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从飘窗外面照进屋内，游曳清现在才看清江燃焰房间的全貌，一眼望去几乎全是灰白色的。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江燃焰昨晚是怎么找到程郁的，为什么走了又突然回来，以及为什么派人跟踪他。
可是他只要想起昨晚那个暧昧又满是危险气息的房间，他就问不出口。
游曳清：“我想回自己家一趟。”
“可以，但那将是你最后一次回去。”坐在他旁边的江燃焰过了几秒才说出这句话，仿佛刚刚思考了些什么。
游曳清狐疑地站起来望着他：“为什么？”
江燃焰不语，拉着他往门外走，上车后才说：“因为你以后要和我住一起。”
游曳清脑海里的一根弦断开了，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能和江燃焰一起住，他开心。但是刚经过昨晚那件事，他又觉得需要离江燃焰远一点为好。
“……需要我用嘴喂你么……”
他猛地想起这句话来。但想到后来对方并没有这么做，他又失望下去。
下车时，江燃焰把一只崭新的手机递给他，说：“以后用这部，我家位置也发你了，晚上过来。”
游曳清接回去随口“嗯”了一声，走到巷子深处，才发现自己家大门的锁明显因为被人强行进入而损坏了。
“你干的？”游曳清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江燃焰。
“……你来家要干什么？”
游曳清：“我还有一套备用校服，过来换一下。”
江燃焰当即拉住了游曳清的胳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敢进去，我就把你家拆了。”
游曳清：?
“你什么意思？”说着，他不管不顾地要进去一探究竟。
难不成江燃焰在他家装了炸弹？
江燃焰用力把人拉回来，将游曳清抵在墙上：“你的校服……被我弄脏了。”
游曳清头脑清晰地对他进行怀疑：“就因为我接受了程郁你就随意损坏我的东西是吗？神经病。”
江燃焰看着眼前单纯到不行的人，硬得发疼，只得拉着游曳清回学校。
出人意料的是，程郁也在班里。
“程少来的挺早，”江燃焰拉开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衣冠禽兽的程郁，“不向他解释一下么？”
程郁仿佛早有准备，这会儿面上一点也不慌，对上游曳清冷冷的视线后，开口不好意思笑道：“那个，昨晚我并非有意，我也被人下了药，当时实在是冲动，你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已经把那人查出来了，抽空让他向你道歉。”
程郁平时是个情绪稳定又温文尔雅的人，游曳清着实觉得这人不会对自己干那些事，抿着唇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信了。
一边的江燃焰突然嗤笑一声。
游曳清：“你又抽什么疯？”
江燃焰没说话，只是盯着欲言的程郁。
程郁又对游曳清说：“但我昨天向你表白是真心实意的，你昨天的话还算数吗？”
他其实是有些自信的，毕竟昨天游曳清根本没醉，既然接受了自己那一定是对自己有意思。
可他却被打脸了——
“不算数。”游曳清就那么靠在椅背上冷冷地说，仿佛昨晚那个被情欲缠身的人不是自己。
程郁的脸抽了一下。
游曳清：“我要写作业了。”
昨天几人玩了个够，游曳清的作业一笔还没动。
“拿根笔过来。”
他说着朝旁边的人伸出了手，正要借根笔，对方却突然凑了上来，和昨晚那样和他鼻尖相凑，令人措不及防地说：“游曳清，我江燃焰喜欢你。”
那声音极具魅惑力，游曳清看着那人深黑色又带点温情的眸子，愣住了好一会儿。
江燃焰喜欢他？听到对方这句话时，他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只觉得心跳很快，像是小时候在幼儿园门口不安地等了游慈半天，最后终于等到了，游慈给他带了最爱吃的草莓味棒棒糖那样的心情。
“你现在不接受也没关系，我会光明正大地和程郁竞争。”
说着，江燃焰嘴角扯着笑看向沉默的程郁。
游曳清：“我——”
“好好学习，马上期末考试了，”江燃焰站起身子揉了一把游曳清的头发，心情大好，“我还忙着要给你买几套衣服，毕竟以后要一起住，就先走了，别太想我。”
程郁的脸黑得要成讲台上黑板的颜色，在江燃焰走后想跟游曳清再说点什么，却只得到对方一句不耐烦的话。
“我写作业。”
程郁心里骂了一句操，后悔自己昨晚没直接在车上动手，不然现在江燃焰就绝不会再稀罕已经不干净的游曳清，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游曳清变成自己的人。
***
终于下了晚自习，游曳清背着书包，打开江燃焰给他买的新手机后给贺青山发去了一条消息。
Q：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刚把手机收起来，程郁就从后面用胳膊勾上了他的肩，问：“怎么不穿我送的鞋？”
游曳清两只浓密漂亮的眉皱了皱，想挣开程郁的手，说：“尺码不合适。”
这会儿下了晚自习，走廊上人有点多，少年的打闹声在夜里尤为嘈杂。
程郁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说：“你今晚有空吗？我带你找那人给你道歉。”
“不用了，我有事。”
游曳清这会儿脑子里飞速想办法摆脱程郁对自己发出的各种邀请，就在他马上要词穷时，他的好兄弟贺青山来拯救他了。
只见好兄弟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飞奔过来，然后在有些冰渣的地面上脚滑摔了个狗吃屎，却仍然顽强不屈地站起来。
“清儿，你有喜欢的人了？！这么多年终于开窍了，说吧，看上那个女生了？”
游曳清趁机往楼下走，面无表情道：“没有。我只是问问什么感觉。”
贺青山忙不迭跟着他一起下楼，这会儿正儿八经道：“我初中喜欢那个班花的时候，就很想了解她，多和她说话啊牵手什么的，心里面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即使她不喜欢我，但我一看见她，我心里就高兴激动，你懂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吗？”
游曳清：“不懂。”
贺青山叹了口气：“不过成年人的喜欢，大多没那么纯情了，多少都带点私心。”
“那你喜欢过男生么？”
贺青山一下子蹦了起来：“我可是个直男啊！清儿，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上我了……”
游曳清一拳捶到他肩膀上：“说人话。”
“咳，那个，我没喜欢过男生，这个得看个人的性取向，但更多还得看你自己的感觉，究竟把他当兄弟还是当恋人。”
游曳清脚步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知道了。”
贺青山贱兮兮地凑上来：“你是喜欢上程哥了？其实我早就看出来程哥喜欢你了，天天给你带早餐啊，还送你那么贵的东西，你生日他居然给你送花！”
游曳清抿了抿唇，好奇贺青山这货为什么怀疑自己会喜欢程郁，而不是江燃焰。难道自己只是把江燃焰当朋友看，所以外人才看不出来吗？
他正纳闷，贺青山就跟有读心术似的继续说下去了。
“至于焰哥吧，我总感觉他看你的眼神特别奇怪，跟想把你拆吃入腹似的，而且他这个人看起来就吓人。”贺青山说着，想起自己每次靠近游曳清时，江燃焰都用刀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打了好几个抖。
二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游曳清家那条巷子口。
贺青山：“那我走了啊清儿！”
游曳清朝他挥了挥手后，低头一看，“小白”正围着他的脚边转悠，像是饿了。但他突然发觉自己忘带书包，身上没什么东西能喂它，只得往自己家去拿存货。
到家门口他才发现自己家的大门下午还是损坏的状态，现在已经换了一扇新门。
他在家里转了好几圈，并没发现异常，那江燃焰下午为什么不让自己进？
游曳清拿着猫粮出来，蹲下去喂猫。看着“小白”吐着舌头吃东西，游曳清猛然想起江燃焰昨晚说的话。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整日派人跟着你……”
那之前江燃焰“凑巧”帮自己还债、住院几天“小白”却丝毫没瘦、自己在电话亭能被江燃焰找到等一系列问题，都得到了一个合适的答案。
他背脊逐渐漫上一些寒气逼人的恐惧感来，战栗不已。
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整日监视自己？那江燃焰的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喜欢？以至于和贺青山描述的那些丝毫不符。
游曳清校服外只穿了一件有些发旧的黑色棉袄，此时夜里的寒风直从宽松的衣服下摆钻进去，很冷。
电话突兀地响了。
游曳清打开一看——江燃焰。
那现在他周围是否也有一些自己看不到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
他有些颤抖着接了电话，却听到对方包含笑意的声音：“怎么不打车来我家？我不是说过，要你和我同居的吗？”
“不过没事，你想把猫带过来我不介意，但现在，我想看你主动来我家的样子，可以在二十分钟内做到吗？”
“江燃焰，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游曳清缓缓站起身子，疯狂地向四周来回望着，又跑出巷子四处查看，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你到底为什么派人跟踪我？你说的喜欢我就是剥夺我的选择权对吗？我和别人多说一句话你就要莫名其妙地发火，现在我住哪里也要由你定，对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笑了。
“没必要再四处找人了，你找不到的。今天放学程郁碰了你的肩膀，你觉得我不知道么？剩下的十九分钟内，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