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在大脑里飞速回顾了一下杨虞是私生子，老爸公司破产，老妈自杀等重要事项，认真地点了点头。
“就，因为我生父的缘故，我和我公司签的那个合同，不太好解约。”
“你爸不是进监狱了吗？怎么还能和你现在公司扯上关系？”陈澜问。
杨虞摸了摸脖子：“欠钱啊，落我头上了......害，之前不懂这些事儿，稀里糊涂就被骗着签合同了，现在钱还不上没法解约。而且业务上我做不了主，公司不听我的。再加上现在我风评已经这样了，不好改了。”
陈澜直接目瞪口呆：“......我......操？”
她之前看着杨虞的黑料满天飞，横竖也只是觉得是杨虞这个人不在乎这些，所以懒得管，再加上公关做得不好，所以让他名声狼藉。
她万万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离谱的原因。
但是杨虞不太在乎地耸了耸肩：“就这样吧，又死不了。等还上钱，我就不在这个圈子待着了，我本来也不太适合这个行业。”
“不是，阿虞哥，你是不是把运气给我了啊？我还你行不行啊，你这太他妈惨了！”
杨虞笑着摇头：“没有，不惨，钱我没少赚。”
“可是你他妈的不快乐啊！”
杨虞愣了一下，又摆了摆手：“别太贪心了。”
......
观众偷听到这一幕之后，全都傻眼了，评论区直接炸了。
“......什么意思？？？？？？？？？？”
“......我说不出话了。”
“杨虞这是什么命啊，他那个真的是恶剪啊？不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哪位好心人给我整理一下信息？”
“不是，这信息量也忒大了。”
“大概就是杨虞是被恶剪了，但是他公司不允许他公诉，他在公司没有话语权，因为他和公司签的合同类似生死契，他给公司卖命还钱，但没有任何选择权。这种霸王条款并不罕见，许多直播平台都是这么压榨主播的。”
“已知杨虞出道时22岁，是许多人大学毕业的年纪。同时已知杨虞之前家里应该比较有钱，所以可以推断出他社会经验不多。他爸欠别人钱，我估计是生意上的事，他爸进监狱后，杨虞肯定没有经济来源了，迫于生计签了霸王条款，但是他那时候因为没有社会经验，所以不知道霸王条款意味着什么，就被骗了。”
“我靠，杨虞刚才说什么，还上钱就退圈？你们这帮以为他贪财虚荣的人呢？这哥们完全不在乎娱乐圈的金边啊卧槽！”
“......我测，好心疼啊，好心疼啊......”
“陈澜：你不快乐啊！杨虞：别太贪心了。什么时候想要快乐已经成为一种贪心了宝宝？”
“全明白了......这不就都联系起来了。他们黑心公司就拿杨虞当一次性消费品，往死里捞钱，不管他名声，只要热度。”
“......我真的要流泪啊，对他来说连快乐都是一种奢望了吗？”
“他居然说自己不惨......因为他觉得自己赚到钱了，就觉得自己不惨。怎么这么好满足啊宝宝，不要这么懂事好不好？”
“完蛋了，彻底黑转粉了......我恋惨......”
“我也恋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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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爽看着弹幕，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呜呜......人太好了杨哥......”
导演组赶来的人一把纸糊在她脸上：“别哭了我的妈呀，他俩知不知道这是直播啊到底！”
接着风风火火冲过去，大脸直怼摄像机：“抱歉哈，录制事故，录制事故，这段儿不在我们录制计划里哈。”
然后“啪”地一下，关上了摄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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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夕阳的余温在大地上散尽了。
云城山区的露营公园里，点亮了长串的橙黄色小灯，将草坪映得黄黄的。
录了一整天节目的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下，几个可爱的孩子穿插在他们之间，气氛乍一看居然有些温情。
“小杨同学，听说你遇到旧友了啊？”
李思安看着姗姗来迟的杨虞、陈澜二人，热络地打了招呼。
“嗨，我叫李思安，你叫我李叔叔就行，陈澜是吧？之前在电影节见过你。”
陈澜冲李思安挥挥手：“李叔叔好！超爱看您的电影！”
然后她跟着杨虞一起坐到了李思安旁边的空位里：“节目组说没我俩的饭，真的吗？”
李思安和蔼地笑道：“吃我的，我拿了特别多食材，压根吃不完。”
“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啊？那你们知道彼此要来录这个节目吗？”他看着杨虞问道。
杨虞很松弛地坐在草坪上，摇摇头：“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她成为大明星了，好多年没见了，今天突然见到的，特惊喜。”
陈澜附和道：“我们上次一起看电影，正好是您《远征》拿奖的时候，我们还一起看来着呢！”
李思安微微讶异，眼底的笑意加深：“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啊，你们俩居然在这种场合重逢，真是有缘分呐。”
齐姝看着这边的几个人其乐融融的，真是只觉得碍眼。
她迫不及待想结束录制，回去拿到自己的手机，看看网上的人都是怎么骂杨虞的。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了。
“齐姐，吃羊腿吗？”池陵左臂上挂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右手里托着一盘子肉，冲齐姝问道。
齐姝怨毒的目光在看到池陵后立刻转变为了欣喜：“不了呀，太油了，晚上吃这些不好。”
池陵当然不会强求，反正他也只是做做样子。
于是他把盘子放到了齐姝面前的圆桌上，说了句“嗯，想吃的时候吃”，就和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女孩去抓蜻蜓了。
杨虞和李思安聊了两句，就看到两个大概八九岁，身材很瘦的男孩一左一右抬着一箱啤酒往这边费力地走。
他从草坪上站了起来：“我去帮他们一下。”
刚转身，没留神身后有一个端着盘子的孩子，盘子被他碰掉了，“啪”地一声掉在了铺在草坪上的砖面上，碎成了好几块。
里面的炒菜洒了一地。
杨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小男孩先窘迫地抠起了手指：“......叔、叔叔对不起，把、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杨虞这才发现自己白色短袖上蹭了一大块油污。
“叫哥哥呀，这么年轻得叫哥哥。”陈澜听到这边的动静，插了一嘴。
那孩子脸蛋唰一下就红了，他咬住了嘴唇：“哥、哥哥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把盘子打翻的，哥哥，对、对不起。”
杨虞看着孩子无比窘迫、无比紧张的神情，蹲了下去，拉住他的手。
孩子被他碰到的一瞬间瑟缩了一下，仿佛生怕杨虞要打自己一样。
杨虞敏感地觉察到他所表现出来的愧疚是一种恐惧，于是用令人心安的姿势轻轻把他拢进自己怀里：“我没有生气呀，你不要害怕。”
男孩怯怯地看了一眼这个很漂亮的大哥哥的眼睛，发现里面是几乎淌出水来的柔软，突然清澈的眼底就湿了起来：“我、我把哥哥衣服弄脏了，我、我还把菜摔掉了......”
“这不是你的错呀，是哥哥的错，哥哥没有看到你站在哥哥身后，把你辛辛苦苦端过来的盘子碰掉了，应该是哥哥向你道歉，你用不着向哥哥道歉呀。”
杨虞伸出拇指，蹭掉了他脸上滚落的一滴泪珠，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
他看着这个不安的孩子，就好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那、那哥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杨虞。
杨虞心里有些难过，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我没有生气呀，平时难道有谁会因为这样的小事乱发脾气吗？”
“我、我爸爸说，给他添麻烦的孩子，都是坏孩子，这点、点家务都做不好的、的话，就不该被生下来，浪、浪费钱......”
小男孩一边说，眼泪就一颗一颗顺着睫毛往下滴，扑哧扑哧地砸在杨虞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个个透明的水印。
杨虞听了他的话，愣了一瞬。果然是这样的。
这个岁数的孩子能这样谨小慎微，只能是因为养育者的喜怒无常。
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父母却会暴怒，给孩子惩罚。
于是孩子自然会养成一惊一乍的习惯，总是认为自己做错了，需要向别人道歉。
“那你的爸爸做的不对，他做得不够好，你的出生是馈赠，像我能遇到你，就觉得很幸运呀。你怎么会是麻烦呢？而且你怎么会是坏孩子呢？你觉得坏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杨虞蹲在地上，仰着脸，不厌其烦地给孩子擦掉温热的眼泪。
“......坏孩子就是，伤害了别人的孩子。”小男孩吸了吸鼻子，回答道。
杨虞点了点头：“嗯，你因为相信了你爸爸的话，所以在碰洒了盘子而感到害怕，令自己很痛苦，那这算不算是伤害了你自己呢？你让自己不自信，不快乐......我向想问一下，你爸爸会打你吗？”
男孩点了点头，又立刻解释道：“我爸爸每次打我，都是为了我好，因为我做错事了，所以他说，要让我长个记性。”
“妈呀，你是不是傻啊，你爹pua你啊！”陈澜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
杨虞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把嘴闭上。
陈澜撇了撇嘴，伸手指了指小男孩的衣摆：“你要不看看他衣服底下，我刚才看感觉有淤青。”
杨虞一翻小男孩衣摆，发现果然如此。
他注视着男孩的眼睛：“这是你爸爸打的吗？痛不痛？”
小男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现在不痛了。”
他见杨虞眼神黯了黯，生怕惹他不高兴了：“哥哥你别生气，爸爸也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才打我的。”
杨虞下意识拧起的眉毛被他硬生生舒展开，他抿着嘴摸了摸男孩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妈妈不允许我吃晚饭，因为她觉得我太胖了的话就会让我父亲讨厌我。她会因为我夜里偷着翻冰箱而惩罚我。”
杨虞又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嗓音很温，明明在讲很不堪的经历，但是他只有一副柔软平和的神情。
他不是在倾诉痛苦，而是希望能带给孩子一些心灵上的鼓舞——别害怕，我懂得你，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在乎你。
“我那时候也以为我妈妈是为了我好，每次她生气我都很愧疚。但是饿了要吃饭，就像困了得睡觉，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非常正当的需求。我后来才意识到我没有做错，可是小时候的我会因为我的妈妈生气了，而责备自己。这和你爸爸责备你是一样的，是他不讲道理，他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不代表你做错了，也不能代表你是一个坏孩子——”
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杨虞，极其认真地听着他的话，眼睛里的水光被黄黄的串灯点亮了。
杨虞揉了揉他的后脑勺：“——你如果一定要觉得自己不够好，那也是在你觉得自己有错的时候。没有人生下来就是错误的，真正犯错的另有其人，真正应该反省的是让你感到痛苦的人。明白吗？”
小男孩用力点了点头，把鼻涕甩了出来。
陈澜连忙找了张纸递过来，然后托腮看向杨虞。
杨虞看着男孩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怎么，就好似望见了一双常倒映着自己的深邃眼睛。那双眼里的自己总是流泪，总是无助地睁着，望着。
述说自己那些伤悲，那些自责，那些认为自己不该活着瞬间。
而任云卿温和宽厚的眼挡在烟雾后面，总是趁着他垂眼，探过来落下一个珍惜的吻。
杨虞站起身，本来说是打算先收拾一下地上的碎盘子，可是陈澜的视线烫得他浑身发毛：“怎么了？”
陈澜傻呵呵地笑了两声，才说：“我觉得你刚才有点像一个人。”
杨虞立刻想起了过去那个在烟雾缭绕里衔住自己嘴唇，低声对他说“你没有错”的男人。
陈澜看到他眼底变了温，就明白他知道自己说的是谁了，悠悠叹了口起：“小杨哥哥长大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