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学习魔法吗？”埃米尔问道。

木船摇摇晃晃，正在向着浮之国行驶。

阳光透夜幕，海水抚金沙。

波光鱼鳞跃，白浪珍珠匣。

渔船出远梦，游曳海底花。

海鸥宣丰收，一网笑哈哈。

伊登正坐在甲板沙发上看书，闻言，他抬起了脑袋笑道：“当然可以。”

阳光跳进了埃米尔蓝眼睛里，里面满是惊喜：“真的可以吗？”

伊登说道：“我可以教你学习魔法，然而想要学会它，靠的不是我，而是你。”

埃米尔问道：“学习魔法很难吗？”

伊登叹道：“何止是难呢？

“好比现在让你走到海边，小手一掬，便从海浪上掬起十几个珍珠。”

埃米尔瞪大了眼睛道：“这么难吗？”

伊登说道：“对的。不过我还是愿意教你的。

“当你学会了魔法，魔力便流动于血中。

“那时，我服用了一次你的血液之后，就能维持很久。”

埃米尔说道：“虽然学习魔法很难，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伊登道：“好。那我就教你。”他将手里的书本合上，将其递给埃米尔。

埃米尔接过了书问道：“这是什么？”

伊登说道：“魔法书。”

埃米尔翻了翻，里面都是浮之国语，勉勉强强可以读懂，他道：“我直接读这个？”

伊登点了点头道：“自然。这就是学习魔法的过程。”

埃米尔又道：“呃，可是，这不是你在看吗？

“你那么厉害，现在看的魔法书肯定很深奥吧。

“我一个新手，可以看懂吗？没有最简单的魔法教材吗？像是课本那样。”

伊登摇了摇头道：“没有。”

埃米尔皱眉道：“为什么呢？”

伊登站起来，望向深邃大海，深邃大海也望着伊登。

伊登说道：“因为魔法是难以规律化的神秘。”

埃米尔思索着道：“魔法是难以规律化的神秘？这是什么意思？”

伊登道：“其实，对于掌握了魔法的人来说。

“魔法确实就像数学一样，存在可以使用的规律。

“然而，若我将公式写下，交给你，你能用出来吗？

“显然是不行的。

“数学公式也好，物理规律也好，在我的手里，在你的手里，并没有多少区别。

“我们都可以调取使用。

“然而魔法并非如此。

“我越是将魔法说透，越是将魔法规律一一总结，你便离真正的魔法越来越远。

“所以，我们称呼魔法是难以规律化的神秘。”

埃米尔看了看手里的魔法书道：“太难的话，我能看懂吗？”

伊登回头说道：“看魔法书，写魔法书，交换魔法书，这是我们的常态。

“你手里的这一本，便是我最新交换而来的魔法书籍。

“没有什么难不难的，只管看下去就好了。”

埃米尔抬头看向伊登道：“所以，我就直接看？你不用再讲两句吗？”

伊登摇了摇头道：“一切答案都已经在魔法之中了。魔法书亦是魔法。”

埃米尔半信半疑地坐在椅子上，他将书摆放在木桌上，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页。

下一秒。

埃米尔陷入了呆滞之中。

灯影闪烁，寒风吹袭，埃米尔站在了一间荒僻小屋前，那门口是那般的熟悉。

恐惧像是小鬼，总是先从脚踝处往上攀爬，即便是厚实的靴子和棉袜，也挡不住它。

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

埃米尔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门口有几条裂缝，他都一清二楚。

然而，他就像是木桩一样，杵在门口，动弹不得。

冷空气刺激他的喉咙和皮肤，这一切不是幻觉。

埃米尔不由害怕起来，难道伊登、木船和魔法书，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吗？

不，绝不可能。

黑夜笼罩四周，埃米尔不敢回头看。他最怕黑，自从被关在冰箱里之后。

不，埃米尔说服自己，那一切绝非臆想，恐惧不会撒谎。

我畏惧黑暗，好似吸血鬼畏惧光明。

那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我不可能如此畏惧黑暗。

埃米尔转身，他蹑手蹑脚，生怕惊动房子里的人，他走下楼梯，踩上泥土。

忘了黑夜吧，即便黑夜带来黑暗，我也必须容忍它，为了逃出去。

埃米尔走到路上。他沿着道路而行，步速越来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热量随着运动滋生，畏惧也随着奔跑而消散，可埃米尔仍然恐惧。

好真实，好灵动，这一切真的是真的，伊登只是一场梦。

路灯明媚，驱散一切黑暗。

埃米尔停下了奔跑，抱住脑袋，像是蜗牛，蜷缩在路灯脚下。

我该怎么办？谁能拯救我？我不想再经历那一切了。

埃米尔无计可施，只能蜷缩着，好似乌龟，只能蜷缩着，好似冻僵的蛇。

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脚步声传入埃米尔的耳朵。

埃米尔抬头，霎时间，无尽恐怖弥漫在眼中。

是他！

埃米尔立即站了起来。

是他！

埃米尔迅速转身。

熟悉的长鞭出现在那个男人的手里，血淋淋的，都是埃米尔的血。

明明没有被打中，可埃米尔浑身都在疼痛。

埃米尔顷刻逃跑，恐惧让他逃跑的动作都充满滑稽。

“啪——！”辫子的脆鸣击打在地面上。

埃米尔却宁可自己是一个聋子。

脚步慌乱，神色惶恐，埃米尔除了逃跑，别无选择。

即便眼前只有夜色的昏黑，即便眼前只有黑暗。但埃米尔别无选择。

然而，他欲逃跑，双腿却不听使唤，竟然被一颗小石子绊倒，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好痛。

埃米尔试图逃跑，可腿脚被拉住，他站不起来。

回头一看，双脚的脚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粘满血的绳子锁住了。

男人已经逼近，酒气从体表透出，粗重的呼吸即将淹没埃米尔。

长鞭已经挥舞。

“不，不要打我。”埃米尔已经绝望了。

谁，谁来救救我，谁都好啊，快来救救我啊。

许是埃米尔的呐喊足够深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喂，你们两个。”

一道光束跑了过来，原来是一位持着手电筒的警察。

“你们这时在做什么！”警察质问道。

男人一嘴酒气，他说道：“这孩子偷东西，爱打架，考试不及格，必须有人教训他。”

骗子。

警察看向埃米尔道：“原来是这样。”

埃米尔哀求道：“救救我，他说的都不是真的，救救我，我会死的。”

男人一脚揣在埃米尔的背上，将埃米尔踩趴下，他怒气冲冲地道：

“混账小子，我这是在教育你。”

埃米尔往前爬，警察将他扶起。

他要帮我吗？埃米尔祈求。

可警察却说道：“行了，大半夜的，孩子也要休息，明天上学呢，我送你们回去吧。”

埃米尔连忙道：“不，不要，求求你，我会死的。”

男人满脸怒气地道：“回去就打死你。”

警察说道：“好了好了，什么打死不打死的，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埃米尔想要挣脱，却被警察抓住，他们朝着家的方向走，一步、一步、又一步。

埃米尔已步步走向深渊，每走一步，眼里都是绝望。

埃米尔继续哀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去。”

但警察心意已决。

“求你——求求你——”

熟悉的家门打开，埃米尔被拖了进去，门关上，他已经跌入地狱。

男人沉闷，一句话也不说，拖着埃米尔就往地下室走。

警察已继续去巡逻。

冰冷的地面，石子划伤手臂，谁来救救我？可这里再无人回应。

埃米尔被绑在柱子上，男人拖动长鞭，开始做最后的热身准备。

“不要，不要打我。”

男人只道：“这是你应得的。”

“不要。”埃米尔哭悲。

可再也没有人能拯救他。

他会被打死，被关进冰箱里，被埋在土里。

不会有伊登天使般拯救他，不会有木船摇摇晃晃却安心。

不会有碧蓝大海在侧，不会有一夜点亮的蜡烛陪他共度黑夜。

他会化为枯骨，他的悲鸣无人倾听。

即便是警察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即便是希望也只会离他远去。

男人关上了灯。

处刑室彻底黑了下来。

“不！”“不要！”“我怕黑！”

埃米尔紧闭双眼，可黑暗仍然注视着他，他听到鞭子霹雳而来，他的脸上只剩下绝望。

“救我——求你啊——”埃米尔呐喊道。

大海之上，木船被风驱逐。

无数的黑暗突然爆发出来，阳光明媚，却笼罩了整个船只。

伊登皱眉：“怎么回事？怎么大的阵仗？”

埃米尔的呐喊声透出黑暗：“救我——求你啊——”

埃米尔从椅子上跌坐下来，蜷缩在甲板上。

可重重黑暗阻隔，伊登根本看不见他。

于是伊登只好循着声音，蹲下来，缓慢地摸黑找过去。

“好黑——好黑——好黑——好黑——”

埃米尔似乎疯掉了，他只能重复这两个字，循环往复。

音高、跨度、拍子、音量、发音完全一样，似乎只剩下了机械的重复。

伊登终于摸到了埃米尔，他将埃米尔扯进怀里，手心绽放出淡淡的光。

然而这么轻微的光立即被黑暗扑灭。

“还真是难办啊，他竟然这么有天赋吗？”伊登喃喃自语。

他放大了魔力的输出，光元素骤然耀眼起来，但这样做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光刺入黑暗，刺痛了埃米尔的身体。

埃米尔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微微抬头，眼睛充满迷茫，“伊登？”

伊登说道：“是我。”

“我这是。”埃米尔环顾四周，全部都是黑暗，只有伊登的手心有光。

伊登苦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天赋，那些黑暗都源于你。”

埃米尔迷茫地摇摇脑袋道：“不，我不要，不，我不要。”

伊登说道：“听着，埃米尔，我知道你很讨厌它。

“但你必须接受，因为它们就是你力量的一部分。

“听我说，你要控制它们，将它们缓缓吸收进入体内。

“这是你的力量，只要你不抗拒，它们就会像是小狗一样听话。”

埃米尔依然迷茫地摇摇脑袋道：“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