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伊洛林没回房间，和奇犽睡一个被窝。
他们两个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有的对得上，有的对不上，好像不久之前他们才都有五六岁，没这么多烦恼和想法。
奇犽说他们两个真是难兄难弟，从前的训练，伊洛林觉得苦奇犽觉得普通无聊，现在的生活，两个人都有点待不下去。伊洛林做好了准备，奇犽隐约可以感觉到，他握着伊洛林的手，两个人在被窝里相视而笑。
“我还记得之前，看见你笑，吓死我了。”
奇犽回忆着那个时候伊洛林突然会笑了这件事。
在伊洛林会笑之前，眉眼阴沉，眉眼什么活力与生气，每天都在努力地学习，带着伤奔走在庭院里，不是看卡片学词汇就是学算数，挂在房间里的是人体解剖图，手上看的书不知不觉也更换了好几种语言。
伊洛林完全没这个印象。他什么时候学了外语吗？
“真的太恐怖了，伊洛林你学习的速度就跟后面有谁追着你跑一样！”奇犽比划着，一本厚厚的书，啃下来只需要三天，进入学习状态的时候基本不动也不吃不喝，而且啊……“当初你真的是随地就睡着了，却总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好奇怪，我已经都忘掉了。”伊洛林笑道。
“没关系，忘掉的事情，我帮你记住。”
奇犽不太在意这一点，说实在，他们的记忆都不太完整，而伊洛林不知道为什么缺得更多，长大就伴随着遗忘吗？他望了一眼伊洛林，突然发现伊洛林头上多了两根白头发，奇犽翻身起来伸手去拔，微微刺痛，但伊洛林一动不动。
“……伊洛林，你怎么会有白头发啊？”
“嗯——头发死掉了，所以白白的？”
“什么啦！”
奇犽被他逗笑了，或许是伊洛林最近真的想得很多吧，他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发顶。他们两个人今后的路，到底会怎样呢……
房门偷偷打开一条缝隙，柯特在外探头探脑。
他穿了一身睡裙，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们，伊洛林招了招手，他眼睛就亮了亮，闪身进来关上门，从被尾爬进来钻进两个人之间的空隙里，三个人躺在一起，彼此触碰着彼此，柯特顶进伊洛林怀里，奇犽笑起来。
“好过分，伊洛林怎么只抱着柯特？不过没关系！”
他往上一压，伊洛林在最下边差点喘不过气，而奇犽却笑得开心：“我会抱着你们两个！”
似乎，这个场景在哪里见过，但是，是在哪里呢？
有个名字被遗忘了很久，没有人来说出口，记着的人不说话，忘记的人想不起来。
“妈妈知道你在这里？”
“嗯。”柯特点点头，他闻着伊洛林身上沐浴后的香味，往里头再埋了埋：“想来……”
柯特很喜欢奇犽，也很喜欢伊洛林。
他躺在二人中间，左右都是自己喜欢的哥哥，心情也变得愉悦。
妈妈说，伊洛林不会离开家，伊洛林会一辈子在家里，真好，这样，他就会一辈子是自己的哥哥了。揍敌客家的操作系，在某种方面来说，如出一辙。
“睡吧，明天，大概会有好事发生。”
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而与此同时，飞艇上，格蕾西抓下了自己脸上盖着的热毛巾，企图直接塞进雷欧力的嘴里，让他别打呼噜，小杰拦着格蕾西，而酷拉皮卡使出正义铁拳，四个人得到了平静。
高级舒适的飞艇vip套间终于恢复了应该有的平静。
“按照这个速度，明天就能到达揍敌客家所在的巴托奇亚共和国，然后我们需要查询一下去揍敌客家的路线……”酷拉皮卡重新坐下来，他讲的是明天的计划，雷欧力揉着脸，嘟囔了一句真是暴力狂。因为伊洛林给了定位，所以他们没有去查揍敌客家的资料，不过伊洛林也发了一个当地旅游景点过来，难不成是让他们去旅游？
反正无所事事，雷欧力点开看了一眼，嗓门突然拔高。
“什么——？！这个旅游景点就是伊洛林的家？？”
小杰立刻扑过来看，发出了惊叹：“呜哇……奇犽他们家好有钱的样子，整个山头都是吗？占地……诶，这个数字，我看不懂……好多位……”
格蕾西搓搓脸，把热毛巾放在了桌子上。
“没什么好奇怪的，伊洛林每个月都有五十万的零花钱，这是固定的，然后他爷爷偶尔也会给，一两百万的，伊尔迷那家伙也会给个五六十万，所以每个月伊洛林光是坐着不动就能进账几百万。”格蕾西掏出了自己的卡，上面就是揍敌客家的家徽：“哼哼，而我这张就是伊洛林的附属卡，每个月的额度不设上限，也就是伊洛林的钱有多少，我都能花多少。”
格蕾西满脸写着快夸奖伊洛林，得意猫猫得意脸。
当然，格蕾西其实很少花伊洛林的钱，她更爱花西索的，不花白不花。
“诶——伊洛林对你真好！”
小杰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他接触不到这么多钱，这辈子都没想过几十万的零花钱，而这些都是伊洛林和奇犽唾手可得的东西，有一种穷小子突然认识了贵公子的既视感。
“但是……”酷拉皮卡谨慎提问：“既然格蕾西可以是伊洛林的朋友，为什么小杰不能是奇犽的朋友？”
“这个问题，伊洛林和我说过一点事，不知道是不是答案。”
格蕾西收起银行卡，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牛奶巧克力，甜的齁嗓子，不过她爱喝甜的。
“奇犽是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这一点从他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所以奇犽的特训和教育都是由这一任家主负责，伊尔迷会时刻关注他，并且按照家主的教育方针辅助。”
“所以奇犽不能决定自己的任何事情。”
雷欧力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简直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这样养出来的傀儡怎么做家主啊？那不是得要决断的吗，没有判断能力只能相信家庭？”
“就是说啊，根本没有意义。”
格蕾西下了判断。
而酷拉皮卡思索再三，做出了假设。
“大概是要摧毁神智之后，再重建，那样不论发生什么，奇犽都能冷静地判断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而后坚定的履行。”
格蕾西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这是什么伊尔迷2.0？”
“呃。也是。”
“干脆让伊尔迷继承算了！”
“能行吗？”
“……啧！”
不能行，他们要的是奇犽，除非奇犽死了，否则这个人选就绝对不会更改。别看伊洛林好像受宠，但是伊洛林从来不触碰家庭核心，如果他提议让奇犽走，估计就会遭受惩罚了，罪名是家庭成员不齐心协力。
“揍敌客家都是一群疯子。”雷欧力嚷嚷起来，又心虚地看了一眼格蕾西：“呃，除了伊洛林。”
除了，伊洛林吗？格蕾西不敢肯定。
你们谁都没见过他发疯的样子，可是她见过，她清晰地看见过伊洛林眼里的愤怒，是能杀掉好多人的愤怒。她还记得她死死抱住伊洛林，一句又一句地告诉他，杀人犯法，杀人犯法，不要为了一群烂人，让自己的未来都被毁掉。
她不想再看到伊洛林的癫狂了，她宁愿伊洛林就这样，温柔地对她笑。
这样就足够了。
是啊，人都是自私的，谁也不例外。
所以，所以……伊尔迷，你给我去死吧。格蕾西平静地想着，却目露凶光。另外三个人同时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约而同搓了搓手臂。不是，不止是揍敌客家不正常，格蕾西，你自己也很危险啊！
小杰想象了一下，自己变成格蕾西这样，暴怒摧毁猎人协会分布一半建筑物。
……小杰萎靡不振觉得自己不行。
“呐，格蕾西，伊洛林到底是怎样的人呢？”小杰晃了晃双腿：“我不是很能理解，大概是因为我的爸爸妈妈我从未见过，米特阿姨对我来说就是妈妈，所以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亲生的……伊洛林为什么这么痛苦呢？”
“小杰，倒不如说，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不会这么剧烈。”酷拉皮卡叹了一口气，有些痛是缓慢生长的，而有些痛是被挤压爆发的，伊洛林大概是属于后者，而小杰的疼痛是在脉络里，不去在乎就以为没有，但是小杰这么想要看见自己的父亲，又何尝不是疼痛的另一种方式？
格蕾西托着下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信任这些人。
她也不喜欢把伊洛林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是……她看了一圈，三个人脸上都挂着关心，那么如果伊洛林有更多的朋友，是不是就能放弃一点了？
“我，说不出口，那些事情对我来说也是不愿意回忆的噩梦。”
“但是，就像是一个乞丐，从来没有品尝过美味，看着橱窗里的甜点幻想着是什么味道。突然有一天，有人给予了这样的美味，并且不断地持续供应，品尝的过程里，哪怕你对他态度恶劣也好，惩罚他也好，为了这份美味他都会觉得那些是无所谓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因为他是乞丐，从未被满足过的，乞丐。”
人这一生，要用一辈子去安抚童年的自己，伊洛林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