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七紧紧抱着怀中的袋子,甚至可以感觉到袋子里面的钥匙压迫着她的锁骨。
少年站在她面前,直直地看着她,眼神有些桀骜,似乎想要撇清与她的关系。
好像是自己那天有点多管闲事。
可是自己想要什么呢?
她真的只是想要帮助他。
郁七低下头认真地想了想,露出尖尖的下巴和雪白的一段颈子,抬头与宁迟对视:“要不我先欠着?”
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想要什么。
宁迟插兜站在她面前,模样有些散漫。
他似乎没有想到少女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他其实特别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最好是当天就还。
郁七看到他的眉皱起,很快落下。
仿佛那短短的一瞬是自己的错觉。
“行。”
说完,宁迟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长的很高,身形单薄,黑色卫衣在傍晚的人群中格外显眼,郁七看着他的背影一直走到道路尽头,而后拐弯不见了。
眼前的袋子沾上了她的体温,有点暖。
郁七打开手中的袋子,里面正是自己的那条紫色小毯子,毯子最上面放的是储物室的钥匙。
毯子上传来一阵清新的香味,宁迟一定洗过了。
原来那天他真的去了储物室。
明明今天公园的宁迟态度说不上好,可是郁七看着怀中的小毯子感到很开心。
他并没有拒绝自己的帮助啊。
看来那天的勇气是有效果的。
郁七提着袋子一路回到家。
刚打开家门,就听到郁平的声音:“七七,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哦,我刚才去了一趟公园。”
郁平困惑的眼神舒展开来:“多出去转转挺好的,七七,你有同学来。”
同学?
开学快两周,她其实还没有将班里的人认全,也实在没想到谁还会来自己家里。
郁七看着沙发上坐的少年,眉眼似乎有点眼熟,可是忘记了名字。
看着少女略点迷茫的眼神,纪言直接站了起来,自报家门:“郁七?我叫纪言,坐在班里后排,我听说你上周抱回来一只猫。”
原来他就是小猫的主人。
她就说这么可爱的小猫怎么会没人要。
“我上周在街角看到它。”郁七将小猫抱出来,猫咪在她怀中很不安分地乱动。
郁七摸摸它的毛,小猫炸毛的样子让郁七想到宁迟,他们好像,如果宁迟也有毛就好了,她就可以顺着撸。
这样的话宁迟是不是就会脾气好一点。
郁七将小猫捧到纪言面前,迎着少年的眼神:“这就是那只小猫,它真的好可爱。”
本来按照事情的正常发展步骤,小猫自己跑入纪言怀中,而后郁七将纪言送出门,今天就可以圆满结束。
谁知郁七一松开手,小猫就一蹦三尺高,动作快的简直像只兔子。
谁也捉不住。
三个人废了好大的劲也捉不住一只猫,听上去有点好笑。
纪言只好放弃了抱猫回去的想法,主动对郁七道:“既然它不想回去,那么郁七可以麻烦你再帮我照顾几天吗?”
“可以的。”这么可爱的小猫当然愿意照顾它了。
纪言万分感谢着出去了。
郁平看着送客回来的郁七:“七七,我看你这个同学很不错,做事很稳当,而且也是在这个小区,离得也近,没事你们可以多联系。”
纪言的确是这样一个人,温润懂事,性格很平和。
不像自己的同桌,非常我行我素。
“七七,我看你回家的时候抱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可不能让爸爸知道那天晚上偷溜出家门,郁七连忙将袋子放进自己屋:“没什么爸爸,就是一件衣服。”
“零花钱还够吗?七七。”
“够的,爸爸。”
“那先看会儿书,晚饭一会儿就好。”
“好。”
郁七将小毯子收好,而后就听见厨房里爸爸移动锅碗瓢盆的声音。
将书摊开写作业,可是书上的字却一个也看不下去。
妈妈在生自己的时候难产,她甚至都没有多看几眼小小的郁七就离开了。
从那以后,爸爸就变成了自己一个人。
爸爸的工作一直很忙,自己一个人照顾小生命很困难,郁七一直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
爸爸一个人工作,这么多年还学会了与自己的女儿相处。
在自己生日那天,爸爸当着自己的面从来看不出难过,可是郁七却知道,给她庆祝完生日回房,爸爸屋里的灯是一夜不关的。
爸爸在用自己的方式固执地纪念妈妈。
她做为爸爸的女儿,一定要成为爸爸的骄傲。
距离高考还有1028天,从今天开始她要好好学习,嗯,就从数学开始吧。
郁七在心中给自己鼓劲,于是半个小时后,郁七从开始的正襟危坐变成了趴在书桌上,嘴中咬着中性笔的笔盖。
这个公式怎么带进去啊,为什么我算出来的答案选择题上根本没有。
我就是按照步骤来的啊,到底哪里算错了。
这数学是真的很难。
外面传来郁平的声音:“七七,快来吃饭。”
郁七将口中的笔盖放下,对着门的方向:“爸爸,就来。”
看来想成为爸爸的骄傲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哎,只好慢慢来了。
*
宁迟根本就不想回家,他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哪怕是花点钱,他也根本不愿意看见那些人丑恶的嘴脸。
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要去收拾那个家中自己的东西。
刚打开家门,就听到后妈的声音,娇甜软糯,是在撒娇。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搞这种小年轻的戏码,也不嫌个丢人。
宁迟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看也不看依偎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宁之远看到多日未见的儿子也不打个招呼,就这样从他面前走过,简直就是在下一任妻子面前扶他的面子。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多天都看不到你。”
宁迟根本没理他,继续向前走。
“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宁之远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是一副动怒的表情。
“别给我表现这种样子,真给你脸是吧?”
说着就向前走去,后妈虚虚地拦了一下,没拦住。
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想拦。
宁迟根本没有看背后拙劣的戏剧,径直打开自己的房门将自己和妈妈的东西拿了出来,虽然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被年轻的后妈造没了。
但幸好还剩下一些。
宁迟将东西放进包里,总共也没有多少,包里的重量很轻,甚至都没有郁七给他的那个小毯子重。
宁之远本来想狠狠教训这个叛逆之际的儿子,看到他打开房门,很不客气地道:“你上哪去?走了就不要回来了,老子不想看见你。”
这可真是求之不得,反正他也不想回来,这可真是合了两个人的心意。
“放心,我也不想看见你。”
宁迟放下这句话就出了门,看也不看身后两个人的反应。
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根本不想在不喜欢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他不喜欢装,更懒得装。
宁迟打开房门,外面的天气很黑很冷,但他却感觉到无限的自由。
宁迟画画很好,可能是继承了来自妈妈的优秀基因。
宁迟的妈妈是个画家,因为爱上小她三岁的宁之远,甘愿在家中做一个家庭主妇,放弃了她十分热爱的画画事业,可是没想到,靠着妈妈财产事业才小有所成的宁之远在妈妈孕期出轨,妈妈的身体本来就有遗传病,生了自己之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但她却给了宁迟所有的爱。
在宁迟的记忆里,妈妈是一个很温柔,很好看,画画很漂亮的女人,宁迟觉得,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可是,她总是不开心。
宁迟每次看到妈妈不开心,就会想,等我长大,我会带妈妈离开这里,我会让妈妈更开心更快乐。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长大,在初二那年,妈妈就彻底的离开了他。
走之前,妈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的宁迟一定要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小孩。
妈妈离开三个月后,宁之远就堂而皇之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并且带着一个小他三岁的男孩回了家。
妈妈不在,这个家也就不是自己的了。
从那以后,宁迟就习惯了宁之远的每一次偏心,也习惯了后妈偶尔的冷嘲热讽。
一开始他还在乎,后来他根本就不在乎了。
妈妈让他获得快乐,他的快乐不在这些人身上。
自然,他们的态度也就无法引起他的任何反应。
他不在乎这世界上很大一部分事。
他只想把画画好。
然后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宁迟回到自己租的房,很大很干净,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吵闹闹的声音,他很喜欢这里。
不过自己住的话可能会有点冷清,宁迟忽然想到那件小小的储物室,小小的,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种关怀来自他的高中同桌,相处了才两周的同学。
她的话总是在奇怪的场景变得很多,宁迟想了想,发现他并不讨厌这种她的小习惯。
顿了顿,宁迟觉得自己也变的奇怪起来,为啥要在深夜想到一个还不是很熟悉的女孩。
再说,明天就可以见到她啊。
不过,若是她要是再对自己做一些奇妙的举动,比如,好好的上来摸摸他的脸。
他可不会再忍了。
*
可能是昨天睡的有点晚,宁迟今天起晚了,懒散地踏进教室,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个男生,和郁七说说笑笑,两个人不知在聊些什么,郁七笑的很开心。
宁迟脚步一顿,他懒懒的将肩上的书包放到自己座位上,语气带着几分散漫:“同学,说完了吗?”
相谈甚欢的两人被这突兀的话打断,同时抬头,看到宁迟,郁七愣了一下,他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脸上两个黑眼圈很明显。
不过不影响颜值,还是很帅。
纪言明显也愣了一下,很快起身将座位让开,而后对着郁七道:“快上课了,我把□□号发给你,回家你加上我,我们在□□上聊。”
“好。”郁七递过去纸笔,看着纪言在纸上流畅地写下一串数字。
“记得加我啊。”
“好。”郁七将纸接过来。
宁迟将书包随手挂到挂钩上,看着郁七将纸小心收好,不就是一串号码,有什么可稀罕的,宁迟闲散地收回视线。
距离上课还有一小会儿,班里不断有人起身去上厕所。
郁七犹豫了一会儿,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中的护肤乳推了过去。
宁迟本来还想稍微补会儿觉,看着眼前被女孩白嫩的手推过来的东西,一个粉色的护肤乳,包装很精致,一看就不是男孩用的。
她又在想些什么。
宁迟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明白郁七的小脑瓜总是有古古怪怪的想法。
还好他招架的住。
宁迟微抬眼皮,视线从护肤乳很快滑到郁七那里,因为晚上没睡好,还带着一点哑。
“做什么?”
郁七想了想,还是把实话告诉他比较好。
她用两手在自己眼周画了一个圈,对宁迟实话实说:“你的黑眼圈很重,像大熊猫,我觉得你用这个遮一下比较好。”
不过就是两个黑眼圈而已,宁迟才不在乎。
他长指伸出,将护肤乳推了过去,冷淡道:“不需要。”
哪个血气方刚的大男生还涂护肤乳。
简直不像话。
郁七看着被推回来的乳霜,没接。
宁迟转头看她:“怎么?”
郁七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可是你不涂的话,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