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余知新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即使他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把自己保护的很好，让他只能触碰到那层不软不硬的壳。

但他却有一种漂泊多年，终于回家了的安定感。

这种感觉是来自于林期，也是只有她能带给他的。

林期发现自己是愿意相信的，或者说是因为余知新很少说这样的话，所以一说出来她总觉得份量很重。

“走吧，去打球。”林期没有再问转而同意了余知新的提议。

“球馆下午两点才开门。”林期看了一下时间，“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我不用，你呢？”余知新起身，“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林期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我们下午三点去那儿碰面吧。”

余知新一顿，还是再次表达了他的意愿，“我送你过去吧，球馆也在你家附近。”

林期也不好再回绝就答应了。

站在门口的宋冉看他们出来了，立马拖着方菁和梁雨铮他们一块儿躲到了餐厅后面，目送林期和余知新走远。

“他俩要去哪？”梁雨铮问宋冉。

宋冉皱眉看了他一眼道：“我哪知道。”

“他马上就要比赛了。”梁雨铮心系比赛。

“不差这两天。”宋冉拍拍梁雨铮，“雨峥哥，去吃饭吧。”

这时梁雨铮接到了余知新的电话，“我下午和林期打羽毛球，你送一下小冉她们。”

梁雨铮觉得情绪有实体的话，那自己头上一定是几个大问号，他艰难开口问道：“你现在要去打……羽毛球？”

“羽毛球”三个字咬的又慢又准，生怕人听不清似的。

多年搭档余知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顿了顿道：“一直都练着，不差这几天了。”

真是兄妹，这话都如出一辙。

梁雨铮想起刚刚宋冉也是这么安慰他的。

方菁终于憋不住了，她质问宋冉道：“宋冉，你就是故意的吧。”

宋冉一脸莫名其妙，“我故意什么啊？”

“故意让林期带走知新哥，就因为我跟着你过来了。”方菁气得跺脚。

宋冉点点头，“哦，原来你不傻还看得出来啊。”

“他们早就分手了，你这么做对我是不是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和你认识不比林期晚吧。”方菁真不明白宋冉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在方菁没出国去追余知新之前，其实宋冉和她关系一直很不错，她俩一起长大，方菁略长几岁，小时候的宋冉对方菁的好感度绝对要比林期高。

所以和余知新认识也是宋冉以好姐姐身份介绍的。

“可是我哥就是还喜欢期期姐，你看不出来吗？”宋冉一早要是知道是现在这样，她当初就不该说余知新是她哥哥。

方菁声音弱了几分，“那又怎么样，林期不也没同意吗？”

宋冉罕见的板着脸，语气严肃，“方菁，雨峥哥和蒋旭都在，我不想说的太明白，你喜欢的是不是我哥这个人你自己先想清楚。”

“而且，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应该尊重他，也尊重他的感情。你可以不喜欢期期姐，但是你上次在我生日上做的那些事，有尊重过她吗？”

宋冉了解方菁，因为她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够长，长到经过她反复确定，才发现他们的关系真的已经不可挽回了。

“是她承受不了舆论压力和知新哥分手了，就算你觉得她千好万好，她还不是先放弃了知新哥。”方菁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是，你哥忘不掉她，但是这六年她在哪呢，是她让你哥那么痛苦，你讨厌我可以，但你难道不应该站在你哥这边吗！”

宋冉被她吓了一跳，她也着实不太清楚方菁说的痛苦是怎么回事。

离他们不远的梁雨铮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你们俩别吵了，这本来也不是咱们外人的事情。他们俩感情的事情我也只是个旁观者，本来不应该多说什么，但知新他本身不是多么好相与的人，林期并没有亏欠过他什么。”

梁雨铮确实在为林期说话，那是因为他在这两人的争吵里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林期的样子。

那是一场在国内举办的比赛，林期举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印的花里胡哨的应援牌坐在观众席，配上一个黑色鸭舌帽非常醒目。

梁雨铮是来观赛的，他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坐在前排实在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来加油的女生。

他也是第一次在网球场看到这种像是歌手演唱会的应援，余知新这场比赛率先拿下第一盘，但在二盘被反超追平，进入第三盘之前喊了暂停。

余知新的目光往观众席看了半天，梁雨铮也跟着看过去，视线落在了林期身上。

林期用力晃了晃牌子，因为场内很静，她只好做了一个夸张的口型，梁雨铮也看的分明，是“加油”。

余知新这盘是赢了，林期在原地激动的举着横幅转圈圈，青少年赛没什么观众，颁奖的时候林期往前面挪了几排也没人制止，梁雨铮倒是看见了她到底什么模样。

尖尖的下巴，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卧蚕堆在眼下眼睛弯弯的，脸颊还有些婴儿肥，看得出是一个朝气十足的少女。

颁奖结束，观众也退场了，余知新迎着林期走来，两人离去的背影落在梁雨铮眼里，林期手上动作多，还指了指她的横幅，余知新侧头看着她笑，还将奖杯递给了林期。

他从前和余知新是队友，自然是知道余知新以前是多么沉闷一个人，如今竟在这有说有笑的，这情绪隔的老远都感染到了他。

梁雨铮忽然就很羡慕，羡慕这两个人的氛围，羡慕余知新遇见了这么一个活力四射照亮了他的女孩子。

蒋旭也愣了，他没想到梁雨铮居然会插手这种无聊的争吵。

宋冉也缓了过来，义正言辞道：“方菁，我就是因为站在我哥这边，所以我才希望他可以如愿。你不了解以前的他没关系，你不喜欢期期姐也情有可原，但是请你尊重他也尊重你自己，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现在这样子的。”

说完，拉着梁雨铮就走了，蒋旭也只能跟上去，就留下方菁一个人愣在原地。

这边林期改了主意，估摸着时间直接去了羽毛球馆。

“早点进去，人少。”林期看了一下表。

余知新当然是同意的，他们走到门口没多久就开门了，林期是会员，在这里存放了运动服和球拍，所以余知新在前台一旁坐着等人。

眼见林期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可拿着球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余知新主动迎了上去正欲开口，就听到林期身后传来的声音。

“刚刚那是余知新吧。”

“是吧。”

“天呐，你怎么没去要签名。”

“我这不是也不确定吗？”

“我觉得挺像的。”

“我现在觉得应该是了，因为我听说余知新的前女友是这个羽毛球馆的常客。”

“这你都知道，余知新的前女友，谁啊？”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清楚具体是谁。我就听人说余知新的前女友是个扫把星，据说她特别不吉利，拖累了余知新很久，分手之后立马大满贯了。”

“还有这种事？那余知新也太倒霉了吧。”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别说出去啊。”

“行，我知道了。”

余知新看向林期，他不知道说什么，林期脸上没有反应，只把球拍递给余知新说：“走吧。”

他们上楼选了个独立场，余知新看着林期笔直的背影，他好像能明白，林期为什么会不愿意复合。

他也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无稽之谈，竟然能存续这么多年。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是在大三，那是他状态极速下滑的一年，直到大四奥运触底才迎来了后续的反弹。

塞缪尔当时想在中国发展网球学校，所以罗德里戈为他引荐了塞缪尔，塞缪尔对他很感兴趣，但是在中国发展网球学校的计划却因故搁置了。

塞缪尔邀请他去他在国外的网球学校，并向罗德里戈保证会亲自带他，可是余知新犹豫了。

出国不仅意味着要打破现在的团队，更换一直以来的教练，还意味着他和林期要分开。

他在短暂的激动之后开始摇摆，在亚洲男子网球这样的荒漠之中，他已然是一枝独秀。

但罗德里戈不这么认为，他不断劝说余知新，甚至还说动了林期一块儿来劝他。

“正好呀！我也想出国学习。”

练习后，林期在听到罗德里戈建议余知新去找塞缪尔的时候，顺势插话加入讨论。

“瑞士钟表业发达，我一直想申请那边的学校很久了，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块儿出国呀。”

余知新停下手里的动作，深深看了林期一眼，笑着转移话题道：“想去哪个学校呢？”

林期托腮道：“还不确定，之前和辅导员有聊过。”

“想清楚了告诉我。”余知新揉了揉她的头发。

其实，余知新知道林期去瑞士的心并不强烈，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

早在一年前，林期就去瑞士交流过一阵子，回来的时候唐栀问她是不是很想去瑞士念书，林期当时说了还好。

在门口的余知新没有打扰她俩，而是听林期讲完了理由。

“你不是很想学钟表设计吗？有这种机会干嘛不去，不会是因为余知新吧。”唐栀问道。

“不是因为他，是我自己。”林期很认真，“我的专业本身和钟表设计就关系密切，虽然去了瑞士肯定能有更好的学习机会，但是这不仅仅是语言关卡的问题了，还有专业。钟表机械已经属于工科范畴了，根本不是我能轻易掌握的。”

“这倒也是。”唐栀觉得也在理。

“我还不如先在国内夯实基础，我现在辅修了制表专业，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去瑞士深造，这样外观设计才能更好的和实物结合嘛。”林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唐栀在旁听得连连点头，“我还以为你恋爱脑了，没想到是我格局小了。”

林期得意的小表情掩饰不住，“那当然，而且我要出国肯定会和他商量的。”

“行行行，别秀了，我受不了。”唐栀抬手拒绝。

所以余知新知道，缺乏勇气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

罗德里戈劝他出国的消息传播范围不小，但他却迟迟没有出国，反而是林期先申请了瑞士的学校。

申请前一天晚上，林期问余知新：“你为什么不想去塞缪尔那呢？”

余知新正给她吹完头发，手指在她发间有片刻失神。

林期转过头握住他的手说：“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余知新定睛看了林期许久才说了好。

林期见他答应了，表情也放松了不少，抿唇笑道，“你已经是最优秀网球运动员了，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余知新把她拉进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眼眶有些热，他的侧头悄悄吻了她半干的头发，还有些熟悉的洗发水香味。

林期没反应过来，抱着余知新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余知新最后轻声道，“申请了哪个学校，记得告诉我。”

申请通过的消息传开之后，事情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余知新起初听到的版本就是林期一直不让他去国外的顶级教练那儿进修，说出国就要分手，所以他的现任教练才亲自来劝她。

结果没想到林期自己申上了瑞士的学校，他却因为耽误了时间惹得教练不快，能不能去变成了未知数。

塞缪尔确实因为他一开始犹豫而不满，但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来网球学校和所有人一起训练一年，最后塞缪尔再决定要不要加入他的团队。

余知新答应了，只是塞缪尔已经回国，虽然这些都在稳步推进，但远不如流言传播的快。

好在那时他们都已经远渡重洋，听不到这些琐碎的声音了。

后来再听到的版本，已经是分手之后乔适帮忙打听得来的了。

林期运势不好，余知新和她一分手就拿了大满贯，世界排名再创新高，成为了亚洲男子网球第一人。

他能打听到，林期自然也都知道，这能成为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时常心痛难忍，那对林期来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