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祈打开了柜子,翻出了一个相片。
“你还记得我吗?”
褚思宁接过相片,着实愣了好久。
上面是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男孩剃着板寸,带着一副眼镜,一脸勉强。而小女孩笑得明媚张扬,大咧咧地拽着小男孩的胳膊,也不管他高兴不高兴,硬是要拍照合影
褚思宁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她,但是小男孩,她是真的不记得了,不会就是星祈吧?
她的视线上下扫动,怎么也无法把这两人的脸对照起来。
星祈有些失落,“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那天有语文课,每个人都要上台演讲,分享自己最喜欢看的书。
一个星期前,老师布置这个作业的时候,星祈已经开始胃疼了,他从来不看书,写作水平也很差,每次都是用Ai修修改改。
更何况还要上台,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言。
语文老师点了他的名字,“陈宇轩。”
他深呼吸一口气,拿着自己的演讲稿走上,“我最爱看的小说是……”
忽然他愣住了。
语文老师一脸希冀看着他。
“我最爱看的小说是,海底两万里。”
“噗。”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笑了,和他同桌道:“这不是小学生看的东西吗?”
星祈突然耳朵听不见东西了,他只是很机械的读完了,他用AI生成的稿子,当然,稿子写得一股人机味,搞得全班都在笑。
语文老师也很无奈,但是他能走上讲台都很好了,毕竟是有点自闭症的天才少年。
于是,他鼓舞道:“表现不错哈,给你打90分。”
顿时下面的同学很不满,“这么烂的表现都能拿这么高的分数。”
“老师果然偏心好学生。”
“真不公平呀。”
星祈回到座位上,失落得低下了头。
中午吃完饭,下午都是物理课和数学课,他也不想听了,逃课了去了附近的自然博物馆。
只见两个小女孩正站在独角鲸模型下面,窃窃私语,“哇撒,这个鲸鱼头上的角比它人还长。”
“还是螺旋的呢,戳人肯定很痛。”
“为啥要长那么长的角啊?感觉在水里很不方便哎。”
星祈道:“因为独角鲸的长牙上有神经末梢,可以用于探测水温、盐度、水压等,而且种群之间也会通过长牙进行互动,接受信息,但具体的原因科学家也没有研究清楚。”
说完他就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又好为人师了。
“同学!”小女孩拉住他的袖子,十分主动道:“你好厉害啊,你一个人,你和我们一起玩呗,给我们讲讲。”
“啊?”
然后星祈就被带头的小女孩拉着当了免费的解说员。
不过他乐在其中,她们俩人时不时对自己的赞美,让他非常受用。
褚思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星祈突然就哑口了,他觉得自己的名字特别普通,特别难听,每次让他自我介绍都难以启齿。
他道:“不告诉你。”
褚思宁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呀。
她很大方道:“我叫褚思宁,思想的思,宁静的宁。”
她不依不饶,“你说嘛,你叫什么呀?”
“不说了不说了,我走了。”星祈只想立刻就跑。
褚思宁继续拉着她,和同伴道:“你给我们合张影吧,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面了。”
同伴:“好呀好呀。”
“什么,要合影?”星祈更慌张了,他觉得自己长得很普通,也不愿意拍照。
“你干嘛呀,和我拍张照嘛。”褚思宁一个劲拉着他合影,没办法,他只能老实被她摆布。
褚思宁心满意足,得到了合影,把冲洗出来的拍立得塞在他手里,“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谢谢啊。”星祈看着照片,突然有些感慨,“我没什么朋友,我不太会说话,大家都不愿意和我玩。”
褚思宁“哈?”一声,随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咋了?有朋友能怎样呢?反正你现在有我这个好朋友了。”
那天空气很好,宇宙如穹顶,漆黑得像是倒置的深渊,但他看见了漫天星辰。
“啊?”褚思宁开始反复翻腾自己的脑海,为什么她没有这段记忆了。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社牛,干过同意的事情不计其数。
星祈道:“你不记得我正常,太阳是不会记得曾经反射在月球上的。”
褚思宁又愣了半晌。
“所以你可以不讨厌我吗?”星祈眨巴着棕褐色的眼睛看着她,双眸澄澈似水。
褚思宁点点头,“好。”
——————
杨秀萍的手术在即。
这并不是一个成功率很高的手术,家属要签通知书。
徐家曦签字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
她差点倒在地上,被他搀扶住。
徐家曦紧紧抱住他,“怎么办啊?我把我妈气死了。”
薄世钰手指按住了她的双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徐家曦回:“我……”
薄世钰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别害怕。”
徐家曦点点头。
在他身边,她好像总是可以莫名安心。
他总有办法。
她要相信他。
杨秀萍打好了麻药,被推进了手术室。
徐立泽也在外面,看到了薄世钰,“都是你找的人吗?”
薄世钰点点头。
徐立泽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啊。”
薄世钰道:“我应该的。”
徐立泽心里五味杂陈,一码归一码,他也算半个救命恩人,这种级别的手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只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太尴尬了,别说杨秀萍受不了,到了家曦的爷爷奶奶面前,搞不好就是一顿毒打。
逢年过节,两人碰到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对薄世钰道:“你过来一下。”
徐家曦听到了他们说话,立刻起身拦在徐立泽面前,“你要干什么?”
徐立泽有些无奈叹口气,好言好语道:“家曦,你让我和他说几句话,我又不会为难他。”
薄世钰淡淡笑了笑,对她道:“没事,我去去就回。”
徐立泽把他带到了楼梯里,他确定徐家曦没有跟过来,才开口道:“你们现在的关系,家曦妈妈手术结束后,肯定还是受不了的。”
薄世钰似乎早就知道徐立泽要和他说什么,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卑不亢道:“叔叔,我和褚思宁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可以再好好解释的。”
“可是没有人想听。”
徐立泽一语中的,“不是你们有问题,是这个世界上有问题的人太多了。”
薄世钰微微一怔。
徐立泽叹口气,“从小到大,你知不知道她因为长得漂亮,挨了多少难听的流言蜚语,你还要让她承受多少?”
薄世钰只是埋头不语。
徐立泽继续道:“她就是个小姑娘,她很好骗,也很好哄,从小她妈管她管得很严,所以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你不一样,你是很成熟的人,你在做什么,你心里清清楚楚。"
薄世钰咳了咳,“我当然。”
他从来都不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指责。
他打心底就是觉得,他条件够好,也够爱她,能照顾她,让她好过日子,那些流言蜚语根本比不上她能得到的东西。
他是商人思维,做事情之前都是要计较利益得失的,只要利益大于损失,就能做。
徐立泽:“我没有想拆散你们,我说的话,她也不会听的,她只会听你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理智一点。”
薄世钰忽然耳鸣了,他在原地愣了很久,大脑完全放空。
很快,手术就结束了。
徐家曦回到病房,杨秀萍静静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虚弱苍白,好像一尊蜡像。
麻药慢慢失效,杨秀萍睁开了眼睛,看到她的第一句就是,“你要是再和你姐夫勾勾搭搭的,我就死给你看!”
徐家曦从来不信,她这样的人会因为她去死。
但是她现在真的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受不了打击,心脏衰竭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
徐家曦感到深深的无力,只是哭着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他……”
杨秀萍仍然冷着脸,“你当千夫所指的小三,你自己不要脸,我还要脸,我们全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薄世钰在病房门口,把话结结实实听进了脑子里。
他浑浑噩噩愣在原地,突然想明白了褚思宁为什么要扇她那一巴掌。
“所以你现在觉得很光彩吗?那我妹妹成什么了?”
薄世钰双手攥拳,心里如针刺般的疼。
他和家里闹翻,也不止是为了家曦,主要还是她自己
他硬要她在自己身边,到底是为了她好,还是自己太自私了,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一切,偏执行事。
直到徐家曦走出病房,他立刻回过神来,问道:"好点了吗?”
“挺好的……谢谢你。”
徐家曦的声音越来越虚浮微弱,就像一根蜡烛烧到了末尾断,马上就要燃尽了。
薄世钰看出了她脸上的憔悴,突然一颗心都掉到了地上。
“家曦,我不想让你为难。”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他保持冷静。
她爸爸说得对,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被他哄,被他骗。
薄世钰语气都在颤抖,但还是让自己显得格外冷静无情,“我们确实不太合适在一起了。”
被打乱的命运犹如一道看不见的结界,横亘在他们之间,让爱如杜鹃啼血,遭受割喉之痛。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想为了感情付出太多,我也不想接受一段需要顶着风险前进的感情。”
语毕,他转身离去。
“薄世钰!”
豆大的泪珠随着她话音刚落,热烈的从脸颊边滚落。
薄世钰也在同时顿了下脚步。
只是这次,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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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曦一脸呆滞回到病房。
杨秀萍知道,刚才薄世钰就在外面等她,他们还说了好些话。
她趾高气扬问道:“你分了没?”
徐家曦机械得整理她的各种账单和检查结果,“分了。”
“分了就好。”
杨秀萍松口气,她再也不用担心她害怕的场景会出现了,她女儿再也不会被人骂贱人,小三……
她不会被这些流言蜚语欺负,恶心,侮辱人格。
她现在又担忧起下一件事,希望她早点成家立业,别再搅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指望你考公务员了,现在就希望找个好点的人结婚,等我好了就给你安排相亲。”
徐家曦麻木道:“我工作忙,没空相亲。”
杨秀萍眉头一挑,质问道:“你不是和你姐夫谈得很欢吗?你那个时候就有空了?”
徐家曦冷冷道:“你只能看到他当过我姐夫吗?”
她决定用杨秀萍听得懂的世俗道理来说,“他们家什么背景你不知道吗?你给我介绍个收入能持平的人看看呢?”
杨秀萍居然第一次没有见钱眼开,反而很正义凛然道:“有钱又如何?家里再有背景也是个人品不行的渣男。今天嘴上说着爱你,为了你出轨,明天就会出轨别人,你年纪小拎不清,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她还虚弱着,突然说这么多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人家就是图你年轻漂亮,你明天还年轻吗?你以后每天都年轻吗?”
徐家曦的眼神只是很空洞,透着无尽的疲惫,“我卖给别人你又不高兴。”
杨秀萍:“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我本来就不要脸,早知道你们都要这么说我,我就早点不要脸