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好了，别站着了，来帮我打下手吧。”叶潇潇打开排气扇，走进厨房，熟练地拿起菜刀开始切菜。

沐言愣了一下，换好鞋子，放下包，快步跟了过去。

距离上次购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冰箱里能用的食材所剩无几，只有一颗白菜和几个鸡蛋。沐言清洗着白菜，叶潇潇则在一旁打鸡蛋，筷子轻轻搅动，蛋液里撒了些葱花和盐，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最近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沐言为了学术会的报告焦头烂额，临时通知要求增加几千字，原本繁重的工作让她更加心累。叶潇潇也因公司的事务忙得连轴转，连休假都没能好好休息。

餐桌上，叶潇潇注意到沐言眼角微微肿胀，像是睡眠不足的无声抗议。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沐言碗里，轻声问道：“昨天没睡好？眼睛有点肿。”

沐言抬头，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别提了，学术会的报告临时改要求，忙得我头都大了。”

叶潇潇点点头，心里了然。沐言也偷偷瞄了瞄她的眼角，发现她同样带着倦意。

“你也没睡好？”沐言试探着问。

叶潇潇笑了笑，放下筷子：“昨晚公司出了点状况，凌晨才回家，今天还得继续上班。本来想着休假能轻松点，结果还是这么累。”

沐言听了，心里一阵心疼。她知道叶潇潇一向拼命，但没想到连休假都不得安宁。

“以后我来帮你吧。”沐言半开玩笑地说。

叶潇潇摇摇头，苦笑道：“你还少个人帮你呢，算了吧，我帮你还差不多。”

饭后，叶潇潇提议看个电影放松一下。她很少看电影，把选择权让给沐言，挑了一部爱情片。电影节奏平缓，却在细微处打动人心。叶潇潇原本对爱情片不感兴趣，却在看到男女主角因误会错过时，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惋惜。

她转头看向沐言，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眼眶微微泛红。电影结束后，叶潇潇轻声说道：“没想到还挺感人的。”她递给沐言一张纸巾。

沐言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笑道：“电影不错，就是有点费眼睛。”

叶潇潇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起身去阳台浸湿了一条毛巾，递给沐言：“敷一下吧，冰冰凉凉的，应该会舒服点。”

沐言接过毛巾，敷在眼睛上，果然感觉舒缓了许多。

叶潇潇关掉电视，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她轻声问道：“报告还有多少没写？”

沐言闷闷的声音从毛巾下传来：“还有几千字吧。”她用手比了个“指尖宇宙”的手势。

叶潇潇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小了些。九月的T市已经有些凉意。她站到沐言身边，提议道：“要不我帮你写点？给你减轻点压力。”

沐言移开毛巾，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真的吗？但我怕麻烦到你……”

叶潇潇已经转身朝二楼走去，边走边说：“不麻烦，下次请我吃饭就行。”

沐言连忙起身跟上。

叶潇潇从房间拿来自己的电脑，她习惯用专属的物品，很少碰别人的。沐言的卧室整洁温馨，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和文件。叶潇潇坐到电脑前，熟练地打开文档，准备听沐言概述会议内容。

沐言站在一旁，慢慢回忆起会议的细节，从主讲人的开场到专家的发言，再到最后的讨论环节。叶潇潇认真听着，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将沐言的话转化为一行行文字。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流逝，夜色愈发深沉，窗外的车流声也逐渐稀疏，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宁静。房间内，只有两台电脑屏幕发出的柔和光芒，映照着两人专注的脸庞。沐言的目光不时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叶潇潇身上。她看着叶潇潇认真工作的样子，心中不禁感叹：眼前这个人，能力真是出众。她的思维敏捷，逻辑清晰，仿佛一切难题在她手中都能迎刃而解。

在叶潇潇的仔细琢磨和反复推敲下，报告的框架逐渐成型。她满意地看了看屏幕上的文字，轻轻点击鼠标，将文档拷贝下来，发给了沐言。随后，她转过头，语气轻松地说道：“好了，大致就是这样了。剩下的部分你自己再完善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沐言没想到，几千字的内容，叶潇潇竟然如此迅速地完成了。她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每晚只能缓慢推进工作进度。然而，今天不到一个小时，叶潇潇就把重点和教学方向都梳理得一清二楚。沐言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兴奋，她忍不住摇晃着叶潇潇的肩膀，几乎要跳起来：“潇潇，你真的是天才！太棒了，超级谢谢你！”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但随即意识到夜深了，赶紧把声音压低，仿佛把喊出去的话偷偷“吃”了回去。

叶潇潇完成工作后，正打算起身将电脑带回房间，却突然被沐言拉住了胳膊。沐言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与恳切，轻声说道：“潇潇，今晚就留在这里吧。反正你的房间就在隔壁，电脑明天再拿回去也不迟。”

叶潇潇愣了一下，看着沐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心里微微一动。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因为各自忙碌，真正坐下来聊天的时间并不多。叶潇潇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生活，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沐言。每天都是匆匆忙忙地上班、下班，仿佛生活被工作填满，连交流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然而，叶潇潇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开口拒绝了：“今天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呢。改天吧，等我们都空闲的时候，再好好聊聊。”她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沐言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她松开的手慢慢滑落，嘴角牵强的笑了笑说：“那你早点休息。今天真的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叶潇潇拿起电脑，转身离开了房间。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宁静。沐言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份已经成型的报告。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刻，房间里只剩下沐言和那台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电脑。她盯着屏幕上的报告，思绪却飘得很远。叶潇潇的拒绝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但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被拒绝后的黯淡，却在心里留下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

沐言起身，走到窗边，夜色如墨，窗外的世界已经沉睡。她轻轻叹了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窗台上的边缘，那是一块有些粗糙的木头，岁月的痕迹让它的表面不再光滑。她想起叶潇潇刚才收拾电脑时的动作，那种刻意的利落，仿佛在整理自己的内心，将情感的波澜一丝不苟地收好。

叶潇潇在凌晨五点突然惊醒。

空调液晶屏泛着幽蓝的光，她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树影，方才梦境里错过的列车轰鸣声似乎还在耳畔震荡。手指触到枕边的丝绸眼罩，却摸到一片潮湿——这让她有些怔忡，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在梦中流过眼泪。

隔壁传来细微响动。

推开门时，晨光正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沐言伏在案头睡着了，笔记本电脑仍在低鸣，冷光照亮她泛青的眼睑。叶潇潇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却在看见对方蜷缩的肩胛时呼吸一滞——那截白皙的后颈从睡衣领口探出来，像月光下微微颤栗的新雪。

她折返房间取来羊毛毯，却在俯身时嗅到若有似无的橙花香气。指尖悬在沐言发梢上方三公分，突然被静电勾住一缕蜷曲的碎发。叶潇潇触电般收回手，毛毯却已滑落，惊醒的人茫然抬头，睫毛扫过她来不及撤离的手腕。

“潇潇？”带着鼻音的呢喃。

“会着凉的，回床上睡觉吧。”叶潇潇突兀地转身看向窗外，天边还挂着半片残月。她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肋骨的声音，像某种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

厨房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沐言揉着眼睛跟过去，看见叶潇潇正在往马克杯里倒蜂蜜水。升腾的热气中，对方的手指被镀上暖金色，玻璃瓶上的枫糖浆正沿着台面缓缓流淌。

“小心——”

两双手同时伸向即将坠落的糖浆瓶。指尖相触的刹那，叶潇潇感觉有细小的电流沿着掌纹游走。沐言慌忙缩手，瓶子却在空中划出琥珀色的弧线，在地砖上碎成晶莹的浪花。

她们蹲下身收拾残局时，晨雾正从没关严的阳台门渗进来。叶潇潇的睡袍下摆浸在糖浆里，沐言的发丝垂落在她膝头。当第八片玻璃碴被扔进垃圾桶时，她们突然发现彼此的倒影正以奇异的姿态在糖浆里交缠——像两株被琥珀封印的远古植物。

“其实...”沐言用纸巾擦拭手指，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红绳，"昨天你拒绝的时候，我偷偷在报告文档里藏了句话。”

叶潇潇擦拭地砖的动作顿住了。湿润的抹布正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像某种正在扩散的隐秘情绪。

“在第27页脚注里。”沐言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橙花，“用白色字体写的。”

当叶潇潇回房间打开电脑，在密密麻麻的学术注释里找到那个透明文字框时，初升的朝阳正将窗棂的影子投在键盘上。被加密成宋体五号字的句子安静地躺在那里：

“多爱自己，少熬夜，适当放松不要勉强。”

屏幕蓝光里，叶潇潇的指尖抚过那句被藏起来的关怀，忽然发现沐言不知何时给她的外接键盘换上了静音轴。此刻整间屋子只剩下晨风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像是某个小心翼翼的灵魂正在练习告白。

叶潇潇的手指僵在键盘上，仿佛被那句话定住了。回到楼下，视线穿过半开的房门，落在厨房的方向。沐言正背对着她，专注地清理着地上的残渣，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

叶潇潇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她站起身，缓缓走向厨房，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沐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期待。

“谢...谢谢。”叶潇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沐言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用谢，只想对你说。”

叶潇潇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默默地接过她手中的抹布。两人并肩而坐，沉默中却有一种微妙的默契。晨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地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孤独惯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叶潇潇开口，却又停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藏在心底的话，似乎总是难以启齿。

沐言转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下文。叶潇潇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其实，我也很在意你。”

沐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被一种淡淡的羞涩掩盖。她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叶潇潇：“我也是，潇潇。我一直都很在意你。”

两人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叶潇潇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能感觉到沐言的气息，温热而轻柔。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那些在梦中流下的泪水，那些在深夜里无法安眠的夜晚，其实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沐言，我好像......”叶潇潇刚开口，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沐言的手机放在不远处的餐桌上，屏幕上亮起一个陌生的号码。

“不好意思，我需要接个电话。”沐言略带歉意地对叶潇潇说，然后她站起身来，手里拿着手机，缓缓地走向了客厅。叶潇潇目送着沐言的背影。此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原本温馨而宁静的氛围，叶潇潇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难以言表的失落感，这是她第一次经历。

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和干扰，很少会给她留下太多可以享受独处的时刻。然而，或许正是这些突如其来的干扰，才构成了她们之间故事的起点，也许这正是她们未来的开端。

沐言挂断电话后返回，脸上流露出一丝歉意：“学校那边出了点急事，我需要立即赶过去处理。”

叶潇潇微微颔首，沉默不语。沐言步至她身边，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潇潇，待我处理完事务，可以吗？”

叶潇潇微微一笑，笑容中隐含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忧愁，她轻轻点头，表示了她的理解。沐言松开手，转身离去，步伐比往常更加坚定，留下叶潇潇独自一人在厨房。她凝视着窗外的晨曦，柔和的光线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她略显疲惫的面容上。厨房里弥漫着早餐的香味，然而叶潇潇的心思却飘向了远方。她心中思索，今天的自己异常依赖，完全不像平日里的自己。她向来独立自主，但今日，她发现自己渴望更多的陪伴与关怀。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困惑，也有些不安，仿佛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被触动，唤醒了她未曾意识到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