让他打击汉王党的理由,朱瞻基也就没那么生气了,他宰相肚里能撑船,他是储君,要有容乃大,包容万象,这些以后就都是他的子民了,不生气,不生气。
陈英白了脸色,想起这些日子怕人接近皇太孙,却被误伤的属下,心里一阵后怕。
朱瞻基有这么招人恨吗?身边需要那么多人的保护来防备刺客?他们为什么要对朱瞻基下手,那可是皇太孙啊,难道汉王的势力已经嚣张跋扈到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皇太孙的地步了吗?
胡善祥满脑子雾水,担忧的问道:“你身边哪来那么多刺客?即使汉王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派人对你行凶吧?”
这种飞蛾扑火的行为跟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太子又不止朱瞻基这一个儿子,没了好圣孙确实会让太子在皇帝的心里地位下降不少,但朱瞻基可是还有两个同母弟弟和六个异母弟的,想到这里,胡善祥忍不住在心底吐槽,太子爷还挺能生的,太子妃管理太子府和皇宫也辛苦了。
朱瞻基没好气的看了胡善祥一眼,觉得两人的关系已经说开了,日后种种两人都要一起面对,因此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建文朝的犯官家眷。”
胡善祥闻言心中一凛。
是了,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的,她差点忘了永乐帝的皇位可不像皇帝粉饰太平似的说的那样洪武三十五年从洪武帝手上继承的,而是以清君侧为名从北平起兵,直接打到了南京从侄子建文帝手中夺过去的。
而据说永乐帝进了南京城后没有找到永乐帝的尸体,不但暗中派人去江南等地查探,就连郑和下西洋据传言最初的目的也是寻访朱允炆的下落,只可惜这么些年了都没有找到,只时不时传来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等锦衣卫接到消息赶去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一些靖难遗孤打着建文帝的旗号自发组织的乌合之众。
胡善祥没有再问下去,虽然作为后世人她也很好奇建文帝到底是死是活,是真的剃度出家当了和尚,还是被旧臣护着远遁海外逃亡,但这三年宫廷经历下来,不听,不看,不说三个保命规则早已深入内心,只能将自己的好奇心深深地埋在心底。
而此时的胡善祥却不知道,不久的将来她就会‘得偿所愿’,一解这一桩大明疑案。
天色已经不早,朱瞻基还要早些送胡善祥回宫,几人便大致开始商议如何出其不意的把陈英等人偷渡到皇宫,亲自向永乐帝告御状。
许道中严肃道:“这这件太孙不可亲自出面,甚至连一丝和您相关的线索也不能泄露。皇上最看重皇室血脉之间的亲情,锦衣卫调查过程中若是得知此事有太孙您相助,势必会对您大失所望,反而会偏袒汉王一党,得不偿失。”
胡善祥听得连连点头,事实确实如许道中所讲的那般,汉王可以不仁,但朱瞻基身为储君和侄子却不能不义,哎,谁让汉王是皇帝的亲儿子呢,太子在汉王面前都得退避一丈之地,也就朱瞻基仗着是永乐帝亲手带大的‘好圣孙’才能和汉王在皇帝跟前有个旗鼓相当的地位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了。”朱瞻基闻言也不在意,胸有成竹的说出了自己的对策。
“郑和回来了,过几日会带着来大明的使臣觐见皇帝,到时候皇爷爷势必会赐宴以展示我大明国威和番邦的友谊,可以让陈英他们改头换面,拌做海外来使进宫,安南的使者不会对这些人有防备,汉王也绝对不会想到他要找的人就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胡善祥见朱瞻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他应该有了安排,也就不打算再多管闲事,只是听到郑和两个字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他进宫的时候不巧,郑和刚好已经出海,让胡善祥只闻其名却不见其人,如今好不容易郑和回来了,有机会可以见面了吧,但胡善祥的野心又变大了,她不但想和郑和见面,还想和人说上几句话,甚至……,至少要个签名也是好的,虽然带不回现代,但也远胜于无啊。
但胡善祥只是想想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望了,听宫里的老人讲述,郑和这人廉洁奉公、通情达理,却不怎么和内宫女官们来往,他们内监管都有自己的交际圈,除了皇帝吩咐的钥匙,根本不会随便来往,以免有勾结的嫌疑,因而胡善祥只能失望而归。
朱瞻基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想着早点解决完事情早点回宫,又和许道中、陈英商量了几句,就带着胡善祥出了门。
夕阳正好,眼看时候已经不早,怕胡善围忙完教新入宫的宫规礼仪后会发现自己跟着朱瞻基偷偷离宫,再继续给自己洗脑,胡善祥和陈英、陈景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保重的话,和姐弟俩告别后,就让朱瞻基带着自己尽早回去。
幸好这处宅子离内城也不是很远,骑在马上,小半个时辰的工夫胡善祥就被朱瞻基送了回去。
“真的不用我去和我娘说一声吗?”
离去前,朱瞻基明显还很是依依不舍的,胡善祥还没有将名字上报,身后也没有任何势力,还是问出了一路上重复多次的话。
“不用。”胡善祥再再再次拒绝。
“你要是去求了太子妃,所有人不都知道太孙妃被内定了,到时候我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怎么解释都会被当做是故意炫耀,到那时我就是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朱瞻基想了想,问道:“那要不,我再去求求我爹?”
想了想,胡善祥还是摇头拒绝了朱瞻基的提议。
“这是你的婚事,太子和太子妃作为你的亲生父母虽然有发言权,但最后还是要皇上一锤定音,若是让太子和太子妃掺和进来,你不怕汉王或者赵王过来横插一脚,把这件事搅黄了?”
一听到汉王和赵王有可能故意过来捣乱,朱瞻基也有些犹豫,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些不靠谱。
见朱瞻基有些失落,胡善祥忙安慰道:“放心了,这件事我会安排好的,你就等着我参加太孙妃参选的好消息吧。”
朱瞻基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出来胡善祥还能找谁来办这件事。
胡善祥整日跟在胡善围身边做事,身边交好的大多都是宫女和太监,唯一一个亲近的长辈也就是胡善围,可胡善围哪怕是五品女官,也是没有资格推荐秀女人选的。
“这是秘密。”
没有说太多,在事情没有办妥之前,胡善祥一向口风严的很。
见问不出可所以然,天色也不早了,怕胡善围真的派人出来寻她,胡善祥忙推着朱瞻基让他赶紧离去,省得被人瞧见从而传了闲话出来。
回去住处的路上,胡善祥默默地思索着自己能找到的人选。
这三年,在胡善围的教导下,胡善祥谨言慎行、紧守宫规,熟悉的人大多也都是女官和宫里的宫女、太监,一时间对能找到的可以推荐自己的人,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太子和太子妃不能找,宫里的后妃自己也不太熟悉,姐姐倒是入宫的时间长,也能找出几个关系较好的,但若要她们推荐,不知用要用什么人情来作为交换条件?而她们胡家的亲眷和至交好友里又没有足够的身份的人,也没资格推荐人选。
要让谁做推荐人才能让皇上直接就定下她胡善祥做太孙妃呢?胡善祥可不想在最后的关节上横生枝节。而且朱瞻基都帮了她这么多了,通往太孙妃的路都走了九十九步了,没道理这最后的一步也要寄托在朱瞻基身上。
汉王和汉王妃?
或者赵王妃?
胡善祥摇了摇头,她和两位王妃都不熟,没有什么交情,也就借着帮姐姐传话的机会见过几面,对方看在她是善围妹妹的的份儿上才会给她几分薄面,勉强对她有个笑脸。
她胡善祥若是找这两人推荐那不是上赶着找笑话吗?
不成不成。
但如果反其道而行呢?
汉王和赵王一向和东宫不对付,无论朱瞻基到时候选择谁做太孙妃,汉王和赵王肯定都会在中间横插一脚,不管能不能成功,也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给太子爷一个没脸,给太孙朱瞻基一个好看。
充分的给他人表明一个态度:我不好过,那你们也别想痛快。
损人不利己,说的就是这两个人。
找谁好呢?
真是头疼。
胡善祥苦恼的敲了敲额头,感觉实在是烦的很。
或许是幸运终于开始眷顾胡善祥了,在胡善祥苦思冥想着找谁帮忙的时候,让胡善祥烦恼的人选自己就歪打正着的赶着送上门来,倒是给了她好大的惊喜。
或者说是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