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洛要回家一趟，他同格蕾西告别。

格蕾西本是想要陪着他回去的，只是零洛觉得，这里很适合放松一下。格蕾西心里的弦绷得太紧了，零洛想要她在这里度假也是无可厚非，甚至和奇犽促膝长谈，大有一副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的架势。

格蕾西囧得不行，她哪里需要奇犽这种小屁孩来保护啊？

但奇犽信誓旦旦保证，弟弟的朋友也是我朋友，更何况是格蕾西呢，绝对会把她保护好的！于是格蕾西也只能翻个白眼，阴阳怪气叫他，哎呀奇犽哥哥，这个时候就要有人问了，你是不是真的想做我哥哥呢？

根本没人在问！还有，谁想做你哥啊！

奇犽没好气地也一起翻了个白眼。

小杰收拾好一些米特阿姨做的手工小礼物给零洛带走，他的眼睛依旧那么明媚，清澈透亮，让零洛觉得是自己太过阴暗，从而羞愧与他对视，小杰只是笑着说——“早点回来吧，伊洛林，我们会等你的哦。”

哪怕你有很多事情要独自一人去需要，我们都会等你回来。

小杰不知道林洛，不懂零洛，但是他知道伊洛林是怎样的人。于是他冲他笑，明朗而光亮的笑，像是太阳。

太阳照射在潮湿的角落，角落里的小蘑菇缩着伞。

零洛接过了那些小手工，他去和奶奶告别，和米特阿姨说再见，如果时间充足，他会再来一次，因为他已经记住了来时路，米特阿姨的手掌贴上他的面颊。陌生的温暖，是从指尖传递来的，隐约间，零洛会想，会不会这就是普通人的母亲，温柔严厉又怀揣着一颗柔软的心肠。

“这里永远欢迎你，零洛。”

“下次来，或许我能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吗？”

阳光从树梢上轻盈落下，照亮她的面庞与双目，她的温柔一览无余。零洛张了张嘴，却又终究什么都没说，前路未知，未来不知道会怎样，他将锚点留在这里，也是希望自己最好不要遗忘。他想要去的地方，是必须有格蕾西的地方。

零洛转过身，在他们的欢送之下，离开了鲸鱼岛。

他走过山路时心跳剧烈飙升，身后仿佛有谁在追赶，可这里却终究没有发生什么，甚至路过的砍柴大叔，也给了他一颗果子，告诫他快些离开这里，太晚了会有大型野兽的。

这里不是……

零洛扶住额头，晃了晃脑袋，把那一点不由自主的疑惑丢出脑外，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就想不起来自己的理由。

他再一次登上了船。

盘旋在天上的鹰落在他的胳膊上，脚上捆绑着信。原本他以为是家里有什么事，打开一看，却是伊尔迷的字迹，他提起自己在网络上看到，写信也是必须的，他只学过恐吓信，所以不大懂怎么写什么情书。

他提笔，落下的是揍敌客家式的句子。

【我会想用毒药将你的胃部紧紧攥住】

【我会想要握着你的心脏数清楚你的心跳】

【如果不能留在我身边，那么死亡也会存在】

【我将永远注视你，片刻不停歇，一点不落下，直到你也回应我】

伊尔迷的字句甚至算得上是轻快。

他提到自己给基裘看了，基裘看得哭出声，表示这简直就是她看过最温柔深情又体贴的告白，所以席巴这几天被迫去学习怎么写情书，不写好就要备受摧残。零洛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伊尔迷在最后写道。

想要与你融为一体，合二为一，想要吃掉你。

早点回家吧，哥哥很想你。

他满足地捧着信纸，神情也变得柔软，在拍照留念之后，他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念头，原本平稳的心跳不断加快，此刻若是打开他的胸腔，一定会流淌出黏稠的情绪。

于是他将信纸折叠。

他一口吞下。

信纸尖锐的边缘划过口腔和上牙膛，唾液迅速分泌，他捂住自己的嘴，昂首，他努力吞咽着，直到棱角划过喉咙管，他将信纸吞入腹中。

这样，是不是就能够把哥哥的爱也吃进去了？

他几乎忍不住那种从头到脚，像被几百万伏的电流流通的感觉，每一寸神经都在颤栗。

是啊，他怎么能够……遗忘。

是哥哥救了他，是哥哥爱着他，是哥哥把他保护，将他训练，是哥哥不厌其烦地哄他开心，是哥哥一直一直都在他身边。是哥哥啊……要合二为一，要融为一体。所以要，吃进去。全部都，吃进去。

零洛趴在围栏上，海风吹拂起他的长发，他感受着胃部的蠕动。

零洛无声地笑了。

从船上下去时，船长大叔对他说了两句话，一句是你看起来很不对劲，第二句话是小姑娘，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他接住那颗苹果，笑着和船长说再见，揍敌客的管家早已等候多时，专属飞艇停在港口，于是零洛没有再多费时间去转乘。

只是当他上飞艇后，看到的却是交叠双腿，坐在那看报纸的伊尔迷。

他的长发柔软下垂，搭在肩膀的部分垂落在腹部，抬起头时零碎的额发搭在面颊边。伊尔迷有一双猫似的眼睛，比旁人大些，因此也能够更好地看着他，而他绝佳的长相与身姿，简直是模特也追不上的完美。

“大哥？”

伊尔迷愉悦的轻轻勾了勾唇角，他抬起一只手，看见弟弟跑来，乳燕投林，双臂紧紧勾住他的脖颈，于是伊尔迷也搂住他的腰肢，熟练低头吻他的唇瓣，不出几秒弟弟就顺从的敞开双唇，纠缠着，交换着，随着飞艇慢慢升空，呼吸也更加急促。

“不要做零洛。”他耐心地哄着弟弟：“要做哥哥的伊洛林。”

交换气息时，几乎要吞吃入腹的错觉，哄得弟弟囫囵点了头，黏人得很。之前还会发脾气说不准碰，现在就想清楚了一点吗？伊尔迷满意托着弟弟，品尝着主动的孩子给予的奖励，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他的腰侧。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个小杰，带他去了鲸鱼岛，让他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又变得脆弱起来了。

红澄澄的苹果放在了伊尔迷的手上。

他丢掉苹果，于是苹果咕噜噜滚啊滚，滚到了脚边。

伊洛林好不容易得到了呼吸的机会，觉得自己头晕眼花，每次亲都要窒息，然后就记不清楚时间，伊尔迷还是这么以自我为中心的趁机占便宜。

“哥哥给你寄的信呢？”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见伊洛林耳根子红了一片。

“吃了。”

他微微睁大了只眼睛，注视着伊洛林，而这个孩子认真地，一字一顿告诉他，自己吃掉了，在肚子里。

下一刻伊洛林被压在了沙发上。

黑发包围着他，几乎称得上是瘆人的笑声震得伊洛林心头一跳，压在身上的伊尔迷仿佛变成了什么恶鬼，他笑得停不下来，愉悦至极，念力散开出浓烈的黑色，像是鼓胀到炸开的情绪，满足而快乐。

所以在到达揍敌客家之后，伊洛林是睡着被抱进去的。

当然，哪怕他醒着，走路也只能一瘸一拐的，因为伊尔迷太开心了，不小心下手太重，□□的时候把他腿摁太重，有点过头。虽然这点疼痛对一轮开始算不了什么，但养个两天还是需要的。

伊尔迷下次还敢。

伊洛林最后一个念头是，下次还是自己配合吧，不然受不了伊尔迷那种猛烈的折磨了。有一就有二，大概是已经大范围来了一场，所以第二次也变得容易接受了一点，都说了，人类的底线就是打破后就没有底线了。

他睡到晚上才起床，揉着眼睛去洗漱，等到餐厅时他是最后一个。

“爷爷，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他脚步轻快，奔向基裘，伸手与她拥抱在一起，母亲的怀抱永远这么亲密无间，紧紧地贴着，皮肉都要沾满对方的气息，她的声音永远高亢而颤抖，像要将他抱进骨血里一般：“伊洛林——！！瘦了，我的伊洛林——！！”

“妈妈，我好想你。”他亲吻母亲的面颊，想起米特阿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而自己，则是基裘的孩子，并非从她肚子里出来，却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基裘差点掰断他的一只胳膊来以示激动，但她还是认得很好，抚摸着伊洛林的面颊，她心满意足。她的孩子还在，还在这里，还在家里！

“欢迎回家。”

席巴说，而桀诺只是对他笑。

“欢迎回家，哥哥。”是柯特抓住了他的衣角。

“欢迎回家！”这是难得愿意出房间门的糜稽。

伊尔迷只是安静坐在那，他欢不欢迎，今天在飞艇上就已经很明确了。

“我回来了，二哥，柯特。”

心定下来的感觉真好。

伊洛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揍敌客家共聚一堂，人不齐也没关系，他们在这样的氛围里举杯。剧毒在杯中，在餐盘里。伊洛林将毒药一饮而尽，他望着复古的吊灯，阴暗的房间，还有各具风格特色的家人们。

这是揍敌客家。

这是他的家。

哪怕他不流淌着揍敌客的血液，也是揍敌客家的孩子。

他是伊洛林.揍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