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都一家都要去京城了,那批布料一直压在库房也不是事。三娘前前后后联系了好几个人,又压低了价格,才堪堪将那批布料全都出了出去。虽损失了些银钱,但三娘全当花钱买了教训。
处理完了柴七那事的烂摊子,三娘看着自己这三年辛苦经营的铺子,一番挣扎后还是找了人牙子来,预备卖了这铺子。
一家人都要去京城了,这铺子即便留下来她也没法再继续照看,不如卖了换成银钱更实在。那铺子本就地段好,绣罗坊的生意又做的红火,一听说这铺子要卖,多的是人跑来问。不过几日的功夫,三娘就将铺子转出去了。
铺子的事的处理完后,三娘开始起行装细软,期待之后在京中的新生活,柴七那事在她这里似是已经彻底过去了。
三娘是放下了,沈棠可没那么大度。她日日带人守在县衙门口,专等那厮出来。
她原本带的是同谢云借的人,两人一大早就到县衙门口,在附近找个茶馆,一坐就是一整天,全程不错眼的盯着县衙门口。
只要柴七那厮出来,她一定要带人好好教训他一顿,套上麻袋蒙头打一顿都是轻的,保管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一连盯了三天,次日出门时,沈棠身后多出一人,是不放心她的穆岁。四人照旧来到县衙附近的茶馆,一连好几天,县衙门口什么动静都没有。
眼看一家人马上就要启程了,就在沈棠以为这次要无功而返,便宜了那厮的时候,县衙门口突然闹了起来。
来闹事的是个年近四旬的妇人,着一身鲜艳的衣裳,头上簪花戴银的,咋一瞧是个体面的阔太太,一张嘴却是十足的泼辣。
“柴老三,你有本事做黑心肝的事,怎么没胆子出来见我!”
这妇人是柴七的母亲柴母,她初听到柴七被抓的消息时并不着急,等到次日在家吃过了午饭,才慢悠悠的从临县赶了过来。
柴县令可是自家亲亲的亲戚,能出什么大事。
柴母这样想着,却连县衙的门都没能进去。
起初她还当这是意外,但当后面几日,无论她试了什么方法都见不到柴县令时,她开始慌了起来。
一想到柴七还被关在牢里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她一颗心就像泡在苦水里一般,她实在是被逼到绝路没法子了,这才跑到县衙门口闹了起来。
柴母又高喊了几声,见县衙门口陆陆续续有人围了过来,她一屁股坐到牌匾下面,拿出手帕按了按眼角,稍稍酝酿了一番后,冲着县衙里面高声哭喊起来。
“我可怜的儿啊!”
“我的儿啊!你可是我们老柴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我儿是冤枉的啊……”
“……”
柴母这么这一喊,县衙门口立时围了一圈爱看热闹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看向那妇人的目光亦是十分灼热。
沈棠一听到柴家,眼珠一转立马拉着穆岁混进了人群。她刚找好位置,就见柴县令火急火燎的跑了出来。
门口这出闹的突然,柴县令又惊又恼,一路小跑的往门口赶。他出来的急,官帽都跑歪了,人还未到声音先飘了出去。
“何人敢在县衙门口闹事!”
待他气喘吁吁的赶到门口,看清闹事的妇人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耐着性子,凑上前低声呵道:“你来这闹什么!”
问罢,柴县令扫视了一圈门口围着的人,沉着脸伸手拽起那柴母,转身就往衙门里面走去。
柴母闹这么一场的本意也是想见柴县令,如今见到了人,便乖乖跟在后面。
“这将人带进去后会不会屈打成招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见状高声喊了一句。
“她一个弱女子真进去了,之后还不是县里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进去了不就是羊入虎口吗?可怜见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叹道。
这话传到柴母耳中,她忽然止住了脚步,再看向柴县令时,目光中充满了狐疑。
两家虽是亲戚,但他现在毕竟是县令,身份同从前大不相同。两家一个是官一个是民,若进去后是柴县令真对自己做什么,她岂不是连个说理的地都没有。
再想想自己这几日怎么都找不到人的遭遇,柴母一颗心登时七上八下的。
自己就这样同他进去,真能落得好吗?
柴母一番犹疑后,伸手挥开柴县令的手,开始思索其他救儿子的法子。
这会衙门口围满了人,柴县令此刻只想快点进去,关起门来再慢慢处理这摊子事,察觉到身后的异常,他转过身来,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开口:“你又要闹什么?”
“民妇只求大人放了我儿,我儿他是冤枉的啊。”谁知柴母突然跪在他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柴县令眉头都快打结了,胸口的火是越烧越旺。这母子俩没一个是省心的,当儿子的没眼色一个惹了不该惹的人,做母亲的更过分,公然跑到县衙门口来威胁他。
柴县令冷笑一声,冷冷地开口:“你先回去吧,若你儿真是无辜的,待本官查清后,自然会放人的。”
且不说这事情才过了几天,冯知府那边怕是有人盯着,他哪里敢放人。就是能放人了,看柴母这上门强逼的架势,他也不会痛快放了柴七。
哪有民逼着官做事的,真是荒唐!
柴母这几日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本想见到柴县令后,二人好声好气的谈的。谁知这人竟在她面前摆起了官架子。
柴母冷哼一声,扫了圈衙门口围着的人,抛了脸面,当真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
“好你个柴老三,如今当了县官竟连亲戚都不认了。”
“柴七自小就是个好孩子,能做什么坏事?他平日里做的事还不都是替你跑腿,你个没良心的将他抓了不够,如今是想将我也一起抓起来吗?”
“你可别忘了,你这官可是都是我们家花钱帮你买的。你今日若不放了我儿,我叫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在胡咧咧什么!”
柴县令被这话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没见识的妇人,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怎么什么事都往外秃噜。
柴县令心里虽慌张,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他扶正官帽,指着面前的妇人厉声呵斥道:“我还没治你个扰乱公务的罪,你倒先攀咬起本官来了。本官大度,不同你一般计较,你最好识相些乖乖离去,否则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柴母冷哼一声,对着柴县令淬了一口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披上层官皮就六亲不认了。”
“我们家能使银子帮你买官,自然也有办法叫你脱了这身官服。我就问你,今日你到底放不放我儿。”
“你放了我儿,我现在就走。你若是不放,我这就去找知府大人。”
柴母说罢,等了半晌,见柴县令站在那,脸黑的像锅盔,看人的目光黑压压的,始终都没有松口要放人的意思,当即转身就要走。
“你要做什么!”
怕她真去找知府告状,柴县令忙一伸手抓住她,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说了,你今日不放我儿,我就叫你这个县令做不下去。”柴母高高昂着头,并不怕他。
“你……”柴县令被气的头昏脑胀的,早已忘记县衙门口围了许多人正看着,一怒之下,一巴掌挥了过去。
“你敢打我!”
柴母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她捂着脸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柴县令。
“你从前靠我们家吃饭的时候可是客气的很,如今当了官竟连我都敢打了。”
柴母可不是文弱好欺负的主,话音将落,她也抬手扑了过去。二人就这样在县衙门口厮打了起来。
门口围观的人,个个都看的瞠目结舌,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看到县太爷当街同人打起来。
真是开了眼了。
沈棠则看的十分乐呵。
她听出这妇人同柴七有些关系,既然是同一家的,柴七不是个好东西,这妇人也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见她们自己闹了起来,沈棠恨不得拍手称快,只盼他们闹的越大越好。
一旁的穆岁却皱着眉,他越想越觉得方才人群里开口的那个人有点不对,便抬头在围观的人群中打量起来。目光刚扫了一半,就和几步之外的曾青对上视线。
曾青大大方方的冲他点头微笑,穆岁全程木着脸,心下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就说他那便宜爹气量没那么大,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穆岁看着一旁预备套人麻袋的沈棠,再看向几步外正卖力起哄的曾青,心下暗暗感慨这两人不愧是父女,真是同出一脉的睚眦必报。
再说柴县令那头,二人厮打间,他的官帽被打落在地,头发被对方拽的一缕一缕的,连身上的官服也被拽的歪歪斜斜的,更别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
当众被人打成这样,柴县令心下恨极了柴母。他捂着脸,彻底不再顾忌二人间的亲戚关系,大声唤人出来,直接抓了柴母下狱。
这二人在县衙门口闹了这么一出。
结果来救儿子的,自己也被关了进去。做父母官的,在百姓面前出了大丑。
到头来是谁都没落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